第十四章揚名
靈曦本來無意常常出現在十思樓，畢竟她女子的身份終歸不適合在這古代拋頭露面，而且，她時常不在謝府，早晚會被人發覺的。但她約了那雲馳雲騁兩個小孩，自己不來就說不過去了。可喜可悲的是，十思樓重新開張近二十天，她幾乎天天出門，謝府那邊卻完全沒有出現任何問題。每天早上去給父母請安，偶爾踫見她的姐姐、弟弟、姨娘，寒暄兩句就再不見人，也從沒有人管過她。玥齊倒是囑咐過她，沒他在不許出去。
對于靈曦來說，玥齊是特別的。她以前是獨生女，只有朋友，沒有兄弟姐妹。到了這里，突然多了三個姐姐兩個弟弟，大姐二姐都已經出嫁，她和三姐謝翠華以及六弟謝靈輝也不熟，但和玥齊真的非常投緣。不得不說，第一次見面時，他那一抹壞壞的笑，非常投她的脾氣。兩人在一起時說說笑笑好像有聊不完的話，身體里又都留著謝家人的血，這種比朋友還親切的關系，讓她心生出難以言喻的溫暖來。所以，靈曦什麼都跟他說。包括她依舊偷偷溜出去玩的事。
靈曦說，她現在只是從書緣齋借幾本書，然後到茶樓找個雅間去讀。不過，她只說她是靠三寸不爛之舌從書緣齋借出書來的，沒說是書緣齋老板看見對面十思樓的方公子來挑書，巴巴送過去的。謝玥齊雖然屬意天子派，但這種事情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畢竟知情者越多，越容易走漏風聲。
而靈曦，作為十思樓的掌櫃，總藏在二樓肯定是說不過去的。自開張那日起，方微時常與各位茶客講經論道，雖然每次時間都不長，若是雲馳雲騁來了，她也馬上抽身陪著他們倆。但靈曦上通天文，下曉地理，中通人情世故，近懂農商之道，遠明治國之理。少而精闢的言談，深而獨具一格的見解，每每讓茶客們贊嘆稱奇不已。不少原以為自己是懷才不遇的寒門學士現在都是自愧不如，仿佛方微是只鷹，他們帶著無比崇敬與畏懼的心站在她面前，比兔子還謙遜。
方公子的名號僅十來日就響遍京城。思慮深遠、仁厚愛民，百姓都傳，方公子若參加恩科，必定高中。而一些達官顯貴卻知道，這雖然只是百姓的期望，卻基本也是板上釘釘的事。他們是見過聖上的，那天，有那位的首肯，不中狀元都是見鬼了，何況他確實有才華。
這對有意依附天子派的高官絕不是好消息，但轉念一想，若支持方微參加恩科，便是間接為皇上招攬人才，如此依附之意雖不若報效朝廷明顯，卻也不會直接得罪孝王，可謂是上上之策。
因而這些日子，無論出身顯赫門庭的，還是小門小戶的，只要是十思樓的茶客，見到方微，都會鼓勵她參加恩科。可惜方微每次都是很不給面兒地一口回絕，只說志不在此。
方微如此，可以說是打碎了一些人的如意算盤，卻也激發了不少人的斗志。
方微才高八斗，這些日子自我感覺良好的學子們被打擊得體無完膚。本以為自己不錯，現在看來，失之不止毫厘，差之卻是千里。但方微不肯參加恩科，這些日子他們又跟隨她學了不少，有恩科的機會，他們正好可以看看自己到底是幾斤幾兩，因而摩拳擦掌，一邊每日白天來十思樓候著方微，順便與其他茶客切磋議論，晚上回家苦讀，只待臘月十五的恩科。
所以，現在十思樓絕對是人滿為患，京城內的自不用說，京城周邊的，還有趕來參加恩科的，一天天的，全往這跑。
本來靈曦是想，先招攬人氣，茶不收錢。但現在她暗自慶幸，好在沒有推出這項業務。人實在太多了，大家又都在不停地說話，而且一整天都耗在茶樓，不喝水吃東西等什麼呢？店里又招了五個伙計和三個點心師傅，有些不怕涼的點心一大早就做出不少備著，依舊供不應求。
這邊茶樓的生意好的沒邊，靈曦都交給原來的孟掌櫃打理。那邊書記員記錄的言談冊子也是一本接一本。二十來個書記員分布在大堂各處，平均每五六人聚在一起便會有書記員記錄他們的言談舉止。鄧伯宣和鄧仲宣要將當日的良言高論歸納總結，每天都忙到很晚。最可怕的是九月十三那天，論國思。那天的討論異常熱烈，靈曦也摻和了一陣，結果他二人一直整理到第二天天亮才算完工。
因此鑒于各種原因，靈曦給十思樓定下了營業時間︰巳時至申時。也就是現代的朝九晚五。不過據住在店里的伙計跟她說，每天店還沒開，外面就有不少人了，他們要是稍微晚點，買的材料都搬不進來。最早的，辰時剛過就到了，就為能坐在大堂中間，若是她來談些什麼，可以听得清楚。
靈曦听了頗有些窘迫，搶座？別說大學講師了，除了考場和考前的圖書館，誰能有這待遇？不過話又說回來，她雖然不是什麼文史大家，但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的東西，她腦子里還是有點貨的。而且她自己又自成一套理論，同學夸她見解獨到，爸媽說她一肚子歪理。如此想來，她在古人之中造成些影響，也是情有可原的。
靈曦在十思樓里風景最好的雅間里喝著茶，她已經將這間雅間取名薇草閣。她要是在樓下和茶客們唇槍舌劍，書緣齋的老板就會把新近的書直接放到這里來。靈曦雖然對茶水點心的生意，以及十間典藏室的本冊基本不過問，但一旦被逮到，便要在樓下與茶客們聊上好一陣子。因此，她沒有多余的精力跟書緣齋的老板客氣，只是與他商量好，送來的這些書，她喜歡的就買下，不喜歡的就送回去，絕不耽誤他賣。反正十思樓掙了不少錢，她也不用省著花，若有適合孩子讀的，還可以送給雲馳和雲騁。
馬上就到九月下旬，靈曦坐在窗邊的位置往外看，蓮清河的河水已經見淺，河邊的草地上已經鋪滿金黃的葉子，曾經的金秋十月，在那個世界只剩了發言稿里的四字詞語，這邊，卻還依舊保有著那份遼闊輝煌的美麗。
靈曦品著茶，今天她本來約了雲馳和雲騁的，但他們臨時有事，讓下人帶了話，于是她優哉游哉地在薇草閣里面讀書。只是不多時，孟掌櫃來了。
「方公子，有人要拜會您，小的有些拿不定主意，請公子示下。」
靈曦不慌不忙地合上書，又喝了口茶。
「我說過，無論何人要見我，樂意在樓下喝茶的，有緣自會相見。不願意的，自不強求。是什麼人，讓孟掌櫃壞了規矩？」
掌櫃的激靈一下。不怒自威的人，通常都有極高的身份。比如自家東家，比如重新開張那日把眾多官宦子弟嚇得直打哆嗦的那位公子。但這方公子，既不是官宦子弟，也不是名門望族之後，否則不能所有茶客以前都沒見過他。他猜不出這方公子究竟是何身份，但身上竟帶著這種難以言說的貴氣與霸氣，總讓孟掌櫃心里又幾分忐忑。且這位方公子僅用不到二十天，就將這十思樓打造成了整個東原獨樹一幟的茶樓，讓山南海北的人蜂擁而至，東家真稱得上慧眼識人，只是不知道他從哪里淘出方公子這麼一塊可遇而不可求的寶石。
起初，方公子說對外只稱這十思樓是他方微的，不得提起歐陽公子時，他還覺得不妥。但這些日子過去，雖說十思樓名聲大噪，但東家卻一次都沒來過。想來當初他將房契交到方公子手中，便已說明了一切意思。他若在，這十思樓便是他們二人的，他若不在，這十思樓便是方公子的。
想到這，孟掌櫃不禁又多謙恭了幾分，謹而慎之地將懷中的拜帖遞給靈曦。
「此人身份著實貴重，小的拿不定主意，特來請示公子。」
靈曦的眼色瞬間一沉，拜帖。潛台詞是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嗎？
靈曦翻開拜帖，一樣是蠅頭小楷，字里行間卻比她多了幾分力量。遣詞用字十分恭敬，頗有幾分謙謙君子的風度。只是這落款，莫雲澈。
莫乃皇姓，先帝與孝王是親兄弟，因而當今聖上兄弟以及孝王子女皆排雲字輩，只不過皇帝、二王爺、三王爺的名字都從馬，取良駒之意，而孝王子女的名字從水，意在生生不息。當初玥齊和她閑聊起這些事的時候，她就猜到，這名字絕對是太後起的。雖然說不出哪里不對，卻足以顯出那份偏愛。
「孝王世子嗎？」
「回公子，不是。孝王有兩個兒子，世子是長子莫雲濤，這位是孝王的二公子，莫雲澈。」
「哦，帶他上來吧。」
「這……方公子，這孝王的二公子雖然不承襲王位，但私下里都稱呼他為小世子的，公子若不下樓相請，恐怕有失禮數啊……」
「笑話！無論他是誰，來了十思樓，就只是茶客。你去引他，願意來就來，不願意……我正好耳根清靜！」
－－－－－－題外話－－－－－－
下一章，小世子雲澈來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