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康居河的南岸到北岸,差不多要一個白日的水程,吃過中午飯,眾人都有些倦了,小鈴鐺更是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元霜見了,將她帶到里倉的床鋪上睡覺。小丫頭剛一挨著枕頭便睡著了,元霜給她蓋好被子,自己也坐在她旁邊打起瞌睡來。
外面的四個人,戒嗔也是困頓至極,已經躺在矮榻上睡著了。許成威支著腦袋頻頻點頭,一副要睡過去的節奏。凌鐵生閉目養神,只有皇甫峻靠著船壁,盤膝坐在戒嗔對面的矮榻上,兩手放在膝蓋上,手指無聲的敲擊著,雙目低垂,似乎在想心事。
大船平穩前行,節奏緩慢的劃水聲一下下傳來,規律的聲音更是讓人昏昏欲睡。
船身忽的晃動了一下,凌鐵生睜開眼楮,一個箭步跨出船艙。與此同時,戒嗔也從榻上翻身而起,抓起身邊的熟銅棍,走到里艙將正在熟睡的小鈴鐺抱在懷里又走了出來。
元霜被戒嗔的舉動驚醒,忙站起身跟他一起來到外間,許成威也已經醒了,一臉的迷惑,對上元霜詢問的目光,只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皇甫峻依舊盤膝而坐,並沒有動,只是對戒嗔說道︰「大師稍安勿躁,鐵生已經去查看了。」
戒嗔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神色卻不見放松,身體緊繃,手里的熟銅棍仿佛隨時都會掄出去。
元霜看在眼里,心想,這一大一小兩個人真的只是到月氏國投親靠友麼?這麼警惕,恐怕是另有緣由吧!
不一會兒,凌鐵生轉了回來,腰上懸掛的橫刀已然出鞘,握在手中,帶著一絲血跡。元霜和許成威吃了一驚,也都各自兵器出鞘,握在手中。
戒嗔將懷里的小鈴鐺抱得更緊了些,小丫頭被人從熟睡中驚醒,卻一聲都沒出,這會兒只是將小臉兒埋在戒嗔的肩膀上,雙手緊緊得摟著他的脖子。
凌鐵生走到皇甫峻面前,壓低聲音說道︰「有水鬼,我殺了一個……」
話未說完,一左一右兩條黑影破窗而入,兩柄鋼刀向著站得最近的戒嗔摟頭砍去。
戒嗔將手中的銅棍在胸前一橫,擋住兩柄鋼刀,接著手臂上挺,將那兩人推了開來,趁著兩個家伙後退之勢,掄圓了手中的銅棍,一個力劈華山,頓時將其中一人打的腦漿迸裂。
另一名水鬼對同伴的下場無動于衷,掄起手中的鋼刀,又向著戒嗔猛劈過來,船艙畢竟狹窄,戒嗔的棍子施展不開,只得騰身後躍,險險避開鋼刀。
戒嗔身旁的許成威側身上前,擋住戒嗔,與那個水鬼交上了手,正打斗間,一枚飛鏢破空而入,被凌鐵生用橫刀格擋,發出叮得一聲響。
船艙門口三個黑衣蒙面人並肩而立,將出口堵了個嚴實,許成威已經結束戰斗,那個水鬼身首異處,摔在地上。
船艙門口的三個水鬼並沒有馬上撲進來,對同伴的死也是無動于衷。許成威將鑌鐵鉤護在胸前,凌鐵生依舊站在皇甫峻身側,元霜走到戒嗔身前,輕聲說道︰「別傷著孩子,你往里退。」戒嗔抱著小鈴鐺向後退了兩步。
這時听到兩聲水響,另外兩條黑影從已成破洞的窗戶躍入,艙門口的水鬼也同時發動了,與元霜等人交起手來。
元霜和許成威迎了上去,戰做一團,凌鐵生仍是不離皇甫峻身側,戰斗很快結束,五個水鬼,殺了四個,一個被凌鐵生一刀砍掉右臂,受了重傷,生擒活捉。
凌鐵生扯掉水鬼頭上的面罩,問道︰「誰派你們來的?」
那水鬼鐵青著一張臉,緊咬著牙關一句話都不說,凌鐵生抓住他胸前衣襟,將他拽起來又問道︰「說!誰派你們來的?」
那水鬼看著凌鐵生,突地身子一挺,兩眼翻白,嘴角流出一股黑血,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死了。
元霜覺得這情節眼熟,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殺人不成服毒自盡?剛開始自己還懷疑這些人會不會是海盜……恩,不對,應該說是河盜,來搶錢搶吃的,現在看來應該不是。
持刀搶劫這種事情自己也不是沒見過,不單是見過,自己還干過,可是從來沒像這樣搶劫不成就自殺的,再怎麼傷自尊都不會。
元霜想起武俠小說中的一種人物,這種人經常在書里無名無姓,專門殺人,殺不成就用鶴頂紅啊、孔雀膽啊、含笑半步癲什麼的招呼自己,于是元霜問道︰「這些人是死士麼?」
凌鐵生點了點頭,算作回答,隨即蹲,在每具尸體上翻找了一陣,什麼都沒有,想來這些人也不會留下什麼線索。
皇甫峻站起身,臉上露出一抹冷笑,說道︰「居然派死士來,倒是存著心思的。」
元霜撇了撇嘴,心道,人家果然不拿你這個皇子當根蔥吧?來的時候說讓你多帶點人,你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瞎得瑟,現在好了,連劃船的都死光了,我看你怎麼到對岸去。
小鈴鐺趴在戒嗔肩頭,緊緊地閉著雙眼,小臉煞白,顯然是被這滿地的尸體嚇壞了,兩只小手的骨節都攥得發白了。
元霜忙走到許成威跟前用手捅了捅他,說道︰「趕緊把這幾個貨扔水里去,看著怪惡心人的。」
許成威嗯了一聲,兩人一起動手,不一會兒船艙便打掃干淨了,只留下地上幾塊血跡和彌散在空氣中的一絲血腥味。
船家被水鬼殺光了,所有劃船的工具也都不知去向,元霜在船沿轉了一圈,回到窗門俱無的船艙,無奈地攤手說道︰「啥都沒有了,咱們要麼在這等人來救,要麼游到對岸去!」
一听到說要游泳,戒嗔和許成威同時跳了起來,原來這兩人都不會。更何況帶著小鈴鐺,游泳也確實不是個好辦法。
這下更沒什麼選擇了,只能坐等。此時正是一天里最熱的時候,河面無風,雖然眾人都在船艙里,不用直接曬太陽,可是這空氣又濕又熱,不一會兒,元霜就被汗水沾濕了衣服,渾身上下都是一種黏膩膩的感覺。
找了把扇子扇了兩下,可是連扇出的風都感覺是熱的,元霜不免心里焦躁起來,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伴隨而來。她站起身,來回的在船艙里走著,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把心里這焦躁不安的感覺丟開。
走了沒兩圈,許成威受不了了,叫了她一聲︰「元兄弟!」
「干嗎?」元霜回頭瞪著許成威。
元霜凶神惡煞地表情讓許成威縮了縮脖子,小聲說道︰「元兄弟,你別來回溜達了,我看的眼暈。」
元霜正無處發泄,听了許成威的話,立馬發作了,嚷道︰「那你不會不看,誰讓你盯著我的?老實坐著看腳面不就不暈了?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笨蛋不會游泳,咱們也用不著這麼在這干等著,這倒好,要是十天半個月的沒人路過,咱們不用等餓死,熱都熱成人干兒了!」
許成威看著元霜,心里有些委屈,說道︰「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不會游泳,戒嗔師父也不會,你怎的不說他?」
「戒嗔師父是和尚,誰說和尚一定要會游泳?你是干什麼的?你怎麼能不會游泳?這是保命技能之一,知不知道?你不會游泳就是死罪!」
許成威想了想,自己身為麒麟衛護衛,不會游泳確實有些說不過去,可是宅子里從來就沒有教過這項技能,似乎又不能全怪自己,于是辯解道︰「這也不能全怪我,從來沒人教過……」
「借口,沒人教你自己不會學?別老找原因,就是你不對……」
「好了,一點小事而已,你何苦遷怒成威,聒噪如此,一點君子風度都沒有!」皇甫峻終于听不下去了,開口制止住元霜。
凌鐵生萬年不變的冰塊臉上,兩條眉毛微皺著,表示對元霜沒有君子風度這點是贊同的。
元霜也知道自己不該這樣,看著許成威委屈的表情,心里也過意不去,只是嘴上不服軟,強辯道︰「我本來就不是君子,哪來的風度!」說完氣哼哼的在軟榻上坐下,不再說話。
船艙里安靜下來,只有小鈴鐺極輕地抽泣聲偶爾響起,可元霜心里的不安感越來越大,找不到原因,心里更加焦躁,在榻上坐不住,站起身,可想到皇甫峻說自己的話,又強忍著坐下。
凌鐵生的眉頭越皺越緊,騰地拔出橫刀,元霜和許成威以為又有人來襲,也跟著拿出兵器,連戒嗔也抓緊了手里的銅棍,將懷里的小鈴鐺又托了托,只有皇甫峻穩若泰山,只看著凌鐵生的舉動。
凌鐵生單膝跪下,用手中的橫刀,將一塊船板撬起,隨即站起身,說了一聲「不好」便將手中的木板扔在一邊,看向皇甫峻。
元霜見了忙向凌鐵生撬開的窟窿看去,窟窿下面水光閃閃,再有半尺就要漫上船板了,想來是剛才那群水鬼偷襲之時已經將船鑿漏了,眾人忙著打架,未曾注意到,這時發現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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