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睿緩緩起身,掀開被子,點了她的昏睡穴,修長的手滑過她的臉頰,膚色瑩白,觸感溫和,是真實的模樣,並沒有帶著面具一類。
而後執起她的手臂,兩指扣上她的脈門,脈象和緩,甚至有點虛弱,他凝神又查看半晌,確實沒有任何習武的跡象,脈門里也探不出任何內力。
遲疑了會,將她的皓腕掩進被子,深秋季節夜晚透露著些些許寒意。
屋內,一對紅燭燃著,時而爆出一點燈花,他的目光深邃悠遠,掃過屋內桌上的殘羹剩飯,打了個轉後又回到林瀟容的臉上。
他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事是難以捉模的,但是這次他發現自己竟然有點不明白了。
他有點意外的是,這個丫頭什麼都不會,居然就敢嫁給他這個痴傻王爺。
想到這層,他覺得自己應該有點放心了,遂低聲喚道︰「來人。」
話音未落,周炎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紅帳外,李辰睿眉頭微蹙,剛才他那優雅的一摔還有林瀟容扒他衣服的那幕,周炎全部看到了。
周炎突然明了自己的行動過于敏捷,看著周身散發著冷冽氣味的王爺,畫蛇添足地解釋,「主子,剛屬下去出了個恭,是以,什麼都沒看到。」
李辰睿听了後不怒反笑,他平時為了扮好弱智兒的形象,做的傻事可謂不少,看到的人也不少,為何今天開始在意這個了。他淡淡道︰「這個女人,先試試吧。」
周炎了然,躬身退下,而後抱著劍在暗處,怎麼想也想不透。試試的意思是王爺做主打算先留下這個女子了,只是一直冷血狠辣的王爺居然會讓一個女子近他的身?听王爺的語氣竟然還帶上了一絲心軟?他很懷疑,明天的太陽還是從東邊出來麼?
李辰睿悄然起身,撩開紅帳,緩步下床,坐于窗前一小榻上,靜靜沉思。
七歲以後,他就再不願與人同床而眠,哪怕面前這個女子並不怎麼讓他厭惡。
既然踏進了屋子,那就不方便再出去了,今晚這四周,想必盯著他的人不少吧,他並不擔心有人會闖入屋子來,但他這時出門的話,動靜必然會被發現的。
倒是周炎一類,借了他母後的手轉了個圈送進府中,說是護衛,時時刻刻他守在身邊,倒也不會讓人生疑。
如今朝堂勢力錯綜復雜,鳳、王、林、明四大世家把持朝政已久,連父皇都不得不受制于他們。可若說聯姻,手握兵權王家不應該更合適麼。
選上她,也許正是因為她的惡名,白丁女配傻王爺,這組合很不引人注目。
倒是她那性情,他嘴角漫出一絲玩味,那句輕輕朗朗的「這樣睡要著涼的」,讓他產生了些許溫暖的錯覺……
床上的女子睡相不好,在大床上翻滾來翻滾去,一會睡成大字型,一會睡成人字型,一會又蜷縮起來。半夜,還依稀說了一句夢話。
他听得真切,那句話只有三個字,是輕輕地,帶著調皮地一聲,「小明子」。
以後某一天,當他知道讓他娘子心心念念做夢都記得的小明子就是明欽的時候,他心中警鈴大響,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禁令,讓那人連在府邸一公里範圍內出現都變得不可能。
只是林瀟容一直不知道李辰睿的敵意,只來自新婚之夜她的那句夢話。
她是覺得夢話這玩意當不得真的,譬如那天,她只是夢到機緣巧合下,她又給小明子成功地下了回巴豆,終于一雪前恥,興奮地看著眼前那個狼狽的人,發出的一聲開心的調笑而已。
第二天林瀟容醒來時,天已經大亮,她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
預備起身時,看到床邊立著一個人,那人見她醒了大大咧咧地問︰「娘子娘子,你怎麼起的那麼晚?我都等了好久了。」
「呃,那是因為你娘子我昨天勞累過度。」一大早就被拽起來忙活了一天,能不累麼。
「小姐,來,來洗漱吧。」琉香聲音橫插進來,小如蚊子一般。
循聲望去,她那漲紅的面容。林瀟容仔細回味了剛才的那句話,似乎似乎有點不對勁……
「娘子,你怎麼不理我。」李辰睿把頭探過來,擺在林瀟容面前,一張大俊臉,表情甚是可愛,只是那份委屈仿佛有人搶了他的棒棒糖。
「沒沒。」林瀟容打了個哈哈,視線落到他身上的白色褻衣上,「夫君,怎麼不把衣服穿好?」
他嘟著嘴,「我想娘子幫我穿。」
「那我不在的時候呢?」林瀟容笑問。
「那……」他撓撓頭,「一般就不穿啦,要是那天母後叫我的話,就會有人過來幫我穿……」
「你的意思是,平時沒人搭理你?」林瀟容皺眉,瞟瞟屋內情形,如今時辰已不早,除了琉香,並沒有他人過來伺候。她不難想出,這府里的下人們,平時就是這樣敷衍交差,所以如今才會這樣做的如此堂皇。
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能理解,不把王爺放在眼里她就很難平靜了,就算是再不濟,王爺也是王爺啊。
「嘿嘿……」他撓撓頭,「我不喜歡見到他們,我喜歡娘子。」
林瀟容微一點頭,穿好衣服,看著梳妝匣里的發飾,想起昨日鳳冠的沉重感,素手挑了支白色玉簪,道只簡單束個發就可,用不著那麼麻煩。
而後在琉香的幫助下給李辰睿挑了件藍色長衫穿上,束上頭發,如此一番,顯得他愈發氣宇軒昂起來。嘖嘖,果真是人長得好,穿什麼都好看。
她笑,安撫著李辰睿,「夫君長得真好看。」說著,挎著他的手臂踏出屋子,打算去替他教訓教訓那幫勢力奴才。
這個心態很微妙,她隱約想了下,現代有句話,母校就是你一天罵十次但是不許別人罵一次的地方,她覺得這個理很通用,比如現在,她覺得她可以嫌棄李辰睿十次欺負李辰睿更多次,但是不許別人欺負他,畢竟他們已經是夫妻,雖然有名無實不知以後會這樣,但如今那榮辱就成了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