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上午,就在林瀟容翻來覆去折騰許久,終于有了那麼點困意的時候,聖朝皇宮發生了一件大事。
晨光微露時,避世許久的鄔皇後一身盛裝,于滿朝文武上朝時,闖入大殿,奏請皇上,听聞東荒之地,天下第一醫--銘醫最近一反常態,開始大肆接診,所以希望皇上能恩準她的兒子,離王出去就醫。
皇上異常震怒,當場命人將皇後趕出大殿。然而此事終究在宮中傳的沸沸揚揚,幾位正直的老臣力薦此事可行,惹得皇上砸了御書房。
宮中議論紛紛,這位常年不得寵的皇後終于要被廢了。
而這位要廢的皇後此時卻分外堅定,她不曾離去,堅持跪于殿前繼續請命。
下午,皇上終于下旨,讓離王進宮,同意他外出醫治,同時將皇後打入冷宮。
傍晚,林瀟容拖著沉重的身體,一步步慢慢往回挪,若是沒有那黑衣男子的救濟,恐怕她現在已經躺下了。
出了宮門,見琉香正候著,琉香上前,眼淚汪汪,「王妃,你可出來了,擔心死我了。」
林瀟容虛弱地提起一只胳膊,拍拍她的肩膀,「我沒事,沒事。」抬眼看了一圈,「王爺呢?」
「王爺進宮了。」琉香答。
「進宮干嘛?」
在琉香口齒不清甚至有些顛三倒四的敘述中,林瀟容大約了解了個中緣由。
她上馬車的腳頓住,「王爺什麼時候去醫治?」
「不知。」琉香誠實答,「聖旨說只許王爺一人入內。」
林瀟容點頭,心中淒楚,不是為李辰睿,是為鄔溪,是為了一個母親為了自己孩子所做的一切。她那天的感覺沒有錯,鄔溪是很愛她這個兒子的,對于那個昏君,她同樣感覺不錯,果然是昏得不能再昏了。
馬蹄踏在石板路上,扣著清脆的聲響,林瀟容撩起簾子看了眼,朱紅色的宮門緩緩合上,她心中翻涌起一絲不安的情緒,又好像是對什麼正要流失的一種恐懼,層層壓疊,她一恍惚,腦中似乎出現這個人,說,等我幾天,我很快回來。
等?等誰呢?
等李辰睿吧。
回府,她吃飯洗澡後,看著熟悉的府邸,總覺得空蕩蕩的,像是缺少了什麼,也不知道要去做什麼。
李辰睿在的時候,閑的沒事可以調戲調戲他,欺負欺負他,那時候是多麼得樂趣無窮啊。
原來,沒有他在是那麼無聊啊!
「琉香。」發出第一百零聲嘆氣後,喚來琉香,「今天夜怎麼那麼長?」
琉香打著哈欠,「王妃,你是想王爺了?」
林瀟容跪坐在床上,雙手攏著被子,「你說他回來之後會不會就變得正常了?」
「那是王爺大喜,奴婢當然希望王爺好了。」
「琉香,」林瀟容將身子又埋在被子里,她這一刻很矛盾,翻涌出許多的顧慮,如蠶絲一邊裹得她的心透不過氣來,「當然我是希望他好的,只是……」
她微微咬牙,「王爺要是好了,那是不是意味我要和別的皇室女子一般,沒有那麼自由了。是不是我要去承受三妻四妾的日子,是不是要與一群女的搶他,是不是要深陷權斗中心無法自拔?」
連他不正常時,都有人不放過他們,要是他變好了,還會有現在這樣的安寧日子過麼?
琉香很不解,驚訝問,「難道王妃不想王爺恢復?」
「不是……」林瀟容否認,「皇後娘娘這樣為他打算,我怎麼能因為自己想法就自私的這樣想……也許生于皇家,很多事情一開始就生不由己。我只是懷疑,我當初的選擇是不是錯了,我也不知道,以後我要怎麼去面對。」
她重重嘆了口氣,望著琉香在燭火中顯得晦暗不明的臉,「琉香,我真的真的,只想安安穩穩過過日子。可是,我又是真的放不下李辰睿。」
又釋然地敲了敲腦袋,「其實我這般胡思亂想,只是怕他回來後會變得陌生,會不在是當初那個可愛的孩子吧。」
而生活憂愁與否,愜意與否,只是心中的托辭。
當然,要是以後他與她的價值觀實在相差太多,沒有辦法生活在一起,她也是傾向于離開的,那樣兩個人都好過。
紅燭燃盡,斑駁著層層淚意,林瀟容萌生出要為自己鋪條後路的打算。
她仔細算了下手邊的銀兩,結合若水樓,將來離開也不會太困頓,就丟了筆,側著身子觀看院中精致。
清晨的微光由外至內一點點渲染開來,照著她略略發青的眼黛。
她有些煩悶的抓抓頭發,搞不清楚怎麼心中溢出一點莫名其妙地悲苦,澀得她心中發苦,她頭一昏沉,重重磕在桌角上。
她看到,那季節應該是春季,陽光暖和的正好,一位佳人靜靜坐在石凳上,玉手輕執一冊書卷,偶爾傳來翻書的微響。
這時一個人踱步而來,二人目光相會,他滿目震驚,而後慌亂垂首,彎腰拱手道,小生無意冒犯,還請小姐見諒。
院中柳樹新吐了女敕芽,隨著微風,輕輕地擺動,男子見她不語,在一片盎然中,似是更加無措,將頭埋得更深。
佳人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歪著腦袋彎著眉眼,卻仍舊不語。
男子的面色窘迫得嫣紅一片。
而後一切如水波般晃動,生機盎然的綠色被黃色吞沒。
她一陣頭痛,耳邊傳來他人的呼喚聲,她逐漸听得真切,那是琉香在叫她,「王妃王妃。」
她驚醒,揉著額頭看著琉香寫滿擔憂的臉,她想不起來剛剛發生了什麼,看到了什麼,只記得她在賞景……
琉香仔細檢查了林瀟容的額頭,膚色白皙如常,沒有任何傷口,心疼地說,「王妃最近休息的不好,精神都有點恍惚了……」又了悟,「王妃不用太擔心王爺的,他肯定不會有事的。」握了握拳頭,「等咱們王爺好了,看誰還敢說三道四!」
林瀟容扯出一抹笑容,如此還不知道是好還是壞呢,不過等待的日子太不好過,她想出去走走,散散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