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不知道葉威那個外表看起來是個隨和的賣菜大叔其實很有心計的男人明天會不會刁難自己。畬濼寒現在歸心似箭,實在是睡不著,于是出來走走。
震威鏢局雖然看起來很破敗,但是地方倒是挺大的,竟然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庭院。雖然這個庭院和玄沒國的皇宮一點可比性也沒有,但是畬濼寒很久沒有在這種地方呆著了,所以對這種庭院倒是有一些感概。她剛走到庭院就發現沐君律從奚縈的房間里出來。
「濼寒姑娘。」沐君律有些吃驚,問道,「這麼晚了還不睡?」
畬濼寒看了一眼奚縈的房間,問道︰「奚縈還好吧?」
沐君律回答道︰「還在昏迷。」說著走到了畬濼寒的身邊。
畬濼寒雖然早就知道了奚縈的身份,而且是因為啟陵國的皇室和玄沒國有接觸才對奚縈忌憚三分,但是,畬濼寒並不怎麼關心奚縈,最少她沒辦法明確的表示自己會關心她。她抬頭望去,此時天空中只能隱隱看到一點點的星光。玄沒國的夜晚大多數是這樣的,黑壓壓的看不清一切,所不同的是玄沒國到了更晚的時候會下雪。
遙記得,在很久很久的以前,在一個這樣美麗的日子里,一個美麗的夫人手持彩帶翩翩起舞,冰鑄的皇宮下,是一個披著淺紫披風的小女孩和一個威俊的男人。男人看夫人跳舞時是溫柔的,連周圍冰冷的空氣都溫柔起來了。畬濼寒想說她很懷念那樣的時光,就像她懷念留在風綮胤身邊時的時光一樣。但是她不知道對誰說。風綮胤不再是那個可以傾吐一切的「風哥哥」,瑾也不是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自己曾最堅實最可靠的肩膀,現在已經沒有了。她也曾經想用盡一切的力氣去愛這個世界,並認認真真的去做了,但是……
沐君律看到畬濼寒在沉思,不忍打斷她,剛想走,突然間一股真氣躥上心頭,痛得他掩著心口微蹲下去。畬濼寒從沉思中醒來,走過來抓起沐君律的手,稍加把脈,她的眉頭皺了起來,「反噬。」這兩個字從畬濼寒的嘴里輕輕吐出。她撫著沐君律盤腿坐下,開始給他過渡真氣。
得了畬濼寒一小部分的真氣之後沐君律感到好了不少,說到︰「在下和濼寒姑娘也是初識,犯不著為在下做那麼大的損失。」
畬濼寒淡淡說到︰「玄沒國平日多受啟陵國照顧,我救你也是應該。更何況我做不到見死不救。」
沐君律于是不再說話,專心的把畬濼寒過渡過來的真氣融入自己。大約又過了半寸香光景,畬濼寒這才收手。
沐君律又稍加調息,待恢復之後回頭說到︰「多謝濼寒姑娘。」
畬濼寒由于損失了部分真氣,兩頰緋紅,看起來嬌艷可人。她搖了一下頭,說︰「客氣了。」說著又抬頭去看月亮。
沐君律看出畬濼寒此時在思念著遠處的人,于是說到︰「這是你第一次離家這麼久吧?現在是不是很想家?」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天涯淪落人」的共鳴,沐君律對畬濼寒自然的親近了幾分,稱呼也沒那麼生疏了。
畬濼寒看著遠處,淡淡的問了一句︰「沐君律,你狠啟陵國嗎?」
「什麼?」沐君律大吃一驚,想不清楚為什麼畬濼寒突然這麼問。「我為什麼要恨我的國家呢?」
畬濼寒還是沒有回頭,依舊淡定的說︰「你是在皇宮長大的,啟陵國的國主收你為義子,所以說,你從小是個孤兒。你的親生父母無論死什麼原因都好,反正是死在你愛的國家里。對于這件事,你就一點不懷恨嗎?為了守護這個國家,你甚至親手傷了自己最愛的女孩,你難道就沒有因為這件事埋怨過這個國家嗎?」
沐君律覺得不知道怎麼理解,畢竟現在說這句話的人竟然是畬濼寒,那個冷艷的畬濼寒,那個遺世**的畬濼寒,那個自己還不熟悉的畬濼寒。面對此時略顯多愁善感的畬濼寒,沐君律的心里竟然隱隱升起不安。治理國事沐君律興許不是天才,但是猜測一個人的內心,特別是一個女孩的內心,和奚縈一起長大的他卻是很厲害的。從剛才畬濼寒說的話中,沐君律明顯的感覺到畬濼寒對玄沒國的恨意。一個公主為什麼恨自己的國家呢?難道是因為他們沒有保護好那個祭司,那個不管怎麼猜都覺得畬濼寒應該喜歡的祭司?可是,僅僅因為這樣也太搞笑了吧!她是畬濼寒,如果是這種小肚雞腸的人,那麼她身上那股震懾人的氣息又是怎麼練就的?沐君律回答道︰「雖然在啟陵國我失去了很多,但是我還是很喜歡那里,因為最好的時光也都在那里啊。」
「最好的時光?」畬濼寒回味著這句話,眼里的光芒漸漸暗下去,「是啊,最好的時光在那里呢。」畬濼寒說,眼里再一次閃出光芒,但是,那卻是近乎月色的淺色眸子散發出的幽靜之光。她又問道︰「但是如果你突然發現就算你如此的為了這個國家,而這個國家的人卻不能理解你呢?」
沐君律認真回答︰「那我還是會喜歡。因為這是我已經認可了的世界,如果國民不理解的話,只能說明是我做得不夠好。」停頓了一下,沐君律問道︰「你恨玄沒國?」
畬濼寒點了一下頭,說︰「是啊,曾經。」
沐君律的理智告訴他這個時候自己沒有必要問為什麼。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單純如奚縈,現在也變成了這樣。這麼多人的這麼多故事,自己又怎麼可能全部知道,而就算知道了,又怎麼可能全部理解?
「是啊,曾經。」畬濼寒的這句話像是被人回放一樣一直在自己的耳邊回蕩。她終于承認了,自己其實是恨玄沒國的,那個地方有著自己最美好的時光,卻也有自己最痛苦的時光,而那痛並著快樂的時光,也是在那里度過的。這是一個畬濼寒這輩子都忘不了的地方。要是風綮胤沒有突然出現,自己也不會承認自己竟然很這個地方到了這個地步,而也要不是風綮胤出現,自己也不會突然間醒悟其實還是很喜歡的。是啊,很喜歡呢,喜歡到曾經想用一輩子的力量去守護。
畬濼寒沉思了一會兒,長長的嘆了口氣,突然回頭說到︰「啟陵國現在也是月復背受敵的狀況吧?」
沐君律沒想到畬濼寒會突然問起啟陵國的狀況,但是卻也沒有必要對畬濼寒隱瞞,于是老實回答到︰「現在啟陵國同時顧忌著蔌詭教和告樞國,雖然現在我以不久後的比武戰勝風綮胤換得告樞國和啟陵國的短暫和平,但是,啟陵國現在的狀況還是很危險。」
畬濼寒問道︰「如果柯秋楓能去助啟陵國一臂之力呢?」
「什麼……柯秋楓他不是……」沐君律突然意識到不可以這麼直白的揭穿柯秋楓已死這件事,于是改口說到,「我們兩國相交時曾不止一次的听聞貴國的祭司,我國的國主對他也很贊賞,如有他相助,啟陵國的狀況一定會好很多。不過,貴國的祭司不是……」
畬濼寒微微嘆了一口氣,說︰「沐君律,我可以把柯秋楓救活,但是需要你的幫助。」
「怎麼說?」沐君律更吃驚了,此時畬濼寒的冷靜讓他開始找到之前的感覺,總覺的這個畬濼寒是真的,但是剛才的那個也不假。畬濼寒,是一個多面體吧。
畬濼寒丹唇微啟,說︰「我國的國父覬覦國主的位置已久,如不發生意外,我這麼久沒回去他應該已經奪位了。柯秋楓不知道會被他放在哪里。若是我去問他一定不會說,現在我要去找玄天老人,一時半會回不去。你先去玄沒國,暗中替我打探到柯秋楓的下落。等解決了我國的事情不用你請柯秋楓也會自己去幫忙的。」
沐君律沒想到畬濼寒竟然這麼信得過自己,才見過幾面就把救國的重任交給自己,心中無比激動,不自覺的上前去抓住畬濼寒的手,說到︰「濼寒你這麼相信我實在是太讓我驚喜了。你要多久才能回到玄沒國呢?」
畬濼寒低眉想了想,說︰「最多七天。」
「啊?」沐君律吃了一大驚,別說現在不知道玄天老人在哪里,就算是知道要趕回去也得五六天。畬濼寒為什麼給出這個不可能的答案?但是她既然說得出這個數字,那麼她自然有她的辦法,沐君律略一思索,發現自己用輕功趕路,從明天算起也只有短短一天不到的時間來打探柯秋楓的下落。但是這是解救啟陵國的唯一機會,他不能錯過,于是一咬牙點頭答應了。「行,我明天出發去玄沒國,等你回來的時候我一定告訴你柯秋楓的下落。」
「嗯。」畬濼寒應,她的眼里閃過星光,臉上的緋紅不退反增。似嬌非嬌的嫵媚,似冰非冰的寒意讓她顯得如此動人。沐君律腦中不自覺的聯想到奚縈,竟然忘了放開畬濼寒。
耳邊突然傳來真藍的炸雷︰「吶,你看,畬濼寒給你戴綠帽子了吧!」
兩人這才回過神,忙松開彼此。
原來剛才真藍無意中撞見畬濼寒和沐君律握著手的這一幕,以為畬濼寒出軌了,心想自己趁虛而入的時候到了于是便到房里把正打算睡覺的瑾拉了出來,打算來個「捉奸在床」。
瑾冷漠的看了他們一眼,說︰「你們聊完了?那我回去了。」說著轉身就回去了。
真藍萬料不到瑾竟是這麼平靜的反應,「瑾。瑾!」的喊著追著瑾離去了。
沐君律知道她和畬濼寒之間的事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的好,于是也回去了。臨走時他囑咐道︰「注意堤防唐寧寧。」
畬濼寒微微吃了一驚,不明白唐寧寧有什麼好提放的。于是沐君律解釋道︰「她是國師的女兒。」
畬濼寒這才如夢初醒,柳眉鎖了起來。
次日,震威鏢局丟了兩個人——奚縈和皇甫芍。奚縈是半夜醒來就自行離開的,皇甫芍則是蓄意離開。
沐君律和畬濼寒有約在身,于是飛鴿傳書讓手下人去找奚縈的下落,便靠葉威留下小水點去了玄沒國。皇甫軒則追著皇甫芍去了。
葉威看到沐君律沒有繼續邀請自己去為啟陵國效力,樂呵呵的告訴畬濼寒、真藍、瑾和唐寧寧玄天老人在安然山,並告訴了去安然山的路,于是畬濼寒一行人也出發了。
大家都走後百無聊賴的白禹歌不顧葉焓昳和師母的挽留,也離開了。昨天還很熱鬧的震威鏢局突然間又恢復了往日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