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讀高中二年級的時候,女乃女乃對顧城說過這麼一句話︰「阿笙的心其實跟雪花一樣,看起來有些冷,但卻很干淨。愛一個人不是難事,但她卻可以傾心待人一生。真希望以後會出現那麼一個人,能夠真心愛她,免她苦難,賜她歡喜。」
奈何造化弄人,阿笙遇到了陸子初,因為愛的深,反而在素白年華里歷經世事,受盡苦難。
帶陸子初上樓,顧城心有不甘。憤怒和恨意擊垮著他的理智,同樣是愛,憑什麼阿笙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可陸子初卻完好如初。
電光石火一瞬間,顧城想到了「毀滅」,阿笙已然如此,陸子初理應悲難同當。
如果陸子初顧念舊情,對阿笙心存不忍,那麼阿笙的不堪,勢必會造就成陸子初致命的心頭傷。
但,顧城後悔了。
阿笙的呆滯漠然,陸子初泛紅的眼楮,隱忍的淚,見證了他和她最初情感的飛蛾撲火,以及後來的滄海桑田,千瘡百孔。
一句「幻覺」,顧城竟心酸的痛不可言。
陸子初下樓了,他不願意在阿笙面前落淚,于是那些淚在他轉身間,瞬間濕了面龐。
有一種難以言明的痛,在陸子初體內凶戾逃竄著,血氣籠罩腦海,眼前樓梯虛晃著,似乎所有的力氣也無法支撐他全身的重量。
顧城看著陸子初坐在二樓樓梯口,雙手覆面,淚水滲出指縫,砸落在地板上,濺出一朵朵潮潤的暗夜花朵。
空氣里一時間只剩下顧城的呼吸聲,沉重而又壓抑,他從不知道,一個男人壓抑的哭聲,竟然可以這麼悲慟,仿佛可以把所有的痛苦全都哭出來。
陸子初的鎮定,其實徒有虛表,脆弱的一捅即破。
顧城無需言語刺激陸子初,僅僅看著阿笙的現狀,就足以壓垮陸子初緊繃的神經。
顧城苦澀的笑了,不知道是在笑塵世無情,還是在笑愛情傷人。
他忽然意識到,在陸子初風光的外表下面,其實那顆心早已滿目瘡痍。
這個男人,看似風光無限,其實也是一個可憐人。
……
顧城走進閣樓,阿笙保持最初的姿勢,一動也不動的坐在那里。
如果顧城上前觀望的話,他會明白陸子初的痛苦是從何而來,也許顧城不用窺探,早就已然明了。
阿笙的眸子原本宛如溪流進駐,清亮透徹,但現如今眼眸卻是一片死灰色。她看人,很多時候更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沉寂的房間里,阿笙緊了緊手指,竟開口說話了,聲音沙啞干澀︰「不是幻覺?」
「不是。」顧城站在她身後,遲疑道︰「既然清醒,為什麼要裝傻?」
阿笙抿緊蒼白的唇,沉沉閉上眼楮,竟是無淚︰「我已經毀了顧家,不能再毀了他。」
她等,他來,兌現了昔日承諾;一眼,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