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沒亮,一聲聲惡毒的咒罵就在山村四周飄蕩,將還在沉睡的村民全部驚醒。大家都爬起來側著耳朵傾听。
原來貓蛋的二叔早起喂牲口時沒有听見大黑熟悉的問候聲。仔細一看,不但大黑不見了,就連拴狗的鐵鏈也不知所終。既然不像是大黑掙月兌了鐵鏈,那一定是被人解開偷走的。
再想到昨晚一晚上都沒有听見大黑叫,肯定是熟人下的手。那會是誰呢?這條狗曾經救過他的命,所以一直很是愛惜。就像伺候先人一樣盡心盡力,除了家人,沒有人可以接近它。
所以他先是將不滿十歲的兒子從床上拎起來,不顧兒子朦朧的睡意,劈頭蓋臉就是幾個大嘴巴子,連帶著踹上幾腳--肯定就是這小子把大黑的鐵鏈解開的。
孩子沙啞的哭聲將貓蛋的二嬸驚醒,她披頭散發的沖出臥房,一看疼愛的兒子躺在院子里哭泣。還以為昨晚因為天太熱沒有讓他沾身而在那里發邪火呢。撲到貓蛋二叔跟前就是一陣不依不饒的撕撓︰「出息了你,啊!大清早打孩子,你吃錯藥了?有什麼事沖我來,老娘不怕你,打孩子算什麼男人,你也就這點本事……」
村里人都知道,貓蛋的二叔雖然長得高高大大,健壯如牛,卻是一個怕老婆。好幾次讓自家女人追著滿村子跑。一邊跑還一邊一般大聲告饒。
今天卻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他一腳就把婆娘踹倒在地,瞅著肉厚的地方用勁踩了幾腳。指著兒子大聲喝問︰「說,你把老子的大黑弄到哪里去了?要是大黑找不回來,我他媽弄死你個小崽子……」
貓蛋二嬸這才明白怎麼回事,原來是他的心頭肉不見了。她若無其事的從地上爬起來,撢撢身上的土,抱起兒子對男人道︰「大黑怎麼會不見了,昨天不是還好端端的在家里嗎?」
「好端端個屁,你看看,連拴狗的鐵鏈都不見了。大黑一向很凶,除了家里人,誰都不敢靠近。除了這個臭小子,還有誰能無聲無息的弄走?」
「你氣糊涂了,就算是兒子把大黑放開了,它會跑?養熟的狗會跑到哪里去?你屋里屋外的找過沒有?」
貓蛋的二叔豁然驚醒,對啊,大黑自己養了好幾年了,就算兒子解開鐵鏈也不應該跑掉啊,看來真是錯怪兒子了。趕緊屋里屋外的四處尋找,卻哪里有半點身影?
貓蛋二嬸也清楚的知道大黑救過自家男人的命,簡直就是男人的心尖尖。現在看見男人紅通通的雙眼,連殺人的心都有,哪里還敢撒潑。
「村子里四處問問,說不定大黑自己跑出去爬誰家的母狗去了。你去村里有母狗的人家找找,我也去場院上問問,看看有沒有人看見大黑」。
兩口子整整找了一個晌午,村里的人也幫著尋找,但連根狗毛都沒有找到。慢慢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那些窮折騰了一晚上的半大小子。
成年人都知道狗肉x ng熱,吃多了會渾身發熱。聯想到這些小子昨晚大瓢大瓢的猛灌涼水,如何還猜不到大黑去了哪里?
十幾個小子被聚攏在場院上,接受訊問。出乎意料的是,所以小子們的口徑出奇的一致,賭咒發誓的告訴大家沒有見過大黑。
眾人束手無策,總不能扒開這些小子的肚皮去看吧。身為村長的狗娃他爹一把將狗娃從人群中揪出來,反手就是一個響亮的大嘴巴︰「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自己說出來,我揍你一頓;讓我找出來,你就去祠堂里跪三天……」
貓蛋一個哆嗦,剛才挺直的脊梁瞬時佝僂下來。祠堂,對于所有的張家人來說就是一個噩夢。就算讓他爹現在打折兩條腿都比進祠堂跪著好,更別說是三天了。那還不如現在就死了舒坦。
村里人都知道張家祠堂,門頭修的闊綽無比,但是里面卻是y n森嚇人。張家傳承幾百年,光是祖宗牌位就上千張,將祠堂里擺的滿滿當當。年頭節下或者張家有大事發生才會開祠堂,平時一直大門緊鎖。人多了進去都戰戰兢兢的,一個人進去,那還不嚇死人?
張家只要有人犯了家法,便會根據情節不同被送進祠堂跪拜祖先贖罪,不給飯食,只給少量清水。少的跪一兩天,多的听說曾經就生生跪死在里面。
大別山的村落在行政管理上沿著一條自上而下的垂直管理的路徑。這種制度文化的適用源與村落文化中充溢的濃厚親情血緣關系。同一個內部各家各戶之間的關系十分密切,這種關系往往在于血緣親情之間的維系。
同組內部雖然偶然有幾戶異姓,但大多數卻是同一個姓氏,共一個祖宗,設一個祠堂,嚴格謹守祖上的家訓和禮俗。家族內部重大事情如婚喪喜慶等常有族長來處理,這種權威並不是來自政治權力地位的附加,而是來自以血緣親情倫理為基礎而衍生出得權威和同村成員對這種權威的認可以及對整個家族的歸屬感。
狗娃的母親早就猜到這事跟兒子有關,趕緊挺身護住狗娃。質問他爹︰「不就一條狗麼。值得這樣興師動眾的?還要把兒子送去祠堂?……」
「臭婆娘,你懂什麼?那是一條狗的事兒麼?你難道不知道大黑救過他二叔的x ng命?那就是我張家的救命恩人。你說,值不值得進祠堂?」
狗娃一听說要被送進祠堂,心里早就慫了。現在連母親都不能保護自己,哪里還敢隱瞞,囁嚅著嘴唇道︰「大黑被我們昨晚殺了吃掉了」。
狗娃他爹一腳就將貓蛋踹倒在場院上,不管不顧的只管亂踩︰「臭小子,你長出息了,啊?你是不是打算把老子也殺了吃了?還有你娘,你姐,你干脆把我們都殺了算求,省的老子在這里丟人」。
狗娃他娘撲到狗娃身上,緊緊護住兒子,他爹的大腳多半倒是踩在了自家婆娘身上。狗娃姐姐也撲上去抱住她爹的腿︰「爹,求求你別再打了,狗娃知道錯了,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二叔,二嬸,不就一條狗麼?你們求求我爹,不要再打狗娃了……」
狗娃二叔雖然痛恨狗娃,但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出手,弄不好真會出人命,以後張家人還不恨死自己?趕緊和狗娃二嬸沖上去一人拖住一條胳膊︰「大哥。不要再打了。算了,吃了就吃了吧,我不追究了,但是那張狗皮你一定得幫我要回來,孩子他媽有風濕病,我給她弄張褥子鋪,也存個念想」。
「說,還有誰參與了這事,一個一個都說出來,膽敢胡說一個字,看我不將你的蛋黃踩出來」。村長疾言厲s 質問狗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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