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觀察他的臉,發現半個多月不見,他的面色雖然還略有蒼白,但神采奕奕,看起來比之前更有精神,也略微飽滿了些。使他又看到了這個兒子兩年前的颯颯風采。他不由地微笑起來,緩聲道︰「你好些了嗎?暇」
「兒臣一切都好!」鳳羽抬眸,看向自己的父皇,那是種隱忍著的信任又感激的神色。
明帝很喜歡這種被感激的感覺,雖然對方是他的兒子,他原本為他做什麼本都是應該的。他心情好了些,道︰「即是人命關天,父皇怎會怪你,起來吧。」
鳳羽卻又向尚停在一邊的小轎道︰「芙蓉,出來吧。」
眾人听得詫異,一齊看向那頂小轎。只見小轎的簾子被緩緩打開,一只縴手先露了出來,手指甲上涂著鮮艷的蔻丹,然後一個身材玲瓏,面容嬌美的女子走了出來,只見她身著彩鳳流仙裙,寬大的衣領半立,顯得她非常高貴,只是蒼白的面容有些出賣了她,傾國傾城的小臉也是緊崩著,沒有半絲笑容。
此女子正是段芙蓉。
她的傷還沒有養好,因此行動之間都由丫頭摻扶著,更顯得弱柳扶風,她緩緩地走過來,向明帝請了安。
然後站在了段玉容的面前,好半晌,沒有說話。
段櫻離不知道她要干什麼,這次的事情已經很明顯,就是顧采芹要殺了老夫人,在這樣證據確鑿的情況下,段芙蓉難道要保顧采芹嗎?
感覺有股目光正在看她,她抬眸迎上,卻是鳳羽正在看著她。
二人的目光相對,一個深不可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一個寒意沉沉,但卻又刻意隱藏掉了眸底的殺意,甚至還對他微微一笑島。
鳳羽也回以一笑,之後二人便齊齊地將目光轉到段芙蓉及段玉容的身上。
段玉容在瑟瑟發抖,自段芙蓉看著她的時候她就在發抖,甚至不敢抬頭對上她的眼楮,只是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不是已經,已經……你怎麼會在這里?」
段芙蓉靜靜地立著,似乎只是在欣賞她的恐懼,之後卻哧地一笑,「二妹,你是不是想說,我不是死了嗎?怎麼又會出現在這里?」
段玉容驀然抬眸,眸光里已經沒有色彩,一片灰暗。
「那我就告訴你,我沒死,我現在活得好好的,二妹是不是特別失望。」
段玉容的臉仿佛是被大冬天突如其來的冰給凍住了,神情特別僵硬,還是勉強地笑道︰「怎麼,怎麼會啊?大姐好好的,我這個妹妹高興還來不及呢,我……」
段芙蓉卻忽然冷聲打斷了她,「好了,別套近乎了,你我姐妹二人感情如何,我這個當姐姐的怎麼能不知道呢?不過妹妹,采芹也是咱們的妹妹呀,如今出了事,你一味地把責任推到采芹的身上,對她可太不公平了,說到底,她只是個局外人,整件事,與她根本就沒有關系。」
「什,什麼?……大姐,你別開玩笑了,剛才陛下已經問清楚了所有事,是采芹殺了女乃女乃呢,而且還是用鶴頂紅那樣的劇毒,她太狠毒了……」
「玉容,你別裝傻了,采芹何其無辜,事到如今,你便放過她吧。」
「大,大姐,你在說什麼?我,我怎麼听不懂。」
就見段芙蓉轉身向明帝又施了一禮,「陛下,其實那鶴頂紅,乃是玉容購買,同時購買的還有另外一味藥,叫做鉤吻,這里便是她在恆豐藥鋪的購藥底單。」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張紙交給太監呈上。
明帝看了眼那藥單,所購藥量倒是比較大,後面確注有段玉容三字。
段玉容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姐姐,忽然明白她為什麼會忽然出現了。
段玉容的確曾到恆豐藥鋪購藥,買了些鉤吻,後來她把這些藥交給了李良,再後來,李良給段芙蓉下毒,並且將她打死埋了……這些事她都看見了,她親眼看見他們把滿身是血的段芙蓉埋了,真是沒想到她居然會從墳墓里爬出來向她索命。
至于那鶴頂紅……誰知道呢,以三殿下的勢力,在底單上加一味藥,又算什麼?
段玉容知道段芙蓉這是報仇來了,當下便覺得如被抽掉了所有力氣般,跪在那里說不出話來,目光卻是悲傷地落在了三殿下鳳羽的身上。
然而鳳羽根本沒有看她,他在看什麼,她卻也沒有心力去研究了。
段芙蓉又道︰「鉤吻此藥,如果下藥量比較低,則可以導致人身體越來越差。之前一直由卜神醫給我女乃女乃治病,卜神醫曾經說,如果按方服藥十天半月,等身體好了,女乃女乃再活十年八年都沒有問題,可是女乃女乃吃了藥後,身體卻越來越不好。」
她說著,又呈上一個藥單和一些藥渣。
「這是卜神醫所開的藥方,藥方中並沒有鉤吻此味藥,而在藥渣中,分明卻含有鉤吻,听說玉容最近倒是回了好幾次段府,每次來也都是按此方抓藥,再將藥包送往專給女乃女乃熬藥的房間,往藥包里摻些鉤吻,實在是太容易了。」
顧采芹此時,已然听明白什麼,忙應和道︰「怪不得
tang女乃女乃吃了卜神醫的藥,居然越來越虛弱了,原來如此……可是這些藥包雖然是玉容送來,平日里卻是由我熬制,我也是害女乃女乃的凶手,我,我真恨自己……」
顧采芹原本就是擅長演戲,特別是哭……當初她能夠成功過繼到梅夫人的名下,也是借了這個哭功。
這時候便見她梨花帶雨,全沒了之前的強勢囂張和後來的狼狽,現在的她就只是個哭的楚楚可憐的女子,惹人心疼。
段玉容分辯道︰「這藥方是卜神醫給我的,我只是按方抓藥,並沒有向里面投鉤吻,而且,而且在你沒有來之前,采芹明明已經承認,是她殺了女乃女乃。大姐,你就不要再鬧了吧,你這樣將我拖下水也沒有什麼意義,你我到底是親姐妹,若我有什麼得罪的地方,我現在向你道歉,但求你饒我一次啊!」
「得罪?不,玉容,你從來都沒有得罪我,不過是我這個當姐姐的,今日必須得罪你才是。因為我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女乃女乃被你害死而無動于衷。」
段芙蓉倒是絕口不提李府發生的事。
又向明帝道︰「玉容從小便是我娘親和我爹的掌上明珠,當初皇子選妃宴,曾被選為皇子妃,只是後來因為自身的原因,才沒有成為皇子妃。可是自那件事後,她被罰去拜城,一去近三年,不得回家,想必玉容是從那時,與段家結為仇恨。」
「你,你胡說!我對段家,哪有仇恨?」
「若是沒有仇恨,你為何回到奉京之後,不回來段府卻住在趙廣施的家里?還有,你第一次回段府,與女乃女乃吵架的事可是人盡皆知,女乃女乃有什麼錯?不過是想自己的孫女回家住罷了,免得惹人誤會,毀了你的名譽,而你卻以為女乃女乃要阻止你與心愛的人在一起,卻不知那趙公子,名門之後,趙相更是位極人臣,你不過是從前就毀了名譽的女子,如何能進得了趙府之門?
女乃女乃當時極力阻止,卻全都是為了你好呢?結果你不听,偏要當了人家的暗室,卻又覺得不能夠風光嫁過去,皆是因為段府阻饒,卻不知,女子要出嫁,乃需要男子上門提親,三媒六聘才可以,趙公子從未上段府門提親,女乃女乃又如何將你嫁到段府去?你這段怨恨,卻是怨錯了人,莫名其妙的很。」
原本,段玉容與老夫人確實因為此事起過沖突,而段玉容成為趙廣施的暗室,也的確鬧得謠言四起,如今,段芙蓉不過是對這些謠言加以確定,原本捕風捉影的事兒,就成了事實。
段玉容只覺得眼前發黑,驀然站了起來,怒視著段芙蓉,「大姐,你今日,便是硬要把這罪名栽在我的身上對不對?」
段櫻離也道︰「是啊,再說畢竟不是玉容在手上染了毒,喂女乃女乃吃東西呢!」
她這話說得也很有技藝,並沒有否定段芙蓉的那些指證,卻又指出顧采芹乃是實施此謀害計劃的人,她也應該是難逃責任。
她的唇角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段玉容、段芙蓉、顧采芹這三人,相互傾軋的戲碼倒是少見呢!只不知今日,到底會鹿死誰手。
段芙蓉看了眼段櫻離,怎麼看她怎麼討厭,然而今日,她的目標卻不是她,忽地一笑,「三妹,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呢,況且,采芹從頭到尾,並沒有承認自己就是殺女乃女乃的凶手吧?」
細細一想,她的確還沒有承認呢。
段芙蓉向顧采芹問道︰「采芹,你今日有沒有接到過一封信?」
顧采芹不明所以,但見她目光灼灼,而且之前的分析全部都是針對段玉容的,想著如果沒有她出現,此時自己說不定已經被拖出去斬了,反正是個死,不如听從她一回,看能不能拼出條活路。
想到這里,她連忙點點頭,「是收到一封信。」
「信里有寫什麼內容嗎?」
「這——」顧采芹猶豫著,不知道怎麼回答。
段芙蓉道︰「信里定是什麼都沒有吧?」
顧采芹鎮定地點點頭,「的確如此,只是事情比較蹊蹺,我也沒搞清楚,所以不知道怎麼說這件事。」
段芙蓉道︰「其實不必你自己說,叫人去你房間里將那封信拿過來也就是了。」
明帝看向鳳羽,道︰「三皇兒,這件事你知道嗎?」
鳳羽點點頭,「段將軍對南詔頗有貢獻,兒臣听聞老夫人被人害死,于是便迅速地調查了此事,因兒臣是在府外調查,思緒沒有被府內之人左右……」他有意識地看了眼段櫻離,剛才段櫻離好好的站在這兒,顧采芹卻跪著,可想而知勝利者是誰,可是眾人听他此話,便會潛意識里認為,段櫻離剛才其實是以自己的巧舌,左右了他們的思緒。
鳳羽接著說下去,「……是以,兒臣無意間發現了真相。」
「的確與那封信有關嗎?」明帝又問。
鳳羽點點頭,「的確是。」
明帝嗯了聲,向韓勤道︰「你親自去,看看顧小姐的房中,是否真的有那樣一封信。」
韓勤道了聲是,便帶著兩個太監去了。
不一會兒,他便返回,那封信便放在盤子中。果然是封沒有囑名的信,上面只書,顧采芹小姐收幾個字。韓勤又將信封打開,里頭果然只有一張空白的紙,一個字都沒有。
韓勤向顧采芹道︰「采芹小姐,你知道是什麼人,會寄一封沒有字的信給你嗎?又是什麼樣的目的?」
顧采芹看了眼段芙蓉,知道這定是她安排的,要是她還不明白段芙蓉為何如此安排,因此只是搖搖頭,「采芹並不知。」
這時候,鳳羽卻道︰「來人,端水來,讓韓大人洗洗手。」
這時候,段櫻離忽然想到了什麼,微不可查地嘆了聲,向顧采芹看去,這女子,終是又逃過一回呢,只是段玉容……
水端來後,韓勤雖然疑惑,還是按鳳羽所說的,洗了手。又听鳳羽道︰「現在,請仵作驗這盆水。」
仵作依言而驗,只見盆中的銀針,變成了黑色。
韓勤大驚失色,連忙向明帝跪下,「唉呀老奴的手怎會有毒?老奴也不知是何原因啊!還請皇上饒命!」
顧采芹看到這里時,已經完全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眸中的驚喜一閃而沒,悲傷地道︰「陛下,采芹也不知自己的手上是如何有毒的!請陛下做主!」
鳳羽道︰「其實,不是你們的手有毒,而是這封信有毒,早上顧小姐檢查過這封信,手上已然沾了毒,因此在喂食老夫人的時候,誤將老夫人毒殺。而韓大人去取這封信,自然也用手拿了這封信,信上的毒粉便沾染到韓大人的手上。
這封信就是封有毒的信,若是顧小姐沒有給老夫人喂食,而是自己拿了只餅吃了,那麼現在死的便是她。」
顧采芹听聞,很配合地表現出恐懼的神色,甚至連身體都劇烈地劇抖起來,喃喃地道︰「真是,真是好險……我差點,差點就死了……」
韓勤也是一臉郁悶,趕緊道︰「再端盆水來,撒家要再洗洗手!」
鳳羽道︰「而送這封信的人,便是段二小姐段玉容。」
眾人都不得不配服起來,這段二小姐還真是狠毒呢?設計也算是精妙,只是不巧被三殿下鳳羽識破了!若不是鳳羽,這顧小姐今日便要頂了那罪名去。
直到這時,段玉容已經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也不分辯,只是呵呵地失神地笑,「好妙啊,呵呵呵,好妙啊……」
這時候,玉銘悄悄地挪到段櫻離的跟前,扒著耳朵道︰「三小姐,三殿下是如何知道這封信有毒的?這真是好生奇怪啊。」
玉銘的意思,是讓段櫻離此時發問,反駁掉鳳羽。
但是段櫻離知道他正有一串說詞在等著她,比如他可以回答,當他听段府家丁說顧小姐收到一封無字信,便發現了問題,又因段玉容購買了大量的鉤吻,所以才推算出這封信上有毒。
他也可以回答,是某某某婢子告訴他的,然後找那婢子來作證……若是後面這一種辦法,這件事過後,那作證之人定然是被滅口,活不了了。
段櫻離算是看出來了,今日鳳羽與段芙蓉來勢洶洶,便是借著老夫人的死,沖著段玉容來的,之前段玉容買毒藥害段芙蓉的事,她其實也知道一點點,她甚至知道段芙蓉就在鳳羽那里,而不在李府,她本以為,李府會很快來派人通知,誰知李府很沉得住氣,一直沒有人通知段府有關段芙蓉的事,段櫻離便也沒多事,等待事情自然發展。
沒想到,他們會在今日忽然出來呢!
段芙蓉要報仇,鳳羽幫她,這二人合作,定是要將段玉容置于死地,如此一來,她又何必多事呢?反正鳳羽要救的人一定能救下,鳳羽要殺的人,也一定能殺掉,而對于她段櫻離來說,無論是段玉容,還是顧采芹,她們都是她的敵人,如果一定只能死一個,那麼誰死,也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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