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婦門續延 24改名換姓(五)

作者 ︰

吐氣成雲,放屁成風。

改名換姓,情理之中。

一個悶熱的上午。 常暢一手掂二斤紅薯干酒和三斤豬肉,一手拄住拐棍(借他二大爺的),叉拉著腿,艱難地挪步,「哼哼」著(不是哼曲,而是有病)來到孔伯僧家。

他慌忙到門外笑盈盈迎接問︰「咦!今天刮的哪風呀?社長咋有空到寒舍來?」「學生今兒抽空是專程來瞧老師您的。」說著,把禮放在老祖宗供桌上。他從桌子上掂給他說︰「無功不受祿,這禮我是不能收的。」他脹紅著臉又把禮放到桌子上說︰「您要是不收,就是不給我面子,或者是嫌少。」「我收,我收,盛情難卻,我收下。說吧,你肯定有事。」他找個凳子,吹吹上面的灰(沒灰),又用袖子操操,讓他坐。

他說明來意後,並不急著改名字(看來,他對他還不是太信任),卻往司副鄉長身上扯,問:「司副鄉長的名字是你改的吧?」「是的。咋啦?有啥問題嗎?」

「沒有啊!前兒個,我到鄉里開大會,看見主席台上擺放一拉溜領導牌位,有一個叫‘司公政’的,我以為是縣領導誰,對號入座時才知道還是司有正副鄉長的。挨我坐的佘社長告訴我︰據听說,是個叫孔伯僧的起的。俺幾個研究小半天,也沒弄明白這名兒是啥意思。」

「先說這個‘公’咋講兒。」他拿出《說文解字》,翻到有‘公’字的一頁,說,「你看這個‘公’字,上邊是個‘八’字,代表兩瓣的意思;下邊是個‘么’字,篆文寫作‘’,是‘私’字的古體字。‘公’的含義就是把私這個圓圈子打成兩瓣。韓非子說,與‘么’相背者為‘公’。到了神農氏時,開始食粟,粟就是禾,是糧食的統稱。當時,誰佔有禾誰就有私產。宗吾兄對私的認識較深刻透徹,對‘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作了具體而形象的闡釋。私是無處不在,無時不有。人類社會,乃至地球,甚至宇宙,都是由無數個大大小小的無形的私圈子構成的,沒有私就沒有一切。」

「你越說我越糊涂,能舉例說明嗎?」

「如果以我這個家庭為中心畫圓,其他家庭就認為這個家庭有私心;如果以咱這個高級社為中心畫圓,其他社就認為咱有私心;如果以咱縣為中心畫圓,其他縣就認為這個縣有私心;如果以咱省為中心畫圓,其他省就認為這個省有私心;如果以咱中國為中心畫圓,其他國家就認為這個國家有私心;如果以人類為中心畫圓,動物和植物就認為人類有私心;如果以地球為中心畫圓,其它星球就認為地球有私心;如果以太陽系為中心畫圓,其它星系就認為太陽系有私心以此類推,無窮無盡。」

「照這說那,哪里還有公可言?孫中山提出‘天下為公’,**號召要大公無私,這又咋講兒?」

「按照老馬(馬克思)的哲學觀點,私和公既對立又統一,同時,又相互轉化。此時為私,彼時為公;此地為私,彼地為公。私就是公,公就是私,私中有公,公中有私。」

「一會兒私,一會兒公的,听的我頭都大啦!你再給我說說他的那個‘政’字咋講兒?」

他把書翻到有‘政’的一頁,說:「你再看這個‘政’字,更有意思。左邊是個歪‘正’,含義是‘正’字入‘政’必歪,和老百姓說的,官埸是口大染缸,意思差不多。右邊可不是個翻文,而是一只手,代表從政者,當官的。倉頡爺和黃帝爺創造該字時,出于兩點考慮:一是原本方方正正的‘正’,被從政者弄歪了;二是要求從政者把歪‘正’扶正。可惜呀!古今中外,誰有恁大本事扶正?撼泰山易,撼一漢字難哪!」

「也或許是後人不小心,把個‘政’字的‘正’字寫歪了,再更正過來有啥難的?」

「那還不亂套啦?每個漢字里都有各自不同的‘八卦’信息,那些測字大師,就是根據這些信息來推測求卦人的禍福的,改一個字就等于改成千上萬人的命運(因叫政者不計其數)。誰敢改?誰能改?武則天的能耐大不?她都不敢改,想顯示自己,也只不過再造個‘曌’字聊補而已。」

「‘司公政’和‘失公正’听著差不多,他難道沒想到?」

「當然想到啦!當埸就想惱。我也板臉說:虧你還當過兩天小學一年級語文老師,連舌前舌後音都不分(其實,他也分不清前後)。」

「啥是舌前音?啥是啥後音?不都是從舌頭上面發出的嗎?」

「這個問題很復雜,一時半會兒給你說不清,別打岔。他仍然不無擔心地說:‘咱這一片里都是分不清前後,肯定會誤會。’我說:分不清也不會誤會的,就算老百姓朝歪處想,也絕不影響你的聲譽和前程。蔣介石你認識不?湖南人把‘介’說成‘該’,把蔣介石喊成蔣該死。全國的老百姓都恨他,都喊成蔣該死。俗話說,咒一咒十年旺。國民黨官兵死了上百萬,他至今還活的好好的,而且成天天錦衣玉食,花天酒地,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老天爺老大他老二,不太高興時,就罵‘娘吸屁’。」

「老師您別先講,我去尿個泡。」他出了門扭頭問,「夾道在哪?」

他尿泡回來。他接著說︰「話說回來,仔細想想,你這名字有多妙。先說這個‘公’字,起碼有兩層含義:其一,代表你是副鄉長,是吃皇糧的公家人,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公僕;其二,這是對你的尊稱,說明你是有修養有身份有社會地位的男性。周朝封五種爵位,叫公侯百子男,公是王以下的最高爵號,如丞相,如宰相,如總理。一般人是沒資格‘公’的。我也得去更衣(平時他也說尿泡或說尿尿),你等會兒。」

孔伯僧邊束腰邊進門,沒坐下就又開始講︰「你猜他啥反應?」

「啥反應?」

「他笑了,‘哈哈’大笑一陣子,問:這個‘政’字也如此之妙嗎?我說:那還用說嗎?這個‘政’字也有兩層美意送你,其一,代表你是從政者,當官的;其二,和‘正’字諧音,代表正直正派公正清正。你做人是個好人,做官是個好官。經我這麼一說,他雙手抱拳,連連致謝,佩服得就差五體投地了。」

「說來說去,我總感覺著你在諷刺他,罵他呀?」

「嗯,不錯!我就是在諷刺他。他分管司法,循私枉法,毫無公正可言,老百姓的口碑很臭。」

「哎,我問句不該問的,是因為他沒給你拿禮吧?」

「別提這事兒,想起來就生氣。你說你當副鄉長恁些年,沒少搜刮民脂民膏,都說他比個副縣長撈的還多,富得放屁都流油(他有條褲子,上有一小片油而推測),來了掂個又瘦又小的豬前腿,也不嫌掉價兒。中午還厚個臉皮賴這不走。我酒蓋臉兒說:你還落個當大鄉長的,咋不掂後腿?前腿有啥?除了骨頭還是骨頭。咳!你猜他咋說?」

「咋說?」

「新社會了,給舊社會不一樣,要移風易俗。現如今,正時興送禮送前腿,前腿象征前進和進步,後腿就是後退和落後。我總不能拖社會主義大建設的後腿吧?身份不一樣,得注意點影響。你听听,你听听,這是啥話?簡直是胡球扭筋的拐彎屁話(有些激憤,沒了斯文)!」

「不在人家當鄉長的,政治水瓶兒就是滿。你也別生那氣,當官兒的,有幾個不是靠耍嘴皮子混吃混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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