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亂︰鳳臨天下 出深宮

作者 ︰ 夜戀凝

()軒令杰昂天一笑,望著金鑾殿的方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他這一生,為了那把龍椅,犧牲了那麼多的東西,甚至還賠上了自己的兒子,到頭來……竟然是一場空!多麼諷刺,如今他敗了,敗得這樣慘,沒來得及留下自己的一點血脈!早知道這樣,當初,他還會讓依雪害得秦姿流產嗎?

姿兒……那個細眉低腰、巧笑嫣然的女子,他一手將她送入宮,曾經承諾給她的幸福,如今無論如何也給不了了吧!可是……姿兒,我從未給過你半點愛,可你盡給了我你一生最美好的青春!

如今,連句對不起也不能說了!怕是,只能說再見了,只是……你听得見嗎?

手中的寶劍高高揚起,嘴角的笑容如同撕裂的朝陽。

「王爺……」殘留的將士紛紛跪到地上,昂著頭望著他們心中的神,即使是敗得慘烈,那也是他們曾經敬仰的神。

絕望、淒涼、仰慕,種種的聲音都化成這一句,王爺。

他是王爺,到死也只是一個王爺!軒令杰緊緊閉上眼楮,手中的劍漸漸放在脖子上,將士們紛紛拔出劍,看著軒令杰,眼里都寫著四個字︰同生共死。

整個帝都突然陷入了死寂中,只有城樓上那燃燒的篝火,時不時傳來‘啪’的一聲。

‘嗒嗒嗒’城門口突然傳來了馬蹄聲,然後軒令揚的軍隊迅讓出一條路來,一匹白能馬在這個時候,突兀的闖了進來。

馬上的人讓兩軍的領著實吃了一驚,軒令揚伸手握著欄桿,死死的盯著馬上那張清秀的面容,目光里像是要噴出火來了!

她,她怎麼敢!怎麼敢!

冰冷的風從臉頰刮過,頭頂的月光終于沉入厚重的雲層中,林子里一片寂靜和黑暗,只有無數奔騰的馬蹄聲。在馬背上顛簸了三天三夜的蘇清月終于喘了一口氣,因為前面那個穿著盔甲一臉英氣的將軍下令休息。

很快有將士提著弓箭去林字里,還有的點起了篝火,有的在打帳篷,泰姿扶著蘇清月剛下馬,軒令杰就大步走了過來,‘嘩’的一聲寶劍出鞘橫在蘇清月的脖子上。

「王爺……」泰姿伸手握住軒令杰的手。

「把你的劍入下行嗎?我不喜歡有人拿劍放在我的脖子上!」蘇清月伸手撥開軒令杰的劍,不顧他臉上的錯愕走到篝火前坐下,朝著旁邊那個將士,微微一笑,「有水麼?」

那個將士張著嘴,有些不知所措的望著蘇清月,直到蘇清月又問了一次,他忙解下懷里的水袋遞給蘇清月,蘇清月也不顧忌,撥開塞子迎了一口,轉眸又望著泰姿道,「你要喝一口嗎?」

泰姿微微一笑,轉身走了過來,早已經有將士移開了位置,讓泰姿坐下。「你倒是好興致,這個時候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不笑,難道哭嗎?至少,我確定了他的心意,你也救了你所愛的人,兩全齊美啊!」蘇清月瞟了一眼軒令杰,微微一笑。

「你不像宮里的女人!」泰姿由衷的說了一句。

蘇清月嫣然一笑,「可我確確實實是宮里的女人,而且還是皇後了!你綁架了我這個皇後,可知道後果嗎?」

「你看來,心情很好啊!」泰姿撿起一根樹枝撥了撥火苗。

「難得出宮一次,心情當然就好了!不過……」蘇清月轉過身伸手指著軒令杰,搖了搖頭,「你能不能讓他別擺張臉看著我啊!怎麼說,我也是你們的救命恩人啊!」

泰姿順著蘇清月的手指望著軒令杰,微微一笑,「王爺,你也過來吧歇歇吧!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一定累壞了吧!要不要喝口水。」

軒令杰沒有說話,靜靜的走過去坐到泰姿身邊,目光卻依然鎖著蘇清月的身影。

「王爺,我們去看看里擇他們打到什麼獵物。」旁邊的幾個將士見軒令杰臉色不好,紛紛找了個借口走開了,偌大的篝火旁就坐著蘇清月、泰姿、軒令杰三個人。

雖然中間隔了個泰姿,但蘇清月依然能夠感受到軒令杰尖銳的目光,她側過臉朝她微微一笑,安然自偌。倒是泰姿有些不忍,伸手推了推軒令杰,「皇……清月她沒有惡意的!我……我劫持她出來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反對!」

「你可以說我怕死啊!當時你拿著匕逼著我,我不由著你胡來也沒有辦法啊!」蘇清月聳聳肩,轉眸望著軒令杰,目光里帶著探尋,「我是要叫你軒令杰了,還是叫你威武王了!」蘇清月皺了皺眉,「還是叫你軒令杰好了,如今這個世上再沒有威武王了!」

‘嘩’的眼前白光一閃,一柄鋒利的劍又橫在了蘇清月的脖子上。蘇清月側過臉看著滿臉傷痕,但雙眸依然銳利的軒令杰,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你很喜歡拿劍架在我的脖子上嗎?現在,你們逃離了帝都,令揚就是想追也追不著了!所以,我這個人質也就沒什麼用了,是嗎?如果,你是這樣想的話,盡管動手好了!」蘇清月閉上眼楮。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心里還是沒有底,畢竟,她對軒令杰根本就無從了解。只是,若是她一臉懼怕,想必軒令杰的劍此時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砍斷她的脖子吧!

「難怪,他那麼重視你!」

良久,蘇清月也沒有等來那一劍,卻听到了軒令杰的略帶沙啞的嗓音響起。睜開眼,卻瞧見那張英氣勃的面容微微有些暗淡,眼里是毫不掩飾的疲憊。

軒令杰瞧蘇清月看著他,微微一笑,收回劍,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瞳孔清亮的望著蘇清月的面龐「沒想到,我籌劃了這麼多年竟然還是敗了,敗在他手上!或許,我真的沒有那個命吧!注定要被他踩在腳底下!」軒令杰說完,將劍插回劍鞘中,轉身朝林中走去,臨走時扔下一句,「你可以走了!」

蘇清月望著那道背影,輕輕一嘆,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裙擺,見泰姿微笑的望著她,不禁一笑,「怎麼,你舍不得我嗎?我記得你可是恨不得我死的!」

「那是因為我以為是你害了我的……」泰姿突然別過臉去,沒有哼聲。但是,蘇清月知道,她一定是淚流滿面,有些後悔自己這樣說。

「不管怎麼樣,都決定要忘記過去重新開始了,又何必去在意這麼許多了!」蘇清月嘆了一口氣,望者林中的傷兵殘將,也有些體會軒令杰此時心里的黯然。從擁兵幾十萬,權傾朝野的威武王,到如今的被追殺的叛軍!這其中的落差和苦澀,又有幾人能明白了!

「你去幫皇後娘娘牽匹馬過來,順便帶著干糧!」泰姿笑了笑,站了起來,從袖口中掏出一些荷包,「這里面有些銀子,你拿著路上用吧!記得小心些!」

「我到沒有想到,我們能夠像這樣的說話!以前,你恨不得我死,而我……也恨不得你從我的世界消失!誰能夠想到,水火不相容的我們,竟然能夠這樣的說話!」蘇清月接過泰姿手中的荷包,兩人並肩朝林邊走去。

「是啊!」泰姿也嘆了一口氣,深深吸一口氣,笑道,「還是外面的空氣好,里面只聞到硝煙和血腥的味道,真不知道那時候我們是不是腦子壞掉了,竟然會跑進去!」

蘇清月停下腳步,望著頭頂黑沉沉的天空,听著風吹過樹林‘沙沙’的聲音,心里是異常的平靜,這一刻,她有些猶豫了!自己真的還要再回去嗎?回到那個陰謀迭起,血雨腥風的後宮里去嗎?

「你怎麼了?」泰姿也察覺到蘇清月的不對勁。

「沒什麼!」蘇清月搖了搖頭。

她怎麼可以猶豫了!就算那里再可怕,她也要回去啊!令揚還在那里等著她了,那個堅毅而又隱忍的男子!她答應要陪著他的,一生一世!怎麼可以獨自離開了!

「對不起……」泰姿望著蘇清月的側臉微微一笑,眼里有著抱歉,接受到她清澈明亮的目光時,微微一笑,「我是說以前!」

「你是指將晴妃落水之事嫁禍到我頭上的事嗎?」

「不!是那次在碧波池!其實,你沒有推我下水,是我自己借著你的力翻身下去的!因為,我早已經引來了皇上,我以為,他看到了會相信,晴妃之事確是你做的!但是……我沒有想到,會是明陽王救我上來!」泰姿微微一笑,「或許當時,他就是想我淹死算了吧!畢竟我也只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有誰在意棋子的死活了!」

「原來……原來是這樣……」蘇清月微微一笑,心里突然舒了一口氣,「那麼,我也不必再對你內疚了!」

「你會嗎?」泰姿微微一笑,「在知道我曾經那麼算計你,你還會對我內疚嗎?」

蘇清月皺了皺眉,「這個,我倒沒有想過!」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會!你寧願人負你,不願你負人!蘇清月,其實,你和明陽王很配,為什麼當初不選擇和他離開了?外面才是屬于你的天空,而不是那高牆碧瓦的宮闕。反正,你現在也出來了,不妨想想,去找明陽王也好啊!」

「你當我貪慕虛榮好了,比起外面的清冷,我更喜歡那九重宮闕里的繁華!」蘇清月微微一笑,「別用這種懷疑的眼神看我,害得旁人以為你有多了解我一樣!」

「至少,我比你自己了解你,蘇清月,雖然我們一直站在敵對的位置,但我卻比你身邊的人更易看清你的心,所以……我才能算計你!」泰姿嘆了一口氣,「在我知道……知道真相之前,我也以為自己不了解你!像你這種人根本就不像會做那種事的人,不,是不屑!你……你太清高了!而那里,是容不下這份清高的!」泰姿有些擔憂的望著蘇清月。

「沒試過怎麼知道!」蘇清月淡淡一笑。

她又何嘗不知道那里容不下這份清高,可是,有什麼辦法了?他在那里,她的心在那里!有時候,不是適合不適合,而是習慣不習慣!十年,她已經習慣了跟著他走,習慣了愛他,習慣了她是他的妻子的身份。那里容不容得下她這份清高和淡漠她不知道,但她惟一知道的是,她不能把他拋在那里!從那夜,那個憂傷的男子抱著她隱忍的哭泣,她就知道,這一生,她都沒有辦法拋開他!無關乎愛情,只因為不舍得!

「你愛他嗎?」泰姿鎮定的看著蘇清月,良久,又補充一句,「我是說皇上!你愛皇上多一點,還是愛明陽王多一點!」

蘇清月奇怪的看著泰姿,不是疑惑她會問這個問題,而是疑惑她怎麼會問出來了!「你……」

「你猶豫了!」泰姿冷冷的盯著蘇清月,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目光銳利似乎能看穿蘇清月,「如果是以前,你會毫不猶豫的說,你喜歡的是皇上!而現在,你猶豫了,那代表,明陽王在你心里也有一些分量吧!就算沒有皇上那麼多,但是,他已經進駐了你的心!」

「你想證明什麼?」蘇清月抬頭望著天,努力保持平靜。

他不得不承認,泰姿說的是事實!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說她愛的人是皇上!可是,現在她猶豫了!其實,在很多個夜晚,她都問過自己,是愛令揚多一點,還是愛令明多一點!可是,每每都不敢去探尋自己的內心,怕那個答案會讓自己心生不安,于是,只能不斷的告訴自己,我是皇後,我是軒令揚的妻子,我愛的是軒令揚!

「沒什麼……一路珍重!」泰姿朝蘇清月微微一笑,將手中的馬鞭遞給蘇清月。

蘇清月甩了甩頭,不願意再去想那些,畢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他都不在了,何必再想了?

「你往北一直走,應該很快就能遇到接應的人了!」泰姿指著前方,朝蘇清月微微一笑,「真希望有天我們還能再見面!那時候,希望我們沒有站在彼此對立的位置!蘇清月,謝謝你!真的!」

「謝我沒有被你害死,所以,你不用內疚嗎?」蘇清月嫣然一笑,眼眶有些濕潤。

有時候,緣分這東西真的話奇怪!就在幾天前,她們,還是兩個水火不容,針鋒相對的女人,而今晚,卻像朋友一樣談天說地!要是在以前,她想都不敢去想!

「是啊!謝謝你沒有死,不然,我也不會出現在這里!還有……謝謝在我被打入冷宮的時候還願意來看我!在我……那麼絕望的時候!」泰姿垂著頭,聲音有些沙啞,眼眶也有些濕潤,她很快便釋然一笑,伸手揉著眼楮,「風太多了,吹了粒沙子進去,怪疼的!不耽誤你上路了,我們也要走了!」

林子里到處都是草木的清香,哪里有什麼沙子,夜風微微一吹,夾雜著一種熟悉的氣味。蘇清月微微一笑,知道她在撒謊,卻也沒有戳破她。「那……我們後會有期!如果……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勸令揚……勸皇上不要為難你們的!保重!」蘇清月微微一笑,手中長鞭一揚,白馬載著她,飛奔而去。

泰姿望著蘇清月的背影漸漸融入黑夜中,馬蹄聲也漸行漸遠,不禁欣然笑,正欲轉身的時候卻見一陣狂風刮過,一匹黑馬從自己面前飛奔而過朝蘇清月離去的方向追去!泰姿吃了一驚,可惜天上無月,分不出追去的人是誰!

莫不是……去追殺她的吧!泰姿心里一寒,轉身就往帳篷處奔去,不顧將士們詫異的眼光,握著韁繩就要追上去!卻被李擇上前攔住,「泰……夫人,你要上哪去啊!」

「讓開,快點!」泰姿望著前方,一臉的焦急。

自己原本就欠蘇清月許多,不想再欠她了!

「夫人……王爺吩咐讓你在這里等著!」李擇依然攔在前面,不肯後退半步。

「王爺?他……他去追皇後做什麼?難道是……」

「娘……夫人請放心,王爺說絕不為難皇後,只是有些話要皇後帶給皇上!」

「王爺,真的這麼說嗎?」泰姿有些懷疑。

「夫人應該相信王爺才是!夫人,兔肉烤好了,趕了這麼久的路,您下來吃點吧!」李擇走到馬前,伸手將泰姿扯了下來,很快便有將士遞過一塊兔肉過來。

泰姿心神不安的坐了下來,時不時回頭望一眼,明明什麼也瞧不到,可是……只有這樣,她心里才能稍稍安定一點。

蘇清月沒有想到自己身後突然回出現一雙手將自己抱住,然後白馬一陣嘶鳴,停在了路邊。回過頭去,就瞧見軒令杰那雙疲憊但依然銳利的目光。

「你……你……」蘇清月話還未說完,就被他打橫抱起,一言不的走入路邊,然後軒令杰放開她,扯著她的手坐了下來。

「你要說什麼?」軒令杰側過臉望著蘇清月,微微一笑。

蘇清月瞧著他嘴角的笑容,松了一口氣,原來,他不是來追殺她的!回頭瞧著那兩匹馬安靜的站在路邊吃草,不禁微微一笑,「你剛剛怎麼會出現在我身後,躍過來的嗎?」

軒令杰點了點頭,天太黑了,雖然有淡淡的星光,但終究還是有些模糊,就像現在坐在她旁邊的軒令杰,她瞧著他臉上似乎有股憂傷,又怕是自己的錯覺。

怎麼可能了?她莫不是傻了吧!怎麼看誰都覺得憂傷,軒令明,軒令揚,軒令杰!還恰好是親兄弟,瘋了吧!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沉默了很久,軒令杰終于開口了。

「討厭?」蘇清月有些奇怪,皺了皺眉,「怎麼見得了!」

「不然,當初我和他一同向你求親,那為何選擇嫁給他了!還有,還有……那次在梅林,你看我的眼神十分的不屑!那次在除夕……」

「行了,我說你要不要把上輩子的事也搬出來啊!」蘇清月不耐煩的打斷軒令杰的話。她從來不知道,有哪個男人是這麼愛計較的!「第一,在你求親之前我先遇見的人是令揚,所以,我愛的人也是他!換成是你,你也會選他啊!第二,那次在梅林,是你想看不起我!還有除夕之夜……」說到這個,蘇清月就有氣,恨恨的瞪了一眼軒令杰,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見!「那次若不是因為你,我爹還可能……」

「對不起……」

「你說什麼?」蘇清月有些詫異,她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怎麼今天每個人都在向她說對不起,泰姿,現在又是軒令杰。

「對不起……」軒令杰又重復了一遍,然後昂起頭,任憑破碎的星光落滿了他的瞳孔,「是我讓人放了龍袍在蘇府,才害得……」

「原來是你!」蘇清月伸手揪著軒令杰,她一直以為是軒令揚,那次,她對他那麼大的火!怪不得,他那麼惱怒,自己常常恨他怪他不信任自己,可是,自己又何曾信任過他了!每次,只有生事情,她第一個想到的,總會是他!那些不好的事情,她都以為是他做的!

「對不起!」軒令杰看著蘇清月,又重復了一次。

「你追我來,就為了說這麼一句嗎?」蘇清月別過臉去,神色極為冷淡。

「不……我也不知道,只是很想和你說說話!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想要和你說,你想听嗎?」軒令杰微微一笑,堅硬的外殼緩緩卸了下來。

「你愛說不說!」蘇清月別過臉去。

軒令杰也不在意,望著眼前漆黑的蒼穹,以前那些破碎的記憶突然全都涌了出來。蘇清月等了很久,在她以為他不會開口的時候,軒令杰沙啞略帶傷感的聲音響起,「從小,我就是個被人看不起的孩子,宮里面,沒有一個人看得起我!我的父皇,他的目光永遠只放在軒令明身上!他總高高的將他舉在肩膀,說他是他最驕傲的兒子。而軒令揚,他的母親是南詔國尊貴的公主,帶與身俱來的高傲冷冷的俯視著我。只有我,我的母親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父皇一次風流便有了我,而她生下我不久便死去,我的存在對于父皇來說,是一個意外和錯誤!在皇宮那個地方,不管你是什麼身份,只要你得不到帝王的寵愛和保護,就算是皇子也會遭受許多奚落和迫害,有很多次我被我父皇那些得寵的妃子戲耍的狼狽不堪!有幾次高燒都差點死掉!可我的父皇,他總說是我的錯!而在我最難過無助的時候,軒令揚他是看著她們戲耍我,只是冷冷的站在一旁,冷漠的看著我,無動于衷,就像看一個陌生人!就是……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再相信親情,不再相信有愛,我只相信自己手中的權力!我要做皇帝,做整個東旭國權利最大的那個人,我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我!我要讓那些曾經嘲諷我的人通通都跪在我的腳下!于是,我十四歲便請願出征,在硝煙和殺戮中為東旭過開疆闢土,殺敵無數,建下無數汗馬功勞!直至我二十一歲,父皇迫于朝中的壓力不得以封我為威武王!呵呵……」軒令杰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難過的望著蘇清月,「你知道嗎?軒令明七歲就被封為明陽王,而軒令揚十四歲也被封為寧陽王!可是……我是二十一歲,而且,還是父皇迫于朝中的流言,萬般不願!同樣是皇子,同樣是他的兒子,為什麼……竟是這樣不同的待遇了!」

「也許是……」

「沒有也許!不過是因為我的母親是一個宮女,沒有任何利益價值罷了!軒令揚再在不得父皇喜歡,可他畢竟有個公主的娘!在皇宮那個地方,沒有背景和靠山是活不下去的!而我,不但沒有靠山又不得父皇喜愛,要活下來……你不會知道我是怎麼活下來的!」軒令杰嘆了一聲。

「可是,你已經位及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會有人看不起你,對你不敬,又何必……」

「又何必一定要坐那把龍椅是嗎?」軒令杰看著蘇清月,突然就笑出聲來,「你莫不是太天真了吧!你以為他是吃素的嗎?如果今天坐在龍椅上的人是軒令明,那麼,或許我也不會走這麼一條路,可是,偏偏是他,是他軒令揚!你以為他會對我手下留情嗎?你以為他會念在兄弟的情份上放過我嗎?不!我不會那麼天真!我曾經和他爭過皇位,這些過去是他心底最深的一根刺!我若不死,他又怎麼能安下心來了!」

「可是……他畢竟也是你哥哥,其實他也……」蘇清月望著軒令杰質疑的眼神,咽了咽口水,她怎麼能告訴他,其實軒令揚那時候是多麼的無奈!

這後宮,到底是個什麼地方,竟然……竟然讓人這麼的絕望和淒涼!

蘇清月望著帝都的方向,心底一陣寒意!

離開吧,去找那個溫文爾雅的男子吧!彈琴作畫,听雨作詩,浪跡天涯,看花開花落,那樣的日子才是你想要的!才是你應該過的,去找他吧!心底,有一個聲音在響起,在她還沒來的及反應之前,另一道聲音尖銳的響起,你忘了你過的誓言嗎?你忘了落雪臨終時對你的囑托嗎?你要將那個你愛了十年的男子仍在那冰冷的地獄嗎?你可以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憂傷淹沒嗎?你可以嗎?

「現在說這些都沒有什麼意義了!只是,這些東**在心里太久了,說出來,心里好受多了!謝謝你肯听我說這麼多!」軒令杰站起身來,「如果可以,就離開吧!我是說,離開皇宮,離開那個權力的中心吧!你,不適合的!」

這話,軒令明說過,泰姿說過,這會,連他也這麼說!適合,這個世上有誰是適合呆在那里的了?又豈是適合兩個字便能選擇的了!自己,早已經沒有了力氣去逃離!那里有她的丈夫,還有自己的弟弟!即使不適合,也要呆在那里,一輩子!

「適不適合,我心里清楚,不敢勞煩王爺!」蘇清月面容冷毅,不願在這話題上多做糾葛,好不容易做下的決定,不能……不能無端端的因為幾句話而動搖了。

「呵呵呵……」軒令杰突然笑了起來,笑得蘇清月心里有些打結,良久,他才止了笑,但唇角依然有掩不住的笑意,他伸手放在蘇清月的肩上,笑道,「你知道嗎?那日在梅林之中,你也是這麼說的,不敢勞煩王爺!當時,我氣得恨不得掐斷你的脖子!自我被封了威武王,權傾天下後,再無一個女子敢這般對我說!你,是第一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軒令杰的手拂過蘇清月的嘴唇。「你知道嗎?這些話,我對誰都沒有說過,連……姿兒也沒有,不知道為什麼,卻突然想對你說!蘇清月,你知道嗎?你身上有一種淡雅的氣質,讓人不自覺得想親近,可是,又怕被你拒絕!最初,我以為你是那種冷漠清亮,不易讓人親近的女子!久了,漸漸的就現你心里埋藏著很強烈很強烈的感情,可是……那些感情只能給一個人!你現在決定給他了,是嗎?」

蘇清月盯著軒令杰,良久,才輕輕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這一夜,經歷了太多,也听了太多的故事,心里有些害怕,有些不確定!不確定,她的將來是不是他!不!她答應過幫令揚守著這天下的!

蘇清月退後兩步,有些狼狽的跑到白馬前,抓著韁繩,一躍而上,也不看軒令杰,長鞭一揚便飛奔而去。

「柳某跟了王爺這麼久,竟不知道王爺心中對皇後竟然有這番心思!當真是好奇啊!」柳少白一襲青衣從林中翩然而來,只是手中並未握著折扇,而是一根瓖著寶石的劍。

軒令杰看著柳少白,一聲冷哼,無論在什麼時候,他總是這樣翩然而至,不惹塵埃似的!其實,那內里到底藏著怎樣的計謀,他,實在無從得知!怕是,任何人都無從得知吧!

「原來是你!」軒令杰微微一笑,嘆了一口氣。將一條狼養在身邊,竟然還以為自己得了個寶,果真是蠢,輸得應該啊!

「王爺知道了?柳某還以為要再跟你解釋一番了!」柳少白輕輕一笑。

「從我被陷帝都,而你不知所蹤開始,我就有些猜到了!你故意讓我陷入軒令揚的陷阱讓他一舉殲滅,是嗎?只是,我不明白,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了?」

「你不需要明白!你放心,你死後,我會完成你的遺願,將軒令揚從皇位上啦下來的!」柳少白輕輕一笑,長劍在手中飛轉,銀光一閃朝軒令杰揮過去。

軒令杰就地一滾,堪堪躲了過去!

「王爺這是何必了!死在我手上總比死在皇上手中要好得多吧!你手中近四十萬的兵力為何敗得那麼慘,只撐了一夜,您不覺得奇怪啊!那是因為,在你帶頭沖進宮中的時候,我早已經悄悄的調走了二十萬!現在,皇上正在你們休息的地方將你們一舉殲滅,反正皇後不在,他也就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軒令杰身子軟了下來,就在柳少白松弛的那一刻,他突然凌空躍起,跳到馬上,幾下就不見人影。

柳少白望著漆黑的蒼穹,微微搖搖頭,既然你要死在他手上,那麼,我也只有成全你了!

果然。

軒令杰看著面前橫七豎八的尸體,和空中浮動著血腥的味道,一想著他們曾與自己同生共死,眼眶就濕潤起來,緩緩的跪到地上。

前一刻,他還被他們簇擁著,即使敗了,但他知道他還不是一無所有,他還有一群生死與共的兄弟,可是……現在呢?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了!」軒令揚不知何時出現在軒令杰的身後,目光幽暗和冰冷,手里捏著一柄寶劍,在這暗夜中隔外耀眼。

隨著軒令揚的現身,林子里很快便閃出好多御林軍,黑壓壓的一片,目光陰冷的盯著軒令杰。

「王爺……」身後傳來一道淒厲的聲音,秦姿被兩個侍衛按著帶到軒令揚身邊,她頭散亂,滿臉的淚水,心痛的望著軒令杰,然後一陣哀嚎,緩緩的跪到軒令揚面前,昂頭望著他,「皇上,求您放過他吧!他如今什麼也沒有了!皇上……他是你的弟弟,親弟弟啊!」

「是啊,親弟弟!」軒令揚微微一笑,對著軒令杰的背影道,「若是今日朕落到你手上,你會讓我話嗎?」

軒令杰站起身來,轉過臉去,面容陰沉的望著軒令揚,堅決的吐出兩個字,「不會。」

秦姿倒吸一口氣,無力的跌到地上,淚水傾泄而出,「王爺……你為什麼啊……」

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不爭取一下!或許,或許軒令揚他真的會念在你是他親弟弟的份上放過你?秦姿望著軒令杰決絕而又堅毅的面容,悲傷瞬間將她淹沒,她怎麼忘了?他是威武王軒令杰啊!那個倔強、孤傲又不可一世的威武王啊!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在軒令揚的面前屈服,只因為他是軒令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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