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余波
北疆大營。
此刻本就已入冬季,風中早已夾雜著徹骨的寒冷。
自從楚皇巡視北疆大營,後無封一箭襲來到圖窮匕見,再至蕭布衣自戕而死,其實也就過了一個時辰而已。
這一個時辰發生了很多事,每一件事傳了出去之後都會使天下震動。
此刻大概是未時二刻左右,太陽雖然已經漸漸西移,但依舊竭心盡力的普照大地。
三千羽林衛經歷這一場變故之後,死亡甚重,也只剩下千余人左右,而且大部分灰頭土臉,疲憊不堪。
自從楚皇與蕭布衣開戰之後,剩余的羽林衛便在葉重的指揮下遠遠避了開來。
軍人站有站姿,坐有坐像。
雖是遠遠的站著,千余羽林衛依舊保持著整齊的隊列,挺拔的身姿。
寒風吹過,拂過他們冰冷的臉龐,從袖管,從領口,從無孔不入的一切,鑽了進去,灌了進去,涼了體溫,濕了肌膚。
羽林衛們卻紋絲不動,仿佛早已失了直覺,完全無視一切。
他們仿佛亙古屹立的石像般,肆意得承受著寒風的洗禮。
他們默默的守護著他們的皇。
只待一聲召喚,他們便再次劍出鞘,弓上弦,與任何楚皇所指的人為敵。
蕭布衣的尸體化為無數飛灰,隨風飄去。
戰場剩余的四位宗師,在蕭布衣死之後的盞茶功夫,都保持沉默,以示敬意。
場中安靜之極,眾人都只能听到風呼呼吹的聲響。
但隨著沉默和安靜的繼續,另一種異樣的氣氛似乎亦在醞釀。
仿佛另一種風暴前的寧靜。
沉默良久。
楚皇終于開口說道,「蕭布衣已死。諸位還想留在這里看什麼?」
這一場戰斗下來,楚皇也自受了不少的輕傷。
一邊說著,楚皇一邊輕聲咳著,仿佛月復腰間的傷勢早已傷了五髒六腑,甚至傷了元氣。
天一法師哈哈一笑,開口說道︰「楚皇今日一出手,當真讓我等大開眼界。也許你咳出聲來是故意想引誘我出手試探,但老夫偏如你心願,也體會下你帝王道的威力!」
天一法師語音未停,便再次出手。
這一次與前次每一次出手都不相同。
只見他舉杖在手,口里念念有詞!
「風、冰、魂!」
天一法師三字訣連出,只見楚皇腳下莫名一頓,身子在那一瞬間忽然不穩,像是一腳塌空,便要摔倒!
楚皇的右腳所在的空間,似乎被鎖定的死死的,而數道風刃卷著冰刃,則自楚皇右腿的旁側出現,直撲目標而去。
楚皇當然知道天一法師三訣同出的威力。
但他亦不畏不懼。
他抬起右手,虛空一掌拍下,右腳便恢復了自由。
雙掌再合,忍拳又出。
天一法師的種種攻擊便化于無形。
楚皇身形如鬼魅般移動起來,雙手間再次動作,終于使出了之前所未使用的一招!」帝王道!」
帝王之道,霸道有之,王道有之,忍道亦有之!
帝王道便是三種拳法的疊加!
威力卻遠遠超過了任何一種拳法!
天一法師始料未及,不曾想到楚皇竟然在頃刻之間連出四招,不僅解了魂字訣,御了風水兩訣,而且移形換影,身體靠近天一法師,迅速使出了帝王道!
天一法師本就不是擅長近戰的人物。
更何況他面對的是楚皇的帝王道絕招!
當雙拳臨身之時——
天一法師方才體會到之前蕭布衣所曾經體會到的一切。
帝王道,當你不在拳風籠罩之下,不是施招目標之時,你永遠無法想象這拳有多大的威力,這拳里面又蘊含著多少東西!
那似橫沖直撞,無人可擋的霸道!
那堂堂正正,陽謀壓人的王道!
還有那帝王忍受種種屈辱之後,臥薪嘗膽而後反戈一擊之中所隱藏的暴虐!
這便是帝王道的第四道——帝王道!
天一法師土字訣出,未來得及招出第四道土盾,帝王道便已臨身。
天一法師的三道土盾,當然不是毫無效果的,但依舊在這一拳之下,吐出了一口鮮血。
一招擊中,天一法師便口吐朱紅。
溫熱的血自口中出,飄向寒冷的風中。
鮮血依舊飄在風中之時,他的人便不住的後退。
後退一邊是為了卸力,一邊則是為了保持和楚皇的距離。
後退的同時,他依舊沒有忘記做另一件事。
他吹出了一口風。
一口寒風。
這口寒風不能使湖水結冰,不能使水汽成霜。
它凍的本就不是水,而是人。
這一口氣散開,正迎著楚皇伸出的拳頭依舊正面的身體。
霎時,被風吹過的楚皇身體上便有了一層冰。
冰亦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凝結著,從楚皇的身體表面慢慢深入。
楚皇的身體慢了下來,半個身子似乎也有欲凍住的氣象。
這時候,一根鐵箭飛來。
鐵箭旋轉,迅捷無比。
出箭的當然只有箭神——後無封!
楚皇倉促間半身受制,似乎來不及躲得過後無封的鐵箭。
但他卻依舊來的及在寒風限制身體動作之前,微微轉了個身。
鐵箭自左肋下穿過,帶走了幾兩碎肉,遠遠的飛去,不知道去了何方。
鐵箭穿肉而過,楚皇仿佛不知疼般的再次出拳, 嚓一聲,之前被冰凍的身體恢復了自由。
天一法師的那口寒氣終于消于無形。
這一番三大宗師交手極快,眨眼間數招已經過去。
天一法師狠狠吐出口中的殘血,「楚皇當真好手段!」
之前楚皇一招之下,天一法師便告負傷。
看上去似乎與之前蕭布衣硬捍楚皇數招的結果大相徑庭。
但這不意味著天一法師的實力便差距楚皇和蕭布衣甚多。
而是有其他原因。
第一,他知道楚皇有藏招,但的確沒想到楚皇藏起的一招會有如此大的威力。
第二,他以自身作餌,誘使楚皇,想讓後無封的一箭大見功效。
但數招之下,楚皇和天一法師兩人皆負傷。
「你果然隱藏了如此強大的手段!」天一法師說道,「但我去真的想試試,今日三位宗師之間聯手,能不能再殺死一位宗師!」
今日楚皇設局除了蕭布衣,本身亦受了重傷。
對于天下間的其他三位宗師來說,這當然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所以天一法師之前才會出手,而後與後無封默契配合,想要致楚皇于死地。
四大宗師皆是心計卓越之輩,他甚至無需與後無封商議,倆人便默契之極。
北齊和東吳,這些年的確面對著楚國的不少壓力。
但天一法師的算計依舊出了意外,他算錯了兩件事。
他錯估了楚皇的實力,也估錯了劉豆豆的態度。
他以為劉豆豆會基于四方城的利益而出手的,但她卻什麼也沒做。
「公主,你怎麼看?」天一法師看著劉豆豆,皺眉問道。
「我保持中立!」劉豆豆素眉皺起,緩緩說道,「因為我不敢保證,你們在除去楚皇之後,下一個要殺的會不會是我!」
四方城與齊國和吳國不同,跟楚國的恩怨也少了很多,並且不參與爭取天下大勢,所以在很多時候可以保證客觀的立場。
參與圍殺蕭布衣,是因為可以為四方城換來很大的利益,而參與圍殺楚皇,她實在看不到這其中的好處。
更何況,她已經知道,楚皇將那枚曾經想要送給她的玉佩送給了楚君凡。
在她看來,這是示好,也是威脅。
而從目前的局面看來,她只能當作是示好。因為天下間目前需要的是四位大宗師!
「哈哈!」楚皇笑道,「天一你個老家伙,你以為朕便不知你的老奸巨猾嗎?若欲殺朕,只要你舍得拿命來換!」
後無封依舊無語,他不僅是喜歡神秘的人,也是喜歡沉默的人。
「楚皇笑話了,老夫只是擔心你的傷勢,想要試試你的身手吧了!既然楚皇傷勢無礙,老夫也可以不用擔心了。」天一哈哈說道。
說著,便不言語,轉身向遠去離去。
天一的走法很特別,不見他的動作,只見他一下子出現在一個位置,下一彈指又出現在另一個位置。
頃刻之間,已經漸行漸遠,再過剎那,便已慢慢消失在人的視野之中。
劉豆豆也不多言,舉手為禮,向楚皇告辭。
楚皇說道,「豆豆,我們也好久沒敘舊了。」
劉豆豆也不回答,轉身向北疆大營門口走去。
而一旁的後無封早已不知何時沒了影跡,放佛從來不曾出現過一樣。
神龍見首不見尾之名,果然不同凡響。
一場大戰終于到了尾聲。
轉眼之間,四大宗師已經去了三人。
楚皇看著漸漸遠去的劉豆豆的身影,無數種心思在心里不住的盤旋。
當看著那美好的倩影,逐漸消失在雙眼間之時,他終于忍不住了,轉首狠狠吐出了一口心血來。
這一場仗,他終究勝利到了最後。
但顯然他也盡了全力。
半坡之上的楚君凡師徒倆看著楚皇吐了血,看著葉重安排著剩余的羽林衛護衛著楚皇出了北疆大營,師徒倆便乘著北疆大營調出去的一萬大軍尚未回營之時,依舊有黃藥師抱著楚君凡,出了山洞,下了山腰。
原路返回不提。
楚君凡順利的返回到楚府,就像從來不曾出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