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五日
天未亮開,瑞王府門前就掛上大紅燈籠,緊接著府里各處張燈結彩,丫鬟小廝里里外外陸續忙活起來,此次程漫儀生日,程婉儀可謂費盡心思,不僅門前擺三十桌流水席、府內設二十桌貴席,還重金聘請玉盒軒大廚張章掌廚,就連餐宴所用碗筷都是從朝北專門訂做,可以看得出來,程家對這場生日的重視。
晌午,賓客陸續到來,使得原本就熱鬧的瑞王府更加喜慶。安邦來的比較晚,看到這樣浩大的場面,著實驚訝了一會,入席後,她見程漫儀一臉緊張,經常望著大門方向,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在長國,女子除了在女兒節上能光明正大向男子表白,還有一種情況就是生日宴請男子,當著眾親朋好友的面宣布自己的愛情,但這麼做也有風險,一旦被男子拒絕,女子十年之內必須待字閨中,不得嫁人。
安邦自認不是好人,也不擔心程漫儀會顏面掃盡,但在她的事情還未塵埃落定之時,事情越來越復雜,于她來說並無好處。
安邦沖著程漫儀招了招手,然而程漫儀並未見到,歡喜的向大門小跑而去。
程漫儀一臉含羞的沖著剛進門口的竇子曰說︰「六皇子你來啦。」
竇子曰快速的找到安邦的身影,見她沖著自己使眼色,他淡然笑之,對程漫儀說︰「生日快樂。」
「謝謝。」程漫儀含羞的低下頭,指著主桌,「六皇子入席吧。」
竇子曰仿佛沒有听見一般,徑直向安邦走去。程漫儀怔了怔,也沒多想,隨後跟上。
只听竇子曰對安邦說︰「你身體不好,怎就先來了,也不多穿點衣服,著涼可怎麼是好。」他把紅色披風披到她的身上,「那日你落下披風,本想立即給你送去,誰知有事就給耽擱了。」
安邦看了看根本不屬于自己的披風,再看程漫儀蒼白的小臉,知道程漫儀心中一定充滿著背叛感,不過這又如何,現在這種局面,已經是最好的方法,她牽上竇子曰的手,說︰「這里有空位。」
竇子曰含笑坐下。
這是兩人第一次在公眾場合如此,他們知道此刻有大量的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也知道這一刻之後兩人要面對的壓力,但他們更清楚自己目的,相信一切都是值得。
在主桌上的程婉儀見妹妹一副失神落魄的樣子,忙走過去把妹妹拉回主桌,開始招呼賓客。
宴會照常進行,期間除了有人低語安邦跟竇子曰的關系,幾乎沒有人注意到程漫儀臉上的表情,大家吃吃喝喝、看戲唱曲,玩的不亦樂乎,就在宴會結束之際,人群逐漸起身拜別之時,程漫儀忽然站起來喊住了竇子曰。
程婉儀連忙拉住妹妹的手,笑著對眾人說︰「當日小妹遇上匪徒,幸得六皇子相助,今日我姐妹二人敬六皇子一杯,以報當日的大恩。」她倒上兩碗酒,端起一碗塞入程漫儀手中,接著自己一口飲入另一碗酒。
竇子曰端起丫鬟斟上的酒,飲入,「靈兒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難自然相助,程大小姐客氣了。」
程婉儀見妹妹沒有動靜,就拿過她手中的碗︰「小妹不勝酒力,就由我做大姐的代勞。」說著,她大口大口喝起來。
此時,一直沉默的程漫儀再也無法保持沉默,她忍住悲傷,努力的不去想六皇子對靈兒的情意,今日她要像靈兒說的,做一位真正大膽、有想法的人,她要替自己做主,不去在意眾人的目光、家族的榮耀,只為自己活一次!
「六皇子,我…」
程漫儀話未完,安邦就站起來,用力拉住竇子曰的手,撲唇而上,頓時,人群鴉雀無聲,獨听到程婉儀喝酒被嗆到的咳嗽聲。
程漫儀淚水在眼珠里打轉,再也無法開口。
竇子曰也被安邦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不知該作何反應,只好靜靜的看著。
良久,待安邦覺得時機差不多時,才離開竇子曰的唇,行動是最好的說明,眼下不必她說什麼,周圍的七大姑八大婆都會很好的詮釋這個事故。
她輕輕咳嗽,故作身體不適,竇子曰立即會意,摟上安邦的腰間,對程婉儀說︰「天漸涼,靈兒的身體怕是熬不住,我先送她回去了。」
程婉儀盡管經歷過一些大事,但光天化日之下見到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還是十分震驚,「好,慢走…」
四周依舊無聲,竇子曰領著安邦走出瑞王府大門。
程婉儀看著身旁的妹妹,蹙緊眉頭,妹妹喜歡六皇子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按照她自己的意思,是想撮合兩人,將來讓女乃女乃向皇上請旨賜婚,如今看來是要泡湯了。
她深吸一口氣,命丫鬟將程漫儀送回閨房,又接著處理宴會剩下事宜。
出瑞王府後,安邦就讓小念一行先回去,自己便坐上了竇子曰的馬車。
馬車上,安邦斷斷續續咳嗽著,竇子曰見了頗為心疼,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道︰「有備著藥嗎?」
「就幾步路,回去吃就行。」安邦搖搖頭,「倒是方才我的舉動,已經足夠讓你我受一場裁決了。」
竇子曰微笑,道︰「今日我來就已經做好準備了。」
安邦看著車簾,「外面那位可以信任嗎?」
「張馬從小在我身邊伺候,不礙事。」
安邦輕咳一聲,忍住喉嚨的不舒服,極小聲說︰「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漫儀的心思?」
「半年前。」
「程家不輸于我陶家,程漫儀又是一心對你,你為何不選擇她?還是說你想魚與熊掌同時兼得?」
「作為皇子,有時往往會身不由己,為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就要周旋于各種各樣的事情之間,皇子妃表面雖只是妻子,實際可以做很多事情,這對于性格善良溫柔的程二小姐來說,是無招架之力的。」
安邦緘默,從前那人對她說過相似的話,那時他選擇了表姐,而她就向另一個極端邁進,成為麻木不仁的人,想此,她眼眶不由紅潤起來。
竇子曰以為自己的話傷到她,忙說︰「我不是說你不好,你很聰明,想事情很透徹,我很需要你這樣的人。」
安邦笑笑︰「跟你沒關系,我是想到某些人,感觸罷了。」
竇子曰謹慎道︰「宋玉?」
安邦點點頭,故作感慨。
「那日後我有留意他的消息,听說他跟明珠公主相處不錯。」
「他幸福就好。」
話音剛落,馬車忽然急剎車停了下來,竇子曰連忙摟住安邦,沖著外頭喊道︰「發生什麼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