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早些睡了吧,這夜里看書,可得仔細著眼楮。」
我原是听到寶宸這麼嘮叨的,突聞外頭幾聲鳥叫。
推開門才知天已泛曉,原來,我竟一夜未眠。天尚冷,心里卻早沒了溫度。
信步來到石桌前,看那一方殘棋,卻是想到了那天顧傾源執我之手,一筆一筆去描繪這縱橫交錯的棋盤。
試問,我這一生還會有多少像他一樣了解我的人,是他成就了現在了我,同樣也葬送了我。
我坐在石凳上,將臉埋在桌面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是涼到了心里,也是疼到了心里。
我只知顧傾源的溫涼淡漠的性子,卻不知他能如此決絕。
「小姐,你這是做什麼!」
寶宸撫著我的背,想要將我拉起。
我卻是再也忍不住,眼角滑下淚來。
「小姐,顧先生他也是喜歡你的。」
是啊,他是喜歡我的,可是寶宸,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喜歡我?是不是我這顆棋子在他的雕琢下日益完美,招他歡喜了?
「小姐你要是這樣,奴婢如何能放心你一個人進宮去!」
小丫頭怕是想到了什麼︰「對,奴婢求老爺想想辦法,求求老爺也將我送進宮去,只求能好好照顧小姐。」
我心里一暖,終是深吸了一口氣,在這冰天雪地里,呼出一口白霧。
「傻丫頭,後宮那樣的囚籠,最多是將我困住,如何能傷的了我?」
我只求上蒼,萬萬不要讓我將顧傾源日夜掛念。
寶宸怕是被我嚇到,說不上話來,我伸手整了整她的衣襟︰「莫想多了,我該是高高興興地出門的,快扶我進屋休息吧。」
寶宸扶我坐在榻上,又點了凝神的燻香,是顧傾源求回來的那味燻香。
我嘆息了一聲,起身在書桌前坐下,從暗格里取出一方絲帕,上書一個‘凝’字,會是誰呢?
顧傾源他並非是那種已有心有所屬還來招惹我的人。
思來想去,他待我終歸是極好的。
後日我便入宮去了,曾記得顧傾源對我說過,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自是他最得意的門生,如何能丟了他的門面。
我是女人,如何能不懂女人心的千姿百態,何況誰都知道,後宮那樣的境地,女人心本就是千姿百態吧。
我和他終歸牽牽絆絆,卻沒個見底的意思。
也是,我的性子早就被他模得一清二楚。
是的,我長情,長情他顧傾源。
又是一夜睡意全無。我另取一方素帕至于燈下,本想起針繡線的。
卻瞥見桌案上那一方千年不化的磨石。
真如顧傾源所言,由他所寫的字能夠千年不化?
也罷,我取水磨墨,再不去懷疑他的話了,從來都是對他的話深信不疑的不是麼?
「此情君莫笑,痴夢有絕時。」
我此時的心境,唯獨這素帕上十字,言簡意賅。
我恐他顧傾源嘲弄我‘年少無知’,恐他有心無心早晚將我傷個徹底。
猶記得早年,他淘來一些男女之情的雜文與我觀看,那時,我多做打發閑情的物件。而今,卻是切切實實明白這其中的深意了。
我喚來寶宸︰「你去將那箱子的書取來,送還給顧先生。」
許是丫頭知道我素來喜歡觀看這些書,如今見我要送回去,著急了問我︰「小姐,這是顧先生四處求得贈予你的,如何有退還之禮。」
我痴笑回她︰「不久人都不在了,堆在這屋里蛀蟲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