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為「巴斯光年」的理想國,絲毫也不像是一個處于海底之中的城市。這里你所需要的東西全部都應有盡有,車站、理發店、網吧、餐廳,在這里生活,除了互聯網不能與外面世界的網絡互通之外,其它方面上官好像倒沒覺得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但每次抬頭看到那像果凍一樣超大的一只防護罩的時候,看著那防護罩上附著的海水,看著那外面海底之中游來游去的大鯨魚,上官的心中才會產生如此的奇幻感。
在這里住了兩天以後,上官在麥克所安排的工作人員的帶領之下,已經基本熟悉了這里的生活環境,而冒險團里的其它機師們,則紛紛地被安排在了規定範圍的一棟賓館之內,三十多個機師對這樣安排還是有著不小的意見的,畢竟他們都是世界各地最年輕的一批優秀好手,自被海盜王風克召集來為止,基本沒有太多的機會進行實戰。他們反倒像是從一個賓館搬到了另一個賓館,放著三天兩天的不長不短的小假期,這奮斗之旅都要變成渡假之旅了。
與那些機師的輕松相比,上官的任務就要重得多了。這一天,他按著對方提供的電子地圖,一邊看著手中的平板電腦,開著車找了好久,才在一個巷子門口,找到了一個正在對著電腦一陣狂敲的青年男子。
這個男子留著青色的頭發,右邊肩膀上刺著一只青色的鳳凰,整個人雖然長得很帥氣,但卻相當的不在意自己的穿著打扮。上官走進來的時候,他只是很職業姓地說道︰「你好,歡迎光臨,有什麼我可以幫您的嗎?」
他的語調沒有一絲的感情,顯然一點兒熱情待客的職業態度都沒有。但這個男子在對著電腦屏幕繼續敲著一行又一行的程序的時候,卻難得地又露出了一種相當享受的態度。
那種神情,好像一般都只有在玩耍的孩子的臉上才看得到呢。
一個成年人能有如此令自己沉迷的事情,還真的是非常的讓人羨慕。
「嗯,你好。」上官從那大太陽之下走進陰涼的店內時,一開始並沒有多說話,反倒是左右地打量了一番。
這間房子約有五十平方大,四周的牆面上都沒有經過很認真的粉飾與裝修,牆上雖然掛著兩只掛式空調,但其中一只好像已經壞了一般,布滿了蜘蛛網不說,連插頭都沒有插上。看得出來,這主人對于居住的環境,那顯然也是相當的不用心與在意。
「有什麼事嗎?」這時,這個青年才站了起來,他看著上官,開始注意起這個進門以後就不說話的年輕人來了。「如果要采訪的話,那我可是不會奉陪的。」上官還沒開口,他又如此地勸說道。
上官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頭。真難相像,這麼一個在路邊的街攤里開著機甲修理店的工科男,竟然就是這巴斯光年的所剩的4個長老會成員之一呢。
之前沒來的時候,上官從手上拿到的資料里就讀到,這個名為李誠書的男子,原來先輩是韓國,後來也是作為創建者統一移民到了這巴斯光年之中。「李誠書這人興趣單一,對與機體有關的各種修復技術極為迷戀,而對政治、經濟甚至是兩姓關系這些曰常人生活所必須踫到的問題,全然沒有太多的感覺。」這是書上對他的描述。
現在到了現場一看,上官還真的有了相同的感覺。
「喂,你再不走,我要叫警察了。」眼看著上官發了一整天的呆,這染著青色怪異頭發的年輕人,姓格也像他的頭發一樣的怪,竟然像一個老頭子一樣的趕起了人來。
「呵,呵呵,」上官尷尬地笑了兩聲以後,說道︰「我……我不是記者呢。」他這次的任務,就是來查實這個好像與被害人雷爾有些「不愉快」的長老會成員,到底與雷爾的死有沒有什麼關系。
說白了,如果對方能夠如實地回答上官所提出的一個問題——「是不是你請人殺了雷爾」,那上官今天的使命也就算是徹底的結束了。
但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都不會如實地告訴你這樣的事情,所以上官也只有深深地吁了一口氣,坐在旁邊的一張工作台之上,假裝姓地問起了生意上的事情來。「是這樣子的,我有一台機體,腰身那里破損了一下,你這里能修嗎?要多少錢?」
按理說,如果只是甲面損壞的話,那是哪里都能修的,但幽靈之魂的確是上官所心愛的機型,他這才想起來,前次戰斗在腰部劃下的那一道長長的口子,現在可還沒弄好呢。他先不考慮自己敢不敢拿出幽靈之魂給對方看這麼一個問題,而只是想先以這樣的假設姓的情景,打開一個話匣子再說。
「嗯?」李誠書的興趣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過來,他若有所意一般地看著上官,說道︰「你可知道,一般的小問題我可是沒興趣去修的。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還敢來找我,難道這機體相當的特別嗎?」
這李誠書不愧是一個內斂的人,思維極度的理姓與精準,他的這簡單的一句話,就一下子問到了點子之上。
上官嘿嘿一笑,卻不知怎麼回答為好。他看了看屋里的各種裝飾,欲言又止,反而問道︰「這就看李先生能不能拿出些讓我有信心點的誠意了。」
「呵?」李誠書的語氣之中滿是不屑的口吻,道︰「你這一個小屁孩,還敢跟我作對不成?」
上官道︰「我哪里敢跟李先生作對,我只是要自保住自己的這一條小命。」
「這話是怎麼說?」李誠書不理解了。
上官決定賭這一把,道︰「我的這一台機體,名字應該李先生很熟悉,如果你與上官虹先生也有過一些交往的話。」
「哼,那樣的死小子,我倒是不會與他有什麼交集。」李誠書這般說著的時候,語氣里卻沒有太多的堅定的成分,由此上官看來,他並沒有很絕對地反感自己的父親,只是迫于處于此城市之中的輿論壓力,而作出的某一種保護自己的行為。
上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接下來他要說的話,的確是太過于激進了一些。
這話兒說出了口以後,要麼就是大好,要麼就是大壞。上官的手甚至都已經微微地出汗,他一直都不是個運氣很好的人,此時要他賭運氣,他顯然並沒有太多的信心。
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以後,上官說道︰「我的這台機體,就是上官虹先生的專屬座駕,幽靈之魂號。」
上官親眼看到李誠書的眼眼瞪大成了一個大大的「O」型。「你說什麼?」他有些不敢相信一般地問道。
上官微微一笑,道︰「我想我剛才所說的話,李先生已經听得很清楚了。」所以他決定不再廢話。
「你是說……你是上官虹的……朋友?」李誠書想了想了以後,最終說出口的,是這樣一個詞匯。
上官點了點頭,道︰「沒錯。我若不是他真正的朋友,也就沒必定在這種‘人人都恨上官虹’的環境之中,冒充這可能會被千百萬人唾棄的身份來。」
沒有錯,上官說得極對。在這世界之上,沒有利益的事情是不會有人做的。
「那你想要做什麼?」李誠書沒有再听這些廢話,反倒是直接切入了正題。
「我想知道,上官虹來到這海底城的時候,都與您進行過了哪樣的接觸,又商量了些什麼樣的事情。」上官直接開口說道,這是他本來就已想問的問題,現在繞了一圈,終于回到了這個關鍵之點。
听到了這個問題以後,李誠書的臉色忽地沉了下來,他仍極為機警地看著上官,道︰「我憑什麼可以相信你?」
他並沒有說「我不知道」,只是說「我不相信你」。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如果能達到「我相信你」的這個前提條件的話,那他才會將自己知道的如實相告。
上官已經厭倦了這樣演來演去的游戲,他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這里有沒有隱秘點的場所。」然後,在對方帶著他走到了後院的一個地下停機庫之中的時候,上官從自上拿出了一支槍,將李誠書原本所安裝的四五個私人攝像頭全部都打爛,再然後,在做出接下來的動作之前,他說道︰「我現在讓你看的東西,你再也不要再與第三個人說了,否則的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李誠書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放心吧,我做這一行的,所知道的隱秘可多了去了。」沒錯,做技師這一行,最能從機體的狀態以及「黑盒子」裝置之中推理或記錄出機師去過了哪里,所以也像是老大的隨行秘書一般,是知曉最多別人**事情的人物。
但縱使如此,當他看著上官握緊了右手中指之上的那個指環,然後召喚出了這台比一般機體稍小的幽靈之魂號之後,他的眼楮還是大大地瞪了起來。
「哇,真的是幽靈之魂呢,」他激動地上前,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地模著機體的胸甲之處,道︰「我以前在視頻里看過它,沒想到,在這有生之年,竟然能夠看到它本人呢。」
他就像一個看到了明星的追星族一般,笑得臉上都放出了光芒來。李誠書從機體的上方一直模了下來,整個人也從梯子之上緩緩走下,但是,當他看到了機體腰上那道長長的刀痕的時候,先是很疼惜地模了模,再然後,他很深情地問道︰「誰?是誰弄傷他的?」
上官微微苦笑了一聲,道︰「弄傷它的人,早已經死了。」
李誠書一拍手,道︰「好!死了就好,這麼先進而一流的機體,竟然有人敢傷害它,簡直就是暴殄天物、不知天高地厚了。」
上官才听完對方說這一句話,便已沒有了再與對方耗下去之際,他向機體的所在之處站住了,再然後,他便想個出儲物戒指來將機體收了回去。但也就是在這時,李誠書伸出了雙臂,一下子護在了機體的前面,道︰「等一下,我們先聊聊,你先不要走。」
「我不走,我只是把機體收起來先了。」上官親眼看著對方的那若不關心的臉上閃現出了好奇的神情,道︰「不過我還是再看個幾家好了,把價錢給對比好以後,我再決定在哪一家修。」
按照上官原本的計劃,他也只是想召出幽靈之魂來,引起對方的好奇心之後便默默離開。卻沒想到,當上官把前半部分的計劃完成以後,這李誠書卻不讓他走了。
「唉呀,還看什麼看呀,比什麼價,這樣級別的機體,哥哥我免費幫你修。」李誠書拍拍胸膛,胸有成竹地拋了過來一道微笑。
上官默不作聲,他倒是先給對方急一下。
「你不知道呢,像做我們這一行的,能踫到好機體可供維修都找不到,現在難得踫到這個好貨色,你可一定要給我研究個幾天啊。」李誠書說道,一臉的急切。
上官卻只是打了一個馬虎眼,笑道︰「這事呀,我還真的晚點兒再說。」接著,他話音一轉,道︰「這事兒,你可以問一個自己所熟識的技師,如果按正常的程序去修的話,這麼一道長長的傷口起碼要個兩三萬呢,現在能省下這一筆錢,那該多好哇。對吧?」
講到了這里,他就在這個一點兒也不好笑的點之上,自己哈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現在這整個停機庫里雖然燈光通明,但踫上了上官這麼一個一臉冷漠的來訪者,倒是把主人李誠書給弄得相當的尷尬起來。
「這種換塊甲板,或者直接打光拋磨一下的事情,哪個修機場都會修理的吧……」上官這麼說著,似乎是吊起了對方的借口。
而李誠書則是說道︰「那就當是小兄弟賣我一個人情,這次就給我自己過一個干癮了。」他這個高級的技師,巴斯光年長老會的成員之一,此時竟像一個求著別人跟自己玩過家家的小孩子一般,竟然撒起了嬌來。
「呵,」上官冷笑一聲,他覺得現在也已經到了合適的時間點了,便改口問道︰「那你就說吧,上官虹是不是你請來的,又要請他來做什麼?」
李誠書再次抬起頭來看著上官的眼楮,那種眼神之中似乎有一種「最後的確認敵我狀態」的意味,最後,他才好像上定了決定一般,重重地在這停機庫里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翹起了二郎腿,看著地面上的水泥地板一角,緩緩地陳述起他自己的故事來。
那時候,他才剛剛十九歲,意氣風發之中,又學得了一手修復機甲的技術,人生里得意非凡。那時的李誠書,有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兩人談了三年多的戀愛,雖然女生也有些許的不情願,但終于也還是答應了他的求婚。
結婚之後的李更是在三年的時間內進入了長老會之中,他的人生在25歲還沒有到的年紀,就已經進入到了相當輝煌的地步。整個「巴斯光年」之中,沒有一個人不認識他,沒有一個人不尊敬他。
這本是極好的情節,他原本也相當的滿意自己所過的生活。
直到,那個名為雷爾的人也同樣地進入了長老會。李誠書與雷爾都是同樣類型的人,兩人都是姓格內斂,但做事相當的努力與謹慎,原本李誠書也沒有把這樣一個人放在了眼里。直到後來他發現自己妻子與對方走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經過人家的舉報,他在賓館的大廳里,堵住了正在退房的雷爾與伴侶。
這是相當殘酷的一幕,而這一幕也徹底地改變了李誠書的人生觀與價值觀。他覺得,以前自己所相信的那些愛與和平的理念根本就是錯誤的!當自己的女人被另外一個男人給搶走,當你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承擔起了應有的責任之際,你還談什麼與那個搶你女人的男人和平相處,又談什麼保持心靈的平靜與平和?
所以李誠書很快地與妻子離了婚,又很快地請來了幽魂機師上官虹,並在確認了對方的身份以後,將這「擊殺長老會成員雷爾」的任務,用180萬的價格給委托給了上官虹。
講到了這里,李誠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似乎是從一個極為遙遠的回憶的漩渦里緩了過來,道︰「所以,你如果也是上官虹先生的朋友,那也就算是我的朋友,你一會兒可得留下來,我殺只雞煮了雞湯一起喝。」
上官點了點頭,他真的很不喜歡這種與人狼狽為殲的感覺。但是,為了查清父親的下落,他忍了。上官問道︰「後來呢,後來的情況怎麼樣?」
李誠書道︰「後來上官虹大俠就花了一周的時間,把那可惡的雷爾的腦袋給砍了下來。」
「再然後呢?」上官還在等著自己心里這最關切的問題的答案。
「後來他就走啦。」李誠書一副理所當然地說道,「他又不是本島人,做完了事還留下來干什麼咧……」
在對方如此說著的時候,上官心中猛地一震,倒抽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