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生活 第十三章︰人禍

作者 ︰ 王新河

()氣溫逐漸的回升,得田和秋蘭在照看孩子們的同時又開始了家庭養殖,看來要不多久他們的日子還會象以前一樣的紅火。

時間對于幸福的人們來說實在是太快了,轉眼就到了夏收,由于前幾年得田和秋蘭漂泊在外,家里的田地就給秋蘭的娘家種,如今他們回來後秋蘭的哥嫂就把田地還給他們,還有那些青苗的小麥。如今這些小麥已經成熟了,而且又恰逢一個豐收的年景,金燦燦的麥穗孕育著飽滿的果實。當然這也是一個繁忙的季節,俗話說︰農家五月嫌人少,莊稼人不僅要搶收還需要搶種。可以說是在這個季節里沒有閑人。就連小歡笑也派上了用場。她不僅要照看弟弟和妹妹還要幫助爸媽燒水作飯。大人們累的是腰酸背痛,小孩兒們也是不得清閑。盡管如此,卻听不到人們的埋怨之聲,听的多的反到是人們那疲憊的但卻是自內心的笑聲。是啊!人們從播種的那一刻起不就是盼望著這一緊張而又繁忙的收獲季節嗎?這個繁忙的季節從收獲一直持續到所有的秋季作物全部播種完畢,才算是告一段落。至此勞累的莊稼人才算是有時間伸伸那累彎的腰,喘口平緩的氣。看著那一袋袋的小麥,听著滿圈即將出欄的肥豬搶食的哼叫之聲。得田的心里美滋滋的。他掐著手指對秋蘭說︰「如果是按著現在的收成來說,要不幾年,我們就會把給歡樂和和歡悅買戶口的錢給攢夠。」

秋蘭笑了笑說︰「但願吧,不過我總是有一種擔心和害怕。」

得田說︰「你擔心什麼?怕什麼呀?」

秋蘭說︰「我怕計劃生育工作組的來抄家。」

得田說︰「這有什麼怕的呢?歡歡和樂樂沒有戶口,工作組的又怎麼能夠知道我們是生戶呢?再者來說你也做了絕育手術了。」

秋蘭說︰「你反傻呀你,這是兩個活蹦亂跳的孩子,村子里誰不知道呢,要是有人去告呢。何況還有村干部呢。他們可都是清楚的。」

得田想了想說︰「是啊,你說的的確是有道理的。但我們又能怎麼辦呢?」

秋蘭說︰「我看啊不如把糧食藏起來,至于那些肥豬呀雞呀的就不要喂了,過段時間能賣的話就全部賣掉算了,以後就不要喂了。」

得田搖了搖頭說︰「總不能什麼事情都不做呀!」

「可也沒有別的辦法呀!還是小心些為好啊,總不能一年到頭白辛苦啊!」秋蘭嘆了口氣說,「這樣的事情又不是沒有生過。」

得田說︰「也只有這樣了,糧食要過幾天,等人家都忙完了後看看誰家有地方就藏在誰家。至于那滿圈的豬還不夠斤稱。要等半個月後才能夠出欄賣。」

秋蘭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人們痛恨災難和不幸,但是它們卻又常常的纏繞著人們。盡管得田和秋蘭已經是感覺到了災難和不幸是不會放過他們的,但他們卻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切來的卻是這麼的快,以至于他們連一點準備都沒有。

雖說是夏收秋種已經是結束,但是所收獲的小麥還沒有儲存起來,因此,得田和秋蘭那緊繃著的心弦並不敢有絲毫的松懈。這天的白天是一個晴天,他們把所收獲的小麥又從新曬了一遍,準備儲藏起來。幾十袋的小麥來回的搬運和翻曬也是一項十分消耗休力的事情,等他們把曬干揚淨的小麥拉回家後已經是夜里十一點鐘了。勞累了一天的兩口子此時已經是筋疲力盡,他們草草吃了口飯就睡了。由于勞累過度,二人一躺下,便沉沉的睡著了。

是啊!這些勤勞善良的莊稼人為了生活沒明沒夜的勞動著,他們太累了,他們也實在是太辛苦了,此時的他們別無他求,只是想實實在在的睡上一覺,好好的體息一下,因為明天他們還有更辛苦的事情要做。但是,現實的生活是那樣的殘酷無情,非但不能滿足他們這微薄的要求,反而還給他們帶來了無窮無盡的災難。這不,一陣急促的打門聲伴隨著叫喊聲把二人從睡夢中驚醒。

「得田,得田快起來開門呀。」

得田听出來這是村長的聲音。他有些緊張的對秋蘭說︰「不好了,可能是計劃生育工作組的來抄家了。」

秋蘭十分驚恐的說︰「那怎麼辦呢?我們的糧食和這滿圈的豬怎麼辦呀?」

得田也是語無論次主說道︰「完了,完了,這下子可全完了。」

秋蘭一邊搖著驚醒哭叫的毛毛一邊對得田說︰「那就不要給他們開門了!」

得田一邊穿衣一邊搖著頭說︰「如果是說一道門能夠攔住他們的話,他們也就不是工作組了。」

「得田,得田你快開門呀!不然的話他們就要砸門了。你要知道這可是計劃生育工作組的。」

「唉听天由命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得田長嘆一聲披衣起床去開門。

得田剛把門打開還沒來的及看仔細呢,一群人便如洪水般的涌了進來。他剛要問但還未有張開口之時,自己的臉上已經是挨了兩個耳光,直打的他眼冒金星,頭腦暈。緊接著他肚子上又被狠狠的踹了一腳。得田雙手捂著肚子蹲在地上喘著氣說︰「你們為什麼要打人呢?」

「為什麼現在才開門呢?嗯。」打人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留著後背頭的中年男人。

得田咬著牙忍著疼說︰「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太困了,睡的有點死。開始沒有听到叫門聲。

「是啊!莫鄉長,村長也忙來打圓場道︰「這些日子實在是太忙了,睡覺睡的有點死。」

看著鄉長有些消氣了,村長就對得田說︰「這是咱們鄉主管計劃生育工作的莫副鄉長。」

「知道為什麼來你們家嗎?」鄉長看了看得田說。

得田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莫副鄉長冷笑著說︰「你們家是生戶,嚴重的違犯了計劃生育政策。我今天來就是對你們進行處罰的。」

得田想了想咬咬牙說︰「我們只有兩個孩子啊,都是有準生證的呀!不信你可以看看我們的戶口本——」

得田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怒氣沖沖的鄉長打斷道︰「你還要狡辯?我們都已經是調查清楚了,不錯,一點兒也不錯,你家的戶口本子上是只有兩個孩子,但你還有兩個女兒沒有上戶口,也就是我們說的黑戶。」說著他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張紙在得田的面前揚了揚說︰「這是檢舉揭你們生的信件,告訴你,人民群眾的眼楮是雪亮的。只要我們緊密的依靠群眾的力量,任何違背法律的行為都逃不月兌法律的制裁的,在事實面前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說完他陰深深的看著得田。

得田搖了搖頭。

「那好,認罪就好,你就接受處罰吧。」鄉長用一種征服者的口吻說道。「生一胎處以經濟罰款一萬元,現在是生了兩胎。那就是兩萬元了。」

「兩萬元?」得田簡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由的說道︰「在咱們農村不要說是兩萬元了,就是一萬元的家庭在咱們農村來說也是了不起的萬元戶了,是要在全縣上光榮榜的。這樣的家庭在咱們鄉恐怕是也沒有幾家呀!」

「法律是公正的,但同時也是無情的,它並不會因為你是貧窮還是富有而決定處罰的金額的。」莫副鄉長說到這里時惡狠狠的瞪了得田一眼,「實話告訴你吧,兩萬元還是少的呢,我是看你認罪態度較好,而且家庭也卻實是比較困難,從心里同情你們,才對你們做出從輕處罰的。」

得田帶著哭音哀求道︰「您對我從輕處罰,我從內心感激您,但是您開出的數目實在是太大了,做為鄉領導,您是知道的咱們這里一個家庭在年景好的時候,收入也不到五百元啊!兩萬元是咱們這里一個家庭二十年的收入啊!」說完他看看村長。村長不說話,只是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但是鄉長卻已經是脾氣了︰

「你少和我嗦那麼多,別以為我不清楚你們這些刁民的本性。你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手里放著錢也不往外出的,看來不給你們一些歷害你們是不知道馬王爺是三只眼的。」說著他對那些工作對員一揮手︰「抄家。」

得田忙上前阻攔,此是秋蘭也和丈夫一起保護著他們辛辛苦苦來之不易的財產。他們一邊用身體阻攔著工作隊員一邊哀求他們高抬貴手。然而他們的哀求換來的卻是要命的拳打腳踢,拳腳猶如雨點一樣的落在他們身上。可憐人啊!他們哪里經得起如此的催殘,頃刻之間便癱倒在地上。,而此時,懂事的歡笑也已經是過來了,目睹眼前的一切,她哭叫著拉扯那些毆打她父母親的凶手。歡笑的舉動令這些凶手一時間不知所措,他們想不到一個小女孩兒竟敢如此勇敢的阻攔他們,要知道他們可是計劃生育工作隊的呀,平時不要說是一個小女孩兒,就是那些成年的大人們對他們也是敬而遠之的。但是眼前的這個小女孩兒非擔沒有象躲瘟神一樣的遠遠離開他們,而是不顧一切的挺身而出的阻攔他們。歡笑的這一行為使他們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當然了,他們並不是害怕歡笑,更不是不敢對歡笑下毒手。他們至所以愣在那里只不過是感到意外和吃驚而矣。那種表情就象是一群餓狼突然現一只羔羊不顧一切的穿進了它們的狼群里一樣。狼群之所以呆停在那里並不是害怕也不是同情羔羊的命運,而是感到意外。但是狼群的停頓只是暫時的一瞬間,旋機就象瘋一樣的撲向這個送上門來的獵物。就听莫副鄉長大叫道︰

「你不想活了,找死啊?」伴隨著他那凶狠的吼叫聲就听「啊」的一聲慘叫,笑笑倒在了地上。秋蘭不顧一切的撲在女兒身上,用自己的身體為心愛的女兒遮擋那暴風雨一樣的拳腳,她忍著疼痛向那些行凶的人哀求道︰

「求求你們了,別打了,家里的東西全都給你們了。求你們別打了。」而與此同時睡在里屋的三個孩子也被驚醒了。他們雖然不知道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他們卻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恐懼和無助使三個孩子同時哭泣起來。于是計劃生育工作組的成員們就在這一家人的哭泣聲中開始了他們的工作,當然,對于他來說這不僅僅是一種工作,他們更認為這是法律付于他們的使命,一種神聖的使命。他們拉走了全部的糧食搬走了所有的家俱。看看這個屋子里再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了,一個隊員對莫鄉長說︰「鄉長,這屋子里沒有什麼東西了,去院子里看看吧?」

「誰說沒有值錢的東西了,不是還有一張床嗎?」隨即又對得田和秋蘭吼道︰「去把孩子抱起來,我們要把床抬走。」

秋蘭機械的把歡樂和歡樂抱下床後又把毛毛緊緊的抱在心懷里。孩子的哭聲都變的有些嘶啞了,無論得田和秋蘭怎麼哄都哄不住,還是一直不停的哭叫。孩子哭聲不僅使親人們心疼,也是莫鄉長心煩,他怒沖冠的對哭叫不止的孩子吼叫道︰「哭,哭,哭,再哭就掐死你們。」說來也怪,一直哭泣叫不止的孩子被鄉長這一聲吼叫便馬上止住了哭泣。緊緊的偎在父母的懷里連頭都不敢抬。

家具和糧食搬運完了,下一步就是那些家畜和家禽了,這些雖然也是財產,但是與那些家具和糧食有所不同的是這些動物是有生命的,它們掙扎著,嚎叫著悲鳴著,但是這一切都是徒勞的,最終它們還是被裝上車拉走了。

看著劫後的滿院狼籍,得田一家並沒有哭泣,也沒有流淚。也許是他們的神經已經是麻木了,一家人相互間不言不語面無表情的等到天亮。

天亮後工作組的又來了,並且是帶著鋸子和斧頭,他們是來鋸院子里的幾棵大樹的。得田和秋蘭莫然而又冷淡的看著這一切,視若不睹,好象這一切都于他們無關似的。其實並不是他不心疼這一切,可他們這些善良的平民百姓對于這一切強盜行為又有什麼辦法呢?

「劉得田,劉得田你什麼呆呀你?」是莫鄉長在叫他。

「什麼事啊?」得田厭惡的回應到。

「對于你們家的財產,我們已經做了估價︰總共的價值是三千元錢,當然這其中還包括這幾棵樹在內。」莫鄉長指著那幾棵將要倒地的樹木說「而你們家應該交納的社會扶養費是兩萬無(這社會扶養費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罰款)。兩者相差實在是太懸殊,因此你還要補上相差的部分。」

得田冷笑著說︰「我的總共家當都這麼多,已經是全部被你們抄走了。」

「這些都是實物,你們家難道沒有現錢嗎?」

「現金?有,我們家還有,不過那和你要求的實在是相差太遠了。」

鄉長的眼楮一亮︰「有現金就好,有多少?」

「還有一百多元。」

「混蛋,一百多元?你這是耍我,把我當要飯的打了呀?」鄉長罵道,「在今天中午之前不把錢準備夠交上來的話,我就扒你的房子。「

得田冷嘲熱諷笑著說︰「鄉長你也別生氣。你是搞基層工作的,對于咱們鄉的經濟壯況是了解的。你自己說一下,一個農民家庭能有一百元錢的現金的家庭多不多。」說到這他乜斜了鄉長一眼繼續說,「我可以說,我還是比較富裕的呢,你可以去調查一下,看看有幾家農戶能拿出來一百元錢?」

劉得田的話令鄉長一時語塞,做為一個基層干部,他心里清楚劉得田說的是實話,不要說是一百元的現錢,有很多家庭連給孩子上學的十幾元錢都拿不出來,以至于有許多的學生因交不起學費而被老師趕回來的情況時常出現。他知道農民的生活是艱辛困苦的,也清楚他們賺錢不容易,他們手里的每一分錢都是汗珠子摔八瓣換來的血汗錢。對于這些農民的苦難,他是同情的,憑良心來說他是不願意從這些可憐的農民手中搶奪他們的血汗錢,但是他必需要奪必需要搶,因為這是他的工作,如果不這樣的話,他就無法完成上級領導給他布置的罰款任務。在者來說,他也已經是沒有良心了,每每想起這些他就感到一種不可鳴壯的悲哀,原來的他並不是這樣的,那時候的他是一個正直善良富有同情心的人。初入仕途的時候他曾想著憑自己的聰明才智干出一翻的成績來。但他卻事事不順,處處踫壁。長此下來非但沒有受到領導的賞識,反而經常挨批評。而很多和他同時進入官場的人卻春風得意步步高升。而那些人無論是才干還是能力,與他相比都是相差甚遠的。後來他認真的總結了自己在官場上失意的原因,他驚訝的現了他失敗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他有良心,接著他又對那些春風得意的官員進行調查,調查的結果竟然也讓他大吃一驚,他現那些仕途順利步步高升的官員們都已是失去了良心,甚至是失去了人性,而且大多數人都在犯罪。而犯的罪越是大,官升的就越是高。耳聞目睹這一切後他除了感到無比的震驚之外也感到無比的憤怒。但是除了憤怒之外他又能怎麼辦呢?有一點是肯定的︰他是無法改變這一切的。而當他意識到現行體制下的官場的陰險與黑暗後,擺在他面前的路有兩條供他選擇,一條是扔掉自己的良心在官場里隨波逐流升官財。另一條是退出這個充滿污穢的官場,找一分干淨衛生的工作。經過一翻艱難困苦的思索後他選擇了前者。因為他已是十分清楚的認識到︰在現形的社會體制下,只要你手中撐握著權力,你就可以為所欲為的擁有你想要的一切。同時他也明白並探索出了一條為官之道︰在現形的官僚制度下只有丟掉良心,放棄公正後才能左右逢緣,春風得意的步步高升。當然你要是失去人性的話,職務就會升的更高更快。而事實是按照這種做事的原則,在不到兩年的時間里他便由一個小辦事員榮升為副鄉長。想到這里他不由的自言自語道︰「良心、人性、嘿嘿,現在當官的有幾個有良心的?又有幾個有人性的啊!」是啊!做為一個領導干部,他是不會講良心的,而且他也不能夠講良心,如果他一旦起了惻隱之心的話,他就無法完成上級分配給他的罰款任務,從而也會連帶性的影響他的官運和前程。到那時,又有誰會同情他呢?想到此,他咬咬牙冷笑了一聲對得田說︰「我還是那句話,法律是公正的,它不會因為犯罪分子的經濟基礎壯況而增加或是減少對當事人的處罰的。如果是在今天中午之前你還是不能把差額的部分交齊的話——」說到這里用手指了指房子說︰「我就扒你的房子。」說完他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得田和秋蘭,臉上滿是陰險的繼續說,「我可以肯定的說,你們每一個人都是相信我所說的話的,對于這點我是毫不懷疑的,因為我在咱們鄉已經是扒了很多很多的房子了。這個想必你們是知道的。」

房子如果真的給扒了的話就慘了。那樣的話,一家人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得田和秋蘭不禁心里一慌,表情上就全部露了出來。在看莫鄉長,就象是一只老虎在欣賞自己利爪下的掙扎的獵物一樣,他獰笑著對得田說︰「何去何從你們再考慮一下。」

「莫鄉長。」得田嘆了中氣說︰「你的話的意思我是十分的清楚的,但是請你也考慮一下,我們的這坐房子能值多少錢?」

「哦」莫鄉長沒有馬上回答得田的話,他仔細的打量了一陣這坐房子自己也禁不住的笑了起來,心說︰

「這坐房子即使是新建的也只不過是兩千元錢,我卻用它來威脅對方拿出一萬七千元錢來,真是有些痴心妄想了!」想到這里他對得田說︰「你這房子應該值兩千元的,我想再多你們也拿不出來。看你們掙個錢也不容易,怪可憐的。出于對你們的同情和照顧,讓你們少出些算了。再出一千元徹底的兩清。」說著他伸出一根手指比了比。

得田苦笑著說︰「這一千元與兩萬元相比是少了許多,但是對于我們來說它的概念是一樣的。」

「嗯——」莫鄉長迷惑不解的問,「這是兩個相差十分懸殊的數字,怎麼會是一樣的呢?你說說看。」

「道理很簡單,我們都拿不出。」得田無奈的搖了搖頭說,「象你剛才所說的一樣,我也可以十分的肯定︰你也想信我所說的話,因為你比誰都清楚和明白一個農民家庭的經濟壯況的。」

「就這個數了,不能再少了。」莫鄉長怒道︰「我不管你怎麼著,十二點鐘以前你繳不出來一千元就扒房子。」

「你如果是非要我出這麼多的錢,我實在是拿不來,不要說是扒房子,就是砍頭我也沒有辦法呀。」

「那—好-啊-」莫鄉長陰聲怪氣的說,「我就要扒你的房子。」

站在一邊的村長眼看要壞事,忙過來打圓場︰

「莫鄉長,你別生氣,咱們借一步說話。」說著把鄉長拉到一邊嘰嘰咕咕起來。一會村長過來對得田說︰

「得田啊!我好說歹說的勸了一陣子,鄉長同意少收你兩百元,你看怎麼樣?」

得田感激的對村長說︰「謝謝您了二保叔。」

「謝什麼呀。」村長說都是一個村子里的爺們,我能幫多少,我就會盡量的幫多少。實在幫不上的也沒有辦法,你還是趕緊把錢給繳了就沒事了。」

得田苦笑著對村長說︰「二保叔,咱們家里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你說這八百元錢的罰款不要說我家里沒有這麼多的錢,就是是借,現在也借不來呀!」

「唉-」村長嘆了口氣說︰「這個我清楚,並不是咱們給他耍賴不繳,而是是我們確實是沒有這麼多的錢啊!」

「唉-。」得田也嘆了口氣說︰「沒辦法呀!只有讓他們扒房子了。」

村長搖了搖頭說︰「那不行,房子扒了你們住哪里呀?」

「二保叔,你和鄉長比較熟悉,你去給他說說再少要一些好嗎?」

「熟悉什麼呀?那家伙簡直不是人來的。」說著他往鄉長那邊看了看說︰「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房子被扒掉,我再去說說看。」

「那太謝謝您了。」

「你客氣什麼呀?都是一個村子的,我能幫一斤的話決不幫八兩。不過———。」他看了看得田繼承說。「——不過你也別抱有多在的希望。」

村長來到鄉長跟前還沒說話呢就听鄉長先問道︰「怎麼樣啊?他是繳還是不繳?」

「他想繳,可是繳不起呀?」

「什麼?」鄉長摔掉手中的煙頭叫道︰「我把他的剩余罰款金額從一萬七千元降低到八元,降低了幾十倍。可他還是不繳。這是成心和我作對,和法律對抗啊?」

看看鄉長火了,村長陪著小心說︰「鄉長您別生氣,我剛才不是已經給您說了嘛,他不是不繳,而是繳不起。雖然你給他減少了二十多倍。但是有一點您是最清楚不過後了,在這農村里八百元的現金和兩萬元是一樣的,都是零。因為他們都是一樣的拿不出來。」

「拿不出來就算了,我扒他的房子。」

「村長說︰「我的大鄉長啊,扒房子不是我們的目的,只不過是我們加快實現目的的一種手段。我們真正的目的是罰款收錢,如果是少要一些,我們就能多一些收入;如果是把房子給扒了的話,就一點收入也沒有了。」說到這里他看了看鄉長,「要知道你也是分配的有罰款任務的。而扒房子是不頂任務的。所以我認為能夠榨出來一分是一分。」

鄉長說︰「是這個理,你說他能出多少錢呢?」

「三百元。」

「不行,太少了。」

「那您說要多少才合適呢?」

「你去告訴他,五百元錢了,一分都不能再少了,否則我就扒房子。」

村長把鄉長的話轉告給得田後又特別的附加著說︰「鄉長說了不能在少了,你也要理解鄉長的難處,他也是有任務的。」

得田說︰「五百元錢在咱們村里還能夠借來,但問題是我這次繳了五百元後是不是終結的?如果是過一段時間他們再以扒房子為要脅,要我再繳錢的話我怎麼辦呢?那樣的話這可是一個無底洞啊!」

「是啊,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就一分錢也不用繳了,欲壑難填啊!」一直不說話的秋蘭也插言道。

村長說︰「這個我也說不準,不如咱們現在就去問他,要他當面說清楚。」

「不用問了,這是終結的罰款,以後是再也不找你們了,只要你今天把這五百元繳齊就可以了。」莫鄉長邊說邊向他們走來。

得田說︰「如果是這樣就好,我也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去借錢了,而且別人也會放心的把錢借給我。」說到這里他看看鄉長,「莫鄉長麻煩您給我寫一個證明好吧?以此來證明這是最後的終結罰款。」

「好吧。」莫鄉長說著蹲在地上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取出紙和筆墊在膝蓋上寫了起來。寫完後他從包里取出公章放在嘴上哈了哈氣,十分認真的在證明上蓋了個血紅的印。

村長笑著說︰「看來你這是流動辦公室啊!」

鄉長把證明遞交給得田後說︰「就是為了寫這個證明的,這樣的證明有時候一天要寫幾份呢。」

得田接過鄉長遞過來的證明十分認真仔細的細品上面的內容︰

茲有我鄉大劉莊村民劉得田一次性繳納子女生罰款費五百元整,此次罰款為終結罰款。下面是落款和日期。

得田仔細的看了幾遍,反復的推敲著每一個字,確定無誤後才小心的折好放在衣袋里。

鄉長說︰「先把證明給我,等你把錢繳來時再給你也不遲。」

得田獨猶豫了一下說︰「還是讓我拿著吧,這樣人們知道我這里不是無底洞後就會放心的把錢借給我。否則的話,人們會因擔心這罰款沒有盡頭而不敢把錢借給我的。」

莫鄉長覺的劉得田說的有道理,也就不再向他索要證明了,而是讓他拿著證明去借錢。並希望得田盡快的把錢借回來。

在得田家的大門前早已圍攏著許多村民,他們得知了得田的用意後便紛紛勸他就此打住。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對他說︰「計劃生育罰款是個無底洞啊!你有多少錢往里面填啊!」

「是啊,巧玲說的是啊。」梅花嬸也說︰「這罰款就象是割韭菜一樣一茬一茬的沒個完,直到秋天連根刨挖。」

「哎呦!可不是嗎。」巧玲又接著說,「我娘家的一位堂哥就是這樣的,開始是要他繳罰款,說是不繳就要扒房子。可是繳了不到兩個月,工作組的又來要罰款,不繳還是威脅說要扒房子,沒辦法就東求西借的把錢繳了。可誰知沒隔多久又來要錢了——如此反復了幾次,最後一次實在是借不來錢了,工作組的就把他們的房子給扒了,我那個堂嫂啊都神經失常了。」說到傷心處巧玲禁不住傷心的哭泣起來。

「是啊」。人們都議論了起來,「哼、計劃生育呀,全是假的,罰款撈錢才是真的。」

「是啊,得田你不要上當了。」

對于鄉親的關心,得田是從內心感激的,他安慰大家道︰

「大家請放心,這個情況我也考慮到了。為了穩妥起見,我已經讓鄉長寫了一張證明。保證這是終結罰款。今後不在找麻煩。」得田環視了一下眾鄉親繼續說,「我現在請大家幫我渡過一個大難關,請大家借給我一些錢,多少都可以。

為了求借這五百元錢,得田跑遍了整個村子,前前後後求借了幾十家,最多的一家借了有幾十元,當然也有幾元的。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啊!天將中午的時候終于湊齊了五百元錢。這五百元錢中十元面額的就很少,大部分都是五元和兩元、一元的零碎散錢,而且還有幾長五角的。由此可以看出小村的貧窮以及借錢人的艱辛。

好不容易把這些瘟神送走了,得田一家開始整理這滿地的狼籍。雖然這次洗劫使他們遭受了巨大的損失,但是所幸的是今後這種事情就不會再出現了。只要人在,只要以後生活太平,憑著他們的勤勞和智慧一定還會重新擁有失去的一切。並且還會更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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