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極是不安,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光怪陸離的夢境,千絲萬縷里終于找到那一個讓人渾身戰栗的空洞,林雲熙陡然驚醒,背後冷汗涔涔。掙扎著起身時衣袖帶翻了床榻邊小小的青瓷花瓶,外間值夜的宮人忙進來問,她無力地揮一揮手,「明日再說。」
復躺下時再不能入眠,腦中一片混亂,胡為榮、程家、楊家、林家、胡青青……全都糾結在一起,一時幾乎難以理出頭緒。
胡青青為什麼偏偏來求她?為什麼把此事的隱情合盤對她拖出?嬪妃不得隨意干涉朝政,但她若能拼上性命,安知沒有機會全盤告訴慶豐帝?
退一步說,既然人藏在她娘的陪嫁莊子上,又為何不透露給她舅家?為何要繞這樣大的圈子讓她知曉?胡青青母出身楊家,若知其中緣故,並非不能一力擔起,轉而求旁人,難道她不怕耽誤事麼?
是試探?還是另有目的?
楊家對此事又是否明了?若得悉,是欲借刀殺人?亦或是借她捅破,讓林、程兩家結仇,從中牟利?
急于報復的恨怒和興奮漸漸消退,微微有些頹敗的茫然,她再怎麼仔細籌謀打算,女人間的手段她尚可應付,然而比起朝堂風波之詭秘,卻顯得細碎而不堪了。
月光透過鏤空雕花的窗子照進來,在地上映出一幅栩栩如生的海棠春睡圖,一地清冷的皎潔。
林雲熙微微一嘆,心思清明而了然。
無論此間諸事暴露與否,程家都可從容抽身——因為沒有證據!其中內情,都是她抽絲剝繭
細細推敲所得,沒有任何實在的證據可以證明就是程家做的!
就算慶豐帝查出什麼,區區幾個小吏的一面之詞安能扳倒程家?憑借程家百余年之勢,配合太皇太後在殿中省幾十年經營,既然動手,必定將一切痕跡抹除干淨,縱使有幾處不妥,也不會叫人捏住如實確鑿的證據。至于其他小節,根本無法動搖程氏。
如此雷霆之勢,一擊必殺,程家雖有走下坡之象,然而百年氏族,終究不能小覷。
一夜未眠,幾乎是看天色慢慢亮起,晨光熹微,心頭漸漸浮起一層明悟。程家是否真的做過此事、有沒有證據都不要緊,按律法論罪,誰家沒有幾個紈褲子弟欺男霸女?誰家沒有官宦兼並土地、收受賄賂?清流御史為官,尚有三節兩壽、冰敬炭敬,真正兩袖清風的能有幾人?最重要的始終只有一人。
憑著這一點,她未必沒有一擊之力。
午後晴朗明麗,陽光靜靜如平緩流淌的河水,微風軟和,帶著松柏清新之氣和玉蘭幽微的芳香徐徐吹入屋中,滿室春光。
歪在榻上閉目休憩,干淨而煦暖的日光透過窗子鋪滿一地,迷迷糊糊間唯有遠處幾聲清脆悅耳的鶯啼鳥語。不知過了多久,她仿佛已經酣然睡去,忽听窗外有人極小聲的道︰「主子睡了麼?」
另一人回道︰「方才還听見主子翻身,這會兒沒動靜,應是睡了。」
隔著雨過天青色的阮煙羅窗紗,悄然微微睜眼,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頭,她亦只能瞧個大概,依稀認出是青菱和董嬤嬤。
「主子昨晚上沒睡好?」
「可不是。大半夜驚醒,砸了一個花瓶,還不叫奴婢們去收拾。」
董嬤嬤道︰「你仔細看著時辰,可別叫主子睡得太遲,不然晚上又睡不著了。」
青菱「哎」地應了一聲,「嬤嬤可要坐一會兒?主子睡得不好,碧芷去小廚房盯著他們做杏仁露去了。」
兩人在廊下坐了,青菱悄聲道︰「嬤嬤可知道主子昨兒怎麼了?奴婢瞧著一直憂心忡忡的樣子,看書也心不在焉的。」
「大約是為了胡順儀的事罷?」
青菱嚇了一跳,「奴婢听說順儀的父親犯得是死罪……主子與她又沒什麼情分,何苦摻進這等事情里去?」忙拉著董嬤嬤求道︰「好嬤嬤,主子要真想岔了,您可得勸一勸啊。」
董嬤嬤笑道︰「急什麼?這里頭應有其他緣故,我並不曉得詳情,但也知道出不了大亂子。單看這兩日琥琳跑了許多趟,主子那里有侯爺呢,總不會吃虧的。」
青菱雙手合十拜了拜,「三清在上!奴婢真是要給嚇死了!旁的小事求求情也罷了,沒得為她連累主子,就是有兩百條命我也饒不過她。」
林雲熙听了心底生暖,外頭兩人靜默了片刻,青菱又道︰「奴婢數著有兩日聖人不曾來了。」
董嬤嬤一愣,笑道︰「偏你貼心!還數著,聖人在前朝忙,也不是日日都能來的。」
青菱小聲嘀咕道︰「昨兒還召幸了靜充儀呢,卻沒時間來瞧瞧主子和小皇子……」
一時兩人又靜了下來。
林雲熙心頭微微一凜,自兒子出生,慶豐帝不是日日留宿,但幾乎每天都會抽空來看望,至多隔上一日,從未如這般連著兩天未踏進昭陽殿一步。想起這幾日她為了胡為榮一案心不在焉,暗暗咬牙,再不能如此疏忽大意!
細細思量推敲,一來不能叫程家有恃無恐;二來胡青青可用,作為棄子太過可惜;三來慶豐帝那里也必要揭發,卻不能如楊家的意,自個兒跟程家對上,還需找一個好時機。
當日林雲熙便傳出消息,詢問林恆胡為榮是否難逃死罪。林恆只回了四個字,「流放青州。」青州距京八百余里,雖非邊境苦寒之地,也是窮山惡水、極貧窮困苦的地方。
胡為榮既不是死罪,她謀劃的後手便可起效。將此間隱情附上她的打算詳細寫給林恆,倏然松了口起,喚來胡青青叮囑她,「朝中已有人為你父親求情,但死罪可免,活罪難恕。如此罪責,大約會革職流放,你不可再生事。」
胡青青聞得父親可免死罪,已喜不自勝,連連道︰「妾身不敢!妾身父親能保全性命已是不易,怎敢再奢求其他?只求三清庇佑,護我父親笀命不損。」又謝林雲熙,「謝昭儀救命之恩!妾身為奴為婢難報昭儀恩德!」
「你不必為奴為婢,只需做你的嬪妾,好好服侍聖人即可。」
胡青青喏喏應了,恭敬道︰「妾身都听昭儀吩咐。」
林雲熙微微一笑,「你倒識趣兒。」說笑兩句,便打發她回去。
入夜時傳晚膳上來,因有開春新上的時蔬,白灼蘆筍、清炒芹菜、香椿豆腐……最是新鮮美味,配上蟹粉獅子頭、枸杞子炖鵪鶉、油燜大蝦,滿滿當當一桌。林雲熙偏好清淡可口,用的極是香甜。
飯後又提了羊角宮燈四處散步,青菱便道︰「主子去玉蕪院吧,這幾日那垂絲海棠開得可好看了。」
碧芷道︰「蘇軾說‘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咱們也去瞧瞧這紅妝究竟有多美。」又拍著手笑,「今日恰好是東風呢,可惜月亮在西,照不著咱們殿里的轉廊啦!」
與眾人賞過一回。回來兒子醒了直哭,又抱著哄了許久,才慢慢睡著了。
青菱替她揉揉略有些酸痛的手臂,碧芷端了杏仁露上來,「主子走得累了,用些杏仁露,奴婢叫他們磨了核桃仁進去,晚上正好安神。」
林雲熙笑著端過來,一面吃一面道︰「打發人去問問,聖人歇在哪里。」
碧芷愣了愣,和青菱眼神一對,忙笑著應了。
林雲熙看她倆目光閃爍,微微皺眉,「怎麼?還有什麼瞞著我不成?」
青菱為難,「這……」
反倒碧芷苦笑,直言道︰「秦少監方才知會了奴婢們,聖人今晚上召幸了靜充儀。」
林雲熙手中的勺子在碗里微微一頓,發出清脆的嗡鳴,「這有什麼不能說的?怕我傷心?」
兩人期期艾艾。
林雲熙好笑道︰「聖人召幸嬪妃是常事,我不過隨口問一句罷了,你們倒比我還難過。」又略蹙一蹙眉道︰「這幾日都是靜充儀伴駕麼?我記得昨兒也是她。」
碧芷道︰「就兩日,前兒聖人獨宿,還召一位莫將軍說了半宿的話。」
她笑一笑,只道︰「讓琥琳秦路多留心。」面色如常地去更衣洗漱。
杏仁露仿佛失去了安神寧心的功效,月光靜好,玉輝清冽,她閉著眼恍如入眠,心底卻浮起微微的焦躁。迷迷糊糊了大半夜,才有片刻的睡意。
連著兩日難以安枕,早晨起來便帶著幾分憔悴,腦中空空茫茫,昏昏沉沉地抽痛。
青菱碧芷大驚,忙要著人去請太醫,林雲熙微微搖頭道︰「不必去,只是昨晚上沒睡好罷了,午後歇一刻就好。快傳膳吧,我還得去和皇後請安。」
因頭疼腦漲,她只覺整個人都木木的,早膳也味同嚼蠟。去看過兒子出門,萬里碧空雲海翻騰,天色蒼茫,微風卻悶熱得燻人。扶著額頭靠倒在椅背上,目光游移而空洞,不遠處碧樹成蔭、繁花似錦,大片粉色的桃花熙熙攘攘地盛開,風中送來淡淡清甜的花香,馥郁芬芳,沁人心脾。
「主子若不舒坦,皇後那里告假不去也無妨,您的身子要緊啊。」
碧芷跟著勸,「您臉色這樣差,還是回去請太醫來瞧瞧。」
林雲熙只搖頭道︰「不過請安而已。」
她不舒服,抬著肩輿的內侍也小心翼翼地放慢了腳步,不敢快走,是以到皇後宮里便遲了。這日嬪妃來得整齊,滿滿一屋子環肥燕瘦,衣香鬢影,唯她一人遲了半刻。
林雲熙倒並不覺窘迫,神色自若地屈膝行禮,「妾身來晚了,請皇後恕罪。」
皇後分毫不見不悅之色,笑吟吟道︰「春日里難免貪睡,有什麼要緊的?快快起來坐吧。」
又跟她寒暄兩句,然後與眾人聊閑話。
女人們的話題左不過衣衫首飾、家長里短,什麼莊親王妃懷著雙身子金貴得不得了,莊親王如今連妾室那里都不去了;什麼誠親王新納的側妃竟打了世子妃的寶貝兒子,兩人已勢同水火;什麼各屬國近來上供了多少多少繡緞香料,蘇州織造新送上幾匹極難得的青水紗,聖人竟都賞給了葉相要出嫁的ど女添妝……
又說起要開恩科,皇後道︰「仿佛听聞過兩句風聲。」目光往林雲熙身上一轉,「妹妹知道麼?」
林雲熙微微點頭,「听聖人提過一句。開疆拓土之大喜,如何能不舉國慶賀?幾位丞相聯名奏請,聖人自然允了。只是如今春耕繁忙,朝中又不安寧,大約是要等秋闈了。」
敬婕妤忙拍手笑道︰「聖人如此求賢若渴,真真是明君聖主。」
眾人紛紛跟著附和,極力恭維贊揚。
皇後也露了笑臉,「咱們姐妹里也有不少出身書香門第,我記得王充儀家中便有一位郎君過了鄉試,不知這回是否入場?」
王充儀連忙起身,喜氣盈盈道︰「勞娘娘記掛。家兄尚在國子監讀書,前兩年師傅說文章火候還差些,需再磨礪方未入場。聖人天恩浩蕩,既開了恩科,哥哥必要下場一試的。」
一時眾人眼神亂飛,不等皇後開口,又各自嬌聲細語,「如今任國子監祭酒的應是樂安居士鄭懷恩,他是先帝十一年上的探花,極是文采風流的人物。」
「那樂安居士三十余年不曾納妾蓄婢,只守著妻子一人,夫妻伉儷情深。連帶著居士膝下四位郎君皆無妾室,幾位夫人也爭氣,都是進了門就生下兒子,當真有福氣。」
「子孫延綿,鄭家家風又清正,再過百年,又是一氏族了。」
也有有說酸話的,「哎,誰知道是不是娶了滿門母老虎回去呢?」
卻是羨慕幾位生了兒子的夫人多一些,「納不納妾有什麼要緊?最重要的是得有個兒子呢!」不由模著肚子嘆息,「咱們不必鄭家夫人命好,如今連個想頭都沒有。」
林雲熙听她們燕語鶯聲,只覺得胸口窒悶,神色懨懨。
忽聞一旁忻貴儀道︰「哎呀,昭儀姐姐怎麼了?臉色這樣難看。」
林雲熙抬眸看她一眼,淡淡道︰「不礙事,稍稍有些累罷了。」
忻貴儀曼聲道︰「是麼?妾身瞧姐姐眼下烏青,還以為姐姐昨夜輾轉難眠呢。」又掩唇輕笑,「妾身記得昨兒聖人召幸了靜充儀……」
林雲熙心下厭煩,忻貴儀還真是沒完沒了,微微冷凝了臉色道︰「誰沒有身子不舒坦的時候?前兩個月下雪未化,我還听貴儀咳嗽了兩聲,都是一樣吃五谷雜糧的人,怎麼,我連病都病不得了?!」
忻貴儀笑容微頓,抿一抿唇角,復又含笑道︰「妾身不過白問一句,昭儀急什麼?」
「急什麼她自心里有數,何須忻妹妹提醒?妹妹好心,有些人卻未必肯領情。女子當以賢惠寬和為美,怎可驕橫善妒?」甄婉儀含著笑和聲細語,眼底一片幽然。
林雲熙心底煩躁,冷冷瞥了她二人一眼,月兌口道︰「本宮記得七出有二,一為無子,一為口多言。」話一出口便微微有些悔意,甄、忻兩人勃然變色,皇後臉上也如冰般冷漠。
轉念又想起她與這幾人已水火不容,有什麼可顧忌的?恰如甄婉儀雖未指名道姓,眾人皆知暗諷的是誰,她不過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一個兩個費盡心思想踩她的臉,她又何必顧全她們的顏面?
強自按下心頭浮起的不快,冷然道︰「靜充儀呢?上來我瞧瞧。」
眾人不由面面相覷。
靜充儀怔了片刻,身邊嬪妃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輕盈起身上前,屈膝一福道︰「妾身充儀趙氏,拜見昭儀。」
「抬起頭來。」
微微抬首的女子嫻雅安靜,縴合度,眉色遠淡如黛,眸如秋水,細細的瓜子臉清秀明麗。
林雲熙微微一笑,「倒是個美人兒。」執起她的手道︰「宮中皆是侍奉聖人的姐妹,你生得這樣漂亮,又端莊懂事,難怪聖人喜歡。」
取下發髻上一支鏤空穿枝海棠垂珠銀釵,示意靜充儀低□,輕輕把銀釵簪如她發間,拍拍她的手含笑道︰「只要聖人喜歡的,本宮也喜歡。這簪子極配你這身衣裳,拿去戴著玩兒吧。」
諸妃驚愕,靜充儀也呆了一陣方行禮謝過,又听林雲熙道︰「你大約與本宮差不多大,正是青春韶光。如今宮中孩子不多,聖人既肯疼愛你,你也需爭氣,早日為聖人誕下皇嗣方是正理。」
靜充儀呆愣愣地行禮道︰「謝昭儀教誨。」
林雲熙喚過旁邊宮人扶她起身,余光掃過甄婉儀幾人,眉目帶笑,「本宮那猴兒昨晚上鬧了半夜才睡下,連帶著本宮氣色也不好。你侍奉聖駕辛苦,不可再勞累,快快起來。」
眾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甄婉儀等人終于反應過來,臉色鐵青,難看地幾乎維持不住平靜。她們原先暗中嘲諷林雲熙驕橫、善妒,聖人召幸別人她便輾轉反側,容不得人——而林雲熙這般做派,賢惠大度,又說因照料兒子才顯得神容憔悴,卻是反過來打了她們的臉!
且她話中句句都是生孩子帶孩子,偏偏甄婉儀忻貴儀都沒有孩子!
甄婉儀臉上極力保持著不扭曲猙獰,咬牙道︰「昭儀真是賢良,竟連聖人子嗣都要操心!」
林雲熙挑挑眉,溫言道︰「替聖人綿延子嗣乃嬪妃之責,本宮不過對靜充儀稍加提點——怎麼婉儀好像十分不悅?」
甄婉儀胸膺若堵,一口氣梗在心頭,還要勉力不讓面上露出異色,「妾身不敢。」
林雲熙心底冷笑,不作一言。
氣氛幾如凝滯,眾人勉強又坐了一刻,皇後面露倦色,到底怏怏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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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昭陽殿,疲倦方如海潮上涌。
懶懶歪在榻上不願動彈,不過片刻,窗外忽然風起雲涌,天色陰陰沉沉,陡然漫天傾盆大雨嘩啦啦傾瀉而下,密密層層的雨如絲散開,水流順著殿檐屋瓦如萬千顆珠子砸下來。
披衣起身,推開窗子,飛濺的雨滴落在臉上微涼,精神為之一振。水汽氤氳,空氣中彌漫著草木清新之氣。一個驚雷轟然作響,耳邊依稀听見孩子「哇」的哭聲,林雲熙顧不得穿鞋,赤著腳便向兒子那里跑去。
迎面猛地撞上一個人,前後重心不穩,腳下一滑,雙手抓空,仰面就要跌倒。
「怎麼走得這樣急?」
身子在半空中被人一把抄起,穩穩落在一個熟悉的懷抱里。眼前是熟悉的玄色袞服,圓日雲紋,金龍盤舞,抬頭看見慶豐帝含笑的眼眸,臉上微微一紅。
兒子抽抽噎噎的哭聲未斷,林雲熙「哎呀」一聲,掙扎著要下地,「聖人!你兒子哭了!」
慶豐帝哭笑不得,圈緊了她,「別動,朕抱你去。」一面抱著她抬腳往東間去了,一面數落她,「瞧瞧你!鞋也沒穿,外頭才下雨,這大理石地上水汽又重,滑到了可怎麼好?」
林雲熙討好地沖他笑,「妾身一時情急……」
孩子被雷聲驚醒,哇哇哭得好生淒慘,林雲熙心疼,忙抱著哄啊哄,仿佛是知道抱他的是阿娘,漸漸平靜下來,又慢慢睡著了。
慶豐帝戳戳兒子的胖乎乎的臉,頗有些酸溜溜地道︰「這小子比朕還討你歡心。」兒子還了他一手指的口水,小嘴砸吧砸吧。
安頓好兒子,林雲熙笑著模出帕子給他擦手,「還跟兒子吃醋!」
慶豐帝來時正趕上下雨,衣服濕了不少,便去耳房洗漱更衣,換過常服,又喚宮人傳膳。
林雲熙沒什麼胃口,跟著稍稍用了一些。慶豐帝皺眉道︰「御膳房的菜不合口味,叫你的小廚房再做新的上來。」
林雲熙忙勸阻道︰「不必麻煩,妾身只是身上不大爽快,不怎麼想吃,不如一會兒餓了再傳吧。」
「身子不舒服怎麼不請太醫?」慶豐帝握一握她的手,「手也這樣涼,侍奉的人也不知道多給你加件衣裳。」轉頭吩咐宮人,「去叫聞叔常來。」
林雲熙嫣然笑道︰「早上天氣還熱,哪想到中午就下雨了。」又叫住了要出門的宮人,「不是什麼大毛病,歇一歇就好啦。外頭還下著雨呢,何必勞煩他們跑一趟。」
慶豐帝拉著林雲熙道︰「不行。不叫太醫來看過朕不放心。」揮揮手示意宮人快去。
聞叔常不到一刻就敢來了,仔細診過脈道︰「昭儀這兩日心神不寧,脈象上心火有些旺。倒不必吃藥,飲食清淡、好好休養即可。」
慶豐帝方才放心,攜了林雲熙一道去午睡。
這一覺睡得極沉,慶豐帝起身時林雲熙絲毫不覺,依舊酣然而眠,鬢發散亂,兩只手抱著被角,露出半個身子,臉頰紅紅的像外頭嬌艷的海棠。
慶豐帝無奈地把被子從她懷里拉出來,又給她蓋好,目光停留在林雲熙帶著青黑的眼下,略皺皺眉,壓低了聲音道︰「都不許吵她,讓她睡。」
屋中侍立的宮人悄然無聲地退了出去,慶豐帝示意青菱碧芷跟他到外間,沉聲問道︰「你們家主子這兩日怎麼了?」
兩個婢女面面相覷,臉上一片茫然。
慶豐帝不由帶了點怒意,「你們怎麼伺候寧昭的?她身子不舒服你們不知道?!」他不過兩日沒來,寧昭笑容淡了,人也瘦了,她們竟然還懵然未覺?!
兩人渾身一顫,青菱戰戰兢兢道︰「主子一切如常,只是晚上徹夜不曾安枕。今早上奴婢們勸主子請太醫來瞧瞧,主子只說不用,依舊請安去了。」
慶豐帝眉心蹙起,厲聲問道︰「她為什麼睡不好?」
兩人支支吾吾,面露為難驚慌之色,慶豐帝放緩了語氣,「你們說就是,朕一律不怪罪。」
青菱偷偷抬眼瞧了一眼內室的方向,咬牙道︰「主子……主子牽掛聖人,方不得安眠!」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智商開始有點捉急……
前文那個薛美人和薛順華同是薛氏,有一兩章里好像打錯了,略過就好(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