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攻略 第93章 不安

作者 ︰ 鳳王凰歸

慶豐八年三月初七。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小雨。

春雨瀟瀟,如輕煙薄紗,溫柔脈脈,綿綿如絲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碧色,草木如茵,仿佛鍍上了一層瑩潤的水霧,蒼翠欲滴。廊下听雨,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在青石板,宛若泉水淙淙。屋前玉蘭落下一地潔白的花瓣,暗香微生,幽幽裊裊。

和風煦煦中帶著一絲涼意,才坐了一刻,青菱便捧了天水碧織錦的披風來與她蓋上,勸道︰「下了大半天的雨,主子小心著了寒氣。若要賞景,去里頭支開窗子也是一樣的。」

林雲熙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微微笑道︰「偏你操心,每日里不是怕我凍著就是怕我餓著,哪兒就那麼嬌貴了?真是比阿娘還嘮叨。」

青菱跟著笑,「奴婢可不敢跟夫人比。夫人說的主子都听,奴婢說的,您能入耳就是三清保佑了。」又喜氣盈盈,「如今聖人吩咐了,主子身邊一飲一食,哪怕是踩在腳下的鞋底子的都不能疏忽大意,奴婢本就是伺候您的,這下更要放在心尖子上啦!」

目光望向遠處描金錯彩的碧瓦朱甍,她臉上的笑意不由淡了一分,恍惚帶著些不安和茫然,只笑道︰「外頭起風了,咱們回屋吧。」

青菱「哎」地應了一聲,自扶著林雲熙往離間榻上。

紅酸枝瓖金絲楠山水榻前銅鑄鎏金的燻籠下還放著火盆,屋中不見一絲煙塵,溫暖和煦。幾案上小巧的博山爐里點著沉水香,散發著淡淡清雅的味道。

伏案看了一會兒書,耳畔听到急匆匆地腳步踏在積了薄薄一層雨水的青石板上,嘩嘩作響。透過窗子,抬目便見琥琳冒著雨疾步而來,身後跟著一個替她撐傘的小宮女。兩人的裙角繡鞋盡數被雨打濕,發梢鬢角也沾了水,粘成一縷一縷,琥琳發上的翠玉海棠釵也歪了。

林雲熙叫青菱打發人去小廚房熬一劑濃濃的姜茶讓二人喝下,又吩咐白露白遙取了毛巾給她們擦拭,待兩人打理好了方喚到跟前問道︰「什麼事這樣著急?」

琥琳福一福身道︰「奴婢新的了消息,侯爺進宮了。」

林雲熙陡然一驚,猛地撂下書本起身道︰「你說什麼?!阿爹親自來的?!」

「是。侯爺此刻正在立政殿與聖人說話呢。」

林雲熙微微有些焦慮,心神不寧,來來去去踱著腳步亂走。她沒想到阿爹竟然親自入宮面聖,因胡為榮一案無法扳倒程家,她便從未打算把林家牽扯進來,只需尋個法子將消息抖露出去,讓慶豐帝知曉就好。旁的猜測和細節都不必,蓋因只有慶豐帝親自查出的,方是他所認定的真相。

為此,連揭發的時間她都著意十分慎重地推到結案之後。

彼時胡為榮不能立刻翻案,冤屈流放,聖人又明了前後關節,那麼程家先前的所作所為便會悉數變成陰謀,什麼以退為進、折中之法都是虛偽陰險蒙騙天子,偏還要對程家挑頭平息朝堂風波穩定朝綱予以嘉獎——無需再火上添油,程家哄騙聖人、構陷朝臣會在聖人心里重重記下一筆。

如此,聖人對春祭不順的憤怒、對胡為榮的遷怒、對冤枉臣子的憤懣、對朝中爭吵不休的煩躁會全然轉化為對程家的怒火。

再于後宮施一筆,把胡青青提出來,慶豐帝看在對胡為榮那一點兒愧疚地份上必不會虧待她,甚至為了給程家、給太皇太後添堵,還會加以寵愛。

而表面上胡為榮與程家關系依舊密切,太皇太後反而有所顧忌,不能輕易動手,還要對胡青青關愛體貼,以彰顯程家講信義、重情誼——不曾因姻親一朝沒落頹敗而輕賤鄙薄,出雲入泥。

胡為榮既已流放,胡青青家室微賤,除去聖人恩寵,便只有林雲熙可作為倚靠。屆時林雲熙稍加點播,就能讓胡青青成為聖人和程家之間一枚釘子。慶豐帝看著胡青青,便能想起八百里外的青州尚有以為臣子生活淒慘、被人肆意陷害。在如何顧念孝道情分,聖人對程家都只有更防備和厭惡。

再加上胡青青母族目的不明,這已經是林雲熙所能想到最恰當、最物盡其用的方法——既不會拖累林家、讓楊家有機會從中牟利,又能在聖人那兒給程家狠狠告上一狀,還平白降服了一個胡青青可使喚。

她心里亂糟糟的一團,又急得想跳腳,險些打翻了手邊一個礬紅描金纏枝的茶杯。暗暗深吸一口氣,勉力讓自己心靜下來,吩咐琥琳道︰「再去探——不必冒險,有消息最好。若御前口風緊,便只問聖人心情如何。」卻再沒有心思看書,手中的一本《滇南游記》半天沒翻過一頁,書角被她揉的一片狼藉。

那廂白露傳話進來,「回昭儀的話,胡順儀來了。」

林雲熙微微訝然,「這個時候下著雨,她來做什麼?」到底吩咐宮人好生請進來,留在偏殿奉茶待客。到內間去換了衣裳,又打發人去小廚房叫他們送些茶點、時新水果上來,方領著青菱碧芷一道去了。

胡青青靜靜坐著,見她進屋忙起身問安,「妾身給昭儀請安,昭儀頤安百益。」

林雲熙伸手扶了她一把,和顏悅色道︰「起來坐吧。」自己在上首小葉紫檀木雕饕餮雲紋榻上坐了,笑著道︰「快嘗嘗今年新春上來的鐵觀音,味道極好。」

胡青青依言微微抿了一小口,笑道︰「果然是好茶。鐵觀音的春茶難得,也就昭儀這里才能用得這樣的名品。」

林雲熙嫣然一笑,「你倒是嘴甜得很。」又問她,「你突逢家中巨變,如今宮里那起子可老實?殿中省那兒還有不規矩的麼?我記得前兩日剛剛給各宮送了分例、裁剪衣裳,你也該打發尚宮局做兩身新衣。」

胡青青面露感激之色,「都好。昭儀體恤妾身,怎會有人敢不用心?是妾身沒用,轄制不住下人。至于衣裳……」她帶了幾分苦笑,頹喪道︰「父親才得了大罪,妾身能得昭儀庇佑一二已是萬幸,哪兒有心思打扮呢?」

林雲熙听她提起胡為榮,心底就忍不住焦急,一邊想著阿爹如今在立政殿與慶豐帝說什麼,一邊按捺下焦慮與她說話,「何必如此?你才幾歲,有什麼好灰心的?為了你父親的事,往後的日子便不過了麼?聖人僅判你父親流放,已是沒有遷怒的意思。你身在後宮,也該為自己想想。」

胡青青臉上帶了些慘然,「妾身只求能好生伺候昭儀,安穩度日罷了。」

林雲熙笑而不語,轉頭喚宮人去將桌上紫紅艷麗的山竹剝開裝在碟子里奉于胡青青,招呼她道︰「這是大越真臘那兒送上的供品,听說只長在四季炎熱的海島上。滋味倒是清甜爽口,就是剝起來麻煩得很。」

胡青青捻了兩粒嘗過就放下了,林雲熙吃了不少,見她不怎麼動,便問︰「順儀吃不慣?」

胡青青連連搖頭,「不……」低了頭囁嚅道︰「供品珍貴,妾身沒那個福分,知道味道就是了。」

林雲熙笑道︰「本就是拿來招待客人的,你不必客氣。」

胡青青愈發不敢肆意。

林雲熙另叫人送了桑葚、柑橘,胡青青才用了。

小雨依舊淅淅瀝瀝下著,雨絲在風中蒙蒙地飄散,宛如風吹簾動。

林雲熙看看天,「光顧著與你說話,方才都忘了問你。今兒天涼風大,外頭又下著雨,你怎地過來了?可有什麼事麼?」

胡青青起身正正經經行了一個向嬪妃跪拜的大禮,正容道︰「妾身特來拜謝昭儀相救之恩。」

林雲熙連連叫左右扶她起來,挑一挑眉道︰「這是做什麼?」

胡青青道︰「妾身的父親昨日已出了詔獄,被押送往青州了。」

「是昨日上的路?」林雲熙心底一緊,胡為榮昨日才流放,阿爹今日便入宮,這樣近的時差真的不要緊麼?聖人會厭了程家,可會不會對阿爹起疑心呢?這般想著就帶了幾分焦躁,忙舉杯呷了一口溫茶,掩下異色,盡量平心靜氣地問︰「你父親可還安好?家里人有去送上一程麼?」

胡青青垂頭紅了眼眶,「多謝昭儀關懷。阿爹尚好,但畢竟年紀大了,身子不比從前。前番在獄中又大病一場,若不是昭儀暗中請人關照,阿爹能不能挨到青州還是兩說」頓一頓,伸手拭去淚水,「妾身的母親、舅舅還有幾位兄長昨兒都去送了,沿途也安排了照應。只青州寒苦,爹爹又是流放之身,將來日子難捱。」

林雲熙道︰「這倒不必擔心,你父親雖革職,總還有功名在身上,到了青州不必挨苦役。倘若能安安穩穩尋個落腳之處,當個先生收些束脩,也不難過。」又笑吟吟道︰「青州刺史與我家有舊,我已傳出信去請家里修書一封,代為打點。」

胡青青大喜,忙又福了福身,「謝昭儀!謝昭儀!昭儀大恩,妾身感激不盡,萬死難報其一。」

林雲熙淺淺一笑,「我幫你,自有幫你的道理。你若真心謝我,就好好收拾收拾,安下心來,一心侍奉聖人。」

胡青青稍稍有些不安和惶恐,心頭砰砰直跳,手掌心里都是汗水,身上也一陣熱一陣冷。更不敢接話,只顧作不知其意,暗自鎮定一下,一邊叫隨她前來的宮女奉上一樣樣東西,一邊勉力笑道︰「妾身得空做了幾雙孩子穿得小鞋,還有幾個闢邪用的小香包,還望昭儀笑納。」又自袖中取出一個琺瑯彩畫的小匣,恭恭敬敬奉上,「妾身沒什麼本事,唯幼時學了一段時日的木雕,這兩個文玩核桃樣子極精巧,可供昭儀閑時把玩。」

林雲熙使個眼色示意青菱碧芷接過,各自瞧了幾眼,鞋子香包做工精細,取出琺瑯匣子里頭兩枚文玩核桃來看,皮質油亮細膩,肚鼓底正,紋路粗獷恰似滿天星子,實是上品。便含了笑道︰「有心了。」

胡青青欠一欠身道︰「昭儀喜歡,是妾身的福氣。」

將東西交給青菱去安置好,回頭想起一事來,向胡青青道︰「你家原也算書香門第,可通詩書?」

胡青青恭謹道︰「妾身自幼隨兄長們讀書,認得幾個字。」

「你會就好,得了閑多去抄些《太上感應篇》、《抱樸子》、《南華經》。

胡青青不解其意,「都是道家經典呢,可是昭儀要看?」

林雲熙淡淡道︰「當然不是我。你自入侍既未承寵,又無依靠。光憑我難道能保你一世平安麼?」執起她的手拍一拍,「太皇太後素來信奉三清道祖,日日祭拜,這經書自是要奉于她的。你且細心些,字跡要工整,抄得大些、稀疏些,省得她老人家看了頭疼。」

胡青青陡然抬頭,目光中三分驚詫七分隱忍的憤恨,月兌口道︰「妾身怎麼能替她抄書?!她是……」

林雲熙截口道︰「她是聖人的長輩!聖人奉行孝道,你替聖人盡盡孝心,有什麼不可以?你想說什麼?嗯?!」

胡青青腳下一軟,幾乎坐不住,強撐著抓緊了椅子的扶手,用力否定道︰「不是……」

林雲熙冷笑著看她,「你在想什麼,本宮也能猜到幾分。本宮提醒你一句,把你那點子心思藏好了!還沒光明正大撕破臉呢,你這個樣子是想做什麼?!公然仇恨太皇太後,你有幾個腦袋可以砍?如今你家里還有幾條命能被你連累?!」

胡青青駭然搖頭,「妾身沒有!」她自知家中困境,父親革職,兄長身上只有憑著蔭封得來的七八品小官,舅家也非嫡支,能予以大的助力,幾乎是淪落末流,連宮中家底豐厚的宮女尚且不如。倘若有絲毫她不敬太皇太後的風言風語傳出來,這個家就要斷送于她手中。忙連滾帶爬地伏拜□,「妾身不敢!妾身不敢!」

林雲熙冷眼盯了她良久,才叫她起來,語氣微微緩和道︰「本宮也不是要戳你的心窩子,那是為了你好。聖人秉燭明照,都記在心里呢。可你難道就這麼混著過了?對得起你遠在青州的老父麼?」

胡青青滿臉茫然,戰戰兢兢,「煩請昭儀教誨。」

「橫豎不過一個忍字,太皇太後看在你那祖母的份上,萬萬不會虧待了你。你心里記掛著你父親,就更該好好過日子。」林雲熙頓一頓,意味深長地道︰「至于別人的日子難不難過,你管那許多做什麼?」

胡青青一個激靈,隱隱間仿佛明白了什麼,渾身發寒。過了許久,強自按下心中的惶恐,顫顫巍巍道︰「妾身都听昭儀的。」

林雲熙方才露出一個笑臉,親自將胡青青扶起來,「像什麼樣子呢?快起來。」又吩咐宮人重新上了茶水、糕點。胡青青越加小心翼翼,打理好略有些凌亂的衣衫,正襟坐了,不敢動作。

天色堪堪將暗,胡青青起身告辭道︰「妾身出來許久,該回去了。」

林雲熙沒打算留她,只隨意挽留了一句,「時辰不早了,不如留下來陪我用晚膳。」

胡青青趕緊推辭道︰「謝昭儀厚愛,叨擾昭儀清淨,是妾身的不是,不敢再打擾了。」

「也罷。」轉頭朝著青菱道︰「雨天路滑,叫秦少監好生著人送順儀回去。」

胡青青位份低,並沒有符合儀制的肩輿車輦可坐,秦路安排了腳快的先去通消息,四個內侍前後開道打傘,一路護送到雲台殿。

胡青青進了殿門,自有伺候的宮人迎出來接應。後頭打傘的內侍退了兩步,另一個提著雞翅木漆紅描黑纏枝紋食盒的內侍上前道︰「昭儀主子吩咐,里頭一碟雲片糕一碟牡丹卷,還有一盤桑葚、一盤山竹都是賞給順儀小主的。」

四下宮人一片安靜,低眉垂眼。

胡青青愣了愣,忙叫宮人接下了,先向昭陽殿方向一禮,又對著幾人福一福身,和顏悅色道︰「謝昭儀恩賜。今日辛苦你們,還請幾位代我向昭儀謝恩。」朝著貼身宮女芳兒使個眼色,後者立刻從袖子里遞了碎銀子過去,笑吟吟道︰「主子請幾位大人喝茶。」

那幾個內侍眼神一對,接了,「謝順儀小主。」不多言一字,只依禮向胡青青告辭。

胡青青遙遙望著幾人的身影,神情復雜而晦澀。

雨慢慢小了,雨水順著飛檐瓦鐺滴滴答答落下來,一片空靈悅耳之聲。

回到屋里,已是快用晚膳的時候,寶貝兒子醒了一回,吃了女乃又呼呼睡去。屋里慢慢點起一盞盞手臂粗的花燭,遮上紗制的燈罩,明亮如晝。

林雲熙看著小桌上仙鶴駕雲青銅燭台,上頭琥珀色五福祥雲的琉璃燈罩散發出晶瑩剔透的光澤,美輪美奐。她神思略有些恍惚,還是碧芷喊了兩聲才回過神。

碧芷抿嘴一笑道︰「主子想什麼這樣入神?」

她搖頭,笑意淡淡,「沒什麼,只是有些事想不大明白罷了。」

「主子再怎麼費心勞神,也別累著自個兒才是。」

「別擔心,我心里有數。」

碧芷方不問了,轉而道︰「小廚房遣人來問,主子可有什麼想吃的?奴婢這就吩咐他們去做。」

林雲熙微微一訝,「竟這樣晚了?」又問她,「聖人那里怎麼說?」

碧芷道︰「秦少監早早就派人候著,不過聖人那兒一直沒傳話過來。」

林雲熙見天色也不早了,她不用膳,昭陽殿上上下下都要陪她餓著,便隨意道︰「那就傳膳吧。不必弄那些繁瑣的,撿著清淡的來就好。」

碧芷笑道︰「哎!奴婢知道主子愛吃上回那個白灼蘆筍,今兒早上御膳房恰有送來,已叫他們在做了。」

才開始動筷,秦路冒著雨匆匆跑來,因里頭擺著膳,他並未進屋,在廊下行了禮道︰「回稟主子,御膳房來人送膳。」

「御膳房?」

「是。司膳監劉少監親自領著人來,還有御前傳旨的魏少監。」

林雲熙怔了怔,不太明白這兩處怎麼會一道來,口中道︰「快請進來。」

這兩人卻是來傳口諭的,慶豐帝正在用膳,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來,打發御膳房送了幾道菜到昭陽殿來。還特意命魏少監一道,說雖是賜膳,但不必都用完,只作平常吃的就好,要魏少監看著林雲熙一一嘗過,如果不喜歡就撤了,喜歡的留下。

御膳房送上來四道菜,下面都用小火爐子熱著。一道葷的兩道素炒,還有一道是湯品,用豆腐和蝦熬的,味道極鮮美。林雲熙嘗了都說好,不必撤去,叫人拿去幾盤小廚房上來的,就著御膳房送的吃過。

魏少監笑眯眯道︰「聖人只怕昭儀進得不香,昭儀喜歡就好。」樂顛顛地被請下去用了茶水點心,方恭恭敬敬告退。

林雲熙又打發眾人下去吃飯,沿著四下抄手游廊走了走,回去叫宮人鋪紙磨墨。從書架上翻出幾張帖子練了一回字,時辰差不多,便洗漱更衣,歪在床榻上看書。

青菱碧芷忙搬了幾盞燈放在床邊幾案上,一迭聲地勸道︰「夜里光線暗,主子少看些書吧,怕傷眼楮呢。」

林雲熙怏怏放下,「知道啦。」又抱怨,「一個個都是管家婆,日後嫁出去了,由得你們管!」

青菱碧芷窘紅了臉,又羞又急,「主子又胡說!」

有心拿繡針給兒子縫個肚兜什麼的,一年多不踫這個,手藝也生疏了,晚上燭火又不夠亮,只好先挑幾樣錦緞,描了花樣下來,打算先繡個荷包練練手。

拿筆勾勒得差不多,方才想起什麼來,「去叫秦路打听一聲,今兒聖人是宿在立政殿還是別處。」沒過多久青菱進來回話,「聖人還在立政殿與幾位丞相議事。」

林雲熙驚訝,「這麼晚?」皺了皺眉,這個時候還在議事,諸相都沒出宮,只怕要挨到很晚,大概也不會再傳召人或是到嬪妃宮里歇息。轉頭對碧芷道︰「吩咐小廚房煮一品小米枸杞粥送去,再添些吃食。聖人熬得晚了,必是要餓的。」

復又問青菱道︰「只有幾位丞相在麼?阿爹可還在宮里?」

青菱道︰「這個奴婢不清楚,不過奴婢進來的時候瞧著琥琳姑姑才回來,主子要不要問一問?」

便著人去喚了琥琳來,「你那里可有消息?」

琥琳匆匆趕回,只來得及喝一口茶,听林雲熙傳喚,身上衣角裙面微濕的衣裳也顧不得不換,忙趕來道︰「侯爺申時方出宮,徑直回府去了。卻並未听聞聖人如何。」頓一頓,又道︰「倒是掖庭令那里賣了人情,暗地里傳出消息,說御前打發了一個伺候茶水的內侍,打了三十杖,拉去暴室了。」

林雲熙眯一眯眼,御前侍奉的人果然是聖人心月復,半絲口風都不露。但既有個內侍遭了罪,還被杖責,大約阿爹所言慶豐帝已是信了,故而不會有什麼好心情。

又見琥琳鬢發散亂,面上頗有疲倦風塵之色,知道她辛苦一日,忙讓她去歇了。

搭著薄被翻來覆去地想明白,阿爹為什麼要主動摻進這件事里去?林家獨善其身難道不好嗎?此間程家手段狠辣、楊家心思詭秘,消息是胡青青遞進來的,也不知道其中還有沒有什麼人在幕後攙和,這麼急著插一手真的好麼?尤其是頭天胡為榮流放,第二天便揭露出來,聖人當真不會對林家、對阿爹起猜疑之心麼?

越想越焦躁,心里就有些慌亂,慶豐帝、程家、楊家、林家……幾乎攪成一團亂麻,心頭像有個爪子在撓啊撓。又想著這日慶豐帝獨宿,干脆叫乳母把寶貝兒子抱了過來,與她一起睡。

開春天氣漸暖,孩子沒裹得像個球,小衣裳都是貼身舒服的,小手小腳能伸展得開。另給他鋪了被子,搭上軟和的小毯子,他又睡成四仰八叉一個大字,小臉睡得紅彤彤的,偶爾還不安分地掙扎一下。

嗅著兒子身上淡淡的女乃香味,林雲熙反倒漸漸安了心,有了睡意。

半夜里迷迷糊糊,眼前仿佛有誰點了燈,晃晃悠悠映出一片光亮。她忽而驚醒,床前高高大大一人杵著,嚇得一身冷汗,下意識地抱著孩子就往里一滾。

伸手撩開帳子正要上床休息的慶豐帝︰……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智商一直在捉急……

親們收藏和訂閱差好多……不會都去看盜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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