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
朔風呼嘯,飛沙走石,黃石砌成的城門巍巍聳立,瞭望台的士兵吹響低昂的換崗號角,嚴謹地守衛著文朝入關的第一道屏障。
城門內一座古樸的府邸前,站著兩排手持長矛的鐵甲衛兵,威嚴肅穆。府內寬敞的正堂里,擺了張碩大的硬榻,一個人正專注地排著案上的兵部圖。
這時從外面走進來一個身穿鐵甲的年輕將軍,頭盔提在手上,朝坐上的人拱手道︰「大將軍。」
那人抬起頭來,只見他雙目炯然,魁梧挺拔,四十上下年紀,正是鎮守邊關十余載的大將軍上官雲。
上官雲停下手里的動作,威嚴地笑道︰「巡完兵了?」聲音洪亮似鐘。
「是的。」年輕將軍朝著坐上的人恭敬地頷首。
「沒有紅英在,你的效率提高了不少,看來她平日里鬧騰地你不輕啊。」
「不,紅英,她是跟我鬧著玩兒呢,沒有鬧騰。」年輕將軍撓撓頭,不好意思地憨然一笑。
上官雲撫了撫髭須,這個年輕的中將是他親手提拔起來的,為人誠懇勤勉,武功箭術俱是不錯,自己女兒的心思他多少知道些,呵呵一笑,正想說什麼,卻突見一個士兵匆匆跑進來。
「報告將軍,外面有個蒙古人,自稱是我朝六皇子,要我們馬上打開城門放他進來!」
上官雲一愣,心道這六皇子不是早在半年多前就死了嗎,而且怎麼是個蒙古人?
他這一猶豫沒來得及問,站在旁邊的年輕將軍卻突然一把提起士兵的衣領,顫聲道︰「你听清楚了?是,是六皇子?」
「是,末將听得很清楚,那人的確自稱是六皇子。」話音剛落,就見眼前人影一晃,箭一般沖了出去。
文景年自離了蒙古便夜以繼日不停地奔馳了四日,也好在她挑了一匹千里駒,普通的馬兒恐怕早累趴下了。如今乍一停下來,頓覺疲憊不堪,但是她心中掛念著唐韻曦,只是這麼微微一緩卻也讓她覺得焦躁不已,坐下的馬兒仿佛感覺到她急躁的心情般,揚著脖子雙鼻噴氣,四蹄不斷在城門前亂踱。
突然听得後面城門打開的聲音,文景年心中一喜,立刻掉轉馬頭,卻見一個將軍騎著馬朝自己飛馳而來,近到眼前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直愣愣地望著自己,神色悲喜交加,顫聲道「六哥,六哥——真的是你?」
听到那句六哥,文景年整個人一震,只見面前這個激動難抑的年輕將軍,生得劍眉朗目,清瘦俊逸,乍一看只覺得有些熟悉,仔細瞧去,這眼角眉梢,可不就是自己的八皇弟嗎?
「八弟,是你?」文景年沒想到竟會在這兵荒馬亂的塞外遇見自己的親人,一時激動,聲音也顫了下。
听到對方的應承,文景乾手一抖,突然就激動地流下眼淚來。方才他看見一個蒙族打扮的人背著長弓騎在高馬上,透著完全的陌生,一時竟害怕不已,擔心那不是自己的六皇兄,待得那人突然轉過頭來,文景灝猛地一震,接著心中就是抑不住的狂喜。即使面容與記憶中有了些改變,可是那股軒昂生輝的神情和氣質,幾乎讓他一瞬間就肯定了,這個人就是六皇兄!
「六哥!」文景乾又喊了一聲,這一次不帶任何猶豫,眼前這個人真真正正是自己的六皇兄,六皇兄沒有死!文景乾抬手抹了下臉,傻傻地笑起來。
文景年看文景乾對著自己一時又哭又笑的樣子,忍不住像少時一般抬手拍了拍他的頭,輕笑道︰「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卻沒發現自己的眼角也有些濕潤。
將軍府內
上官雲目光帶著嚴厲,上下打量著文景年,他久居邊關,十載未曾回京,一時實在確定不了真假「這位,當真是六皇子?」
文景年坦然一笑,不以為意,她仔細看了看眼前這位威風凜凜的大將,緩緩道︰「如果我沒猜錯,您應該就是上官雲大將軍吧,」文景年略一沉吟,「記得當年父皇封您為鎮北大將軍的時候,景年尚且年幼不懂事,鬧著讓將軍教我學箭學弓,將軍曾對我說,殿下學箭不成無妨,但要學萬人敵,只有學會了兵法戰略,將來才能指揮千軍萬馬!」
上官雲神色猛然一震,他自言自語地喃道︰「我說過,我說過……」
文景年唇角微揚,故意問了句︰「將軍不會記錯了吧?」
上官雲立刻搖頭︰「不會記錯,絕對不會錯。」
上官雲這時終于想起來,當年自己帶兵出征時,皇帝身邊有個機靈的小皇子,聰明淘氣,他心下喜愛,臨走前不由對他說了些啟迪之語,這番話,他只對那個小皇子說過。
「臣上官雲,叩見殿下千歲。」上官雲再不猶疑,立刻雙膝跪了下來。
「上官將軍,快請起!」
文景乾在旁邊低著頭,吶吶道︰「大將軍,對不起,景乾不是故意對您隱瞞身份的。」文景乾當初隱瞞自己的身份進入軍營,是不想別人對自己額外看待,希望學到真正的兵馬功夫,如今為了幫六皇兄才急急表明自己的身份,沒想到現在別人反而不相信了,害得皇兄的身份也被人懷疑,一時懊惱極了。
「八殿下言重了,該是臣請求殿下不罪之恩才是。」
文景乾見平日自己崇敬不已的上官大將軍對自己低頭拱手,不由大急︰「大將軍,景乾真的不是故意隱瞞的,我……我」
文景年見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模樣,只得幫他解圍道︰「八弟景仰將軍威名已久,還請將軍念在他年幼敬仰之心過于迫切,莫要怪責罷。」
文景乾在旁邊急忙點頭,看到上官雲面色稍緩,這才松了口氣。
文景年見此,不願再做耽擱︰「上官將軍,我要馬上趕往京城,便就此別過了!」
「殿下且留步」,上官雲見她轉身就走,忙將她喚住︰「殿下乃金枝玉葉,切不可擅自冒險走動,待臣向皇上稟明之後,自會安排妥當,派兵送您平安回京。」
「將軍的好意景年心領了,但是我實在等不住了,必須馬上走。」言辭急切,態度堅決。
上官雲還欲相勸,文景乾走上前拜道︰「大將軍,你就讓我去挑一批兵,快馬護送皇兄回去吧!到時若父皇怪罪下來,景乾一力承擔就是!」
「這……」這兩位可都是皇子,上官雲不敢以下犯上強意阻撓,只好嘆口氣道,「好吧,既是如此,那由臣去為殿下備好兵馬,明日一早便送殿下啟程可好?」
文景年搖頭︰「不,我等不到明天了,還請將軍挑好人馬,我連夜就走!」
文景年等人走後,過的幾日,京里突然來了官吏傳下聖旨,上官雲趕忙出去迎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今日起所有邊關士卒不得入京,有違抗者,一律當斬,欽此!」
上官雲聞言大驚,想自己派兵護送六皇子等人已是三日之前的事了,如今就算快馬加鞭去追他們,怕也追不上了,這可如何是好?
卻說文景年一行,挑的俱是精銳的騎甲兵,眾人一路快馬加鞭,星夜奔馳,除了喂馬喝水之外,停也不停,十日的腳程並作四日多就過去了。
這日半夜,文景年等人正全速奔馳,卻听前方隱隱傳來水聲,文景年眉頭微皺,轉頭問道︰「八弟,你可有听到水聲?」
文景乾邊忙著揮鞭,邊指著前方對她道︰「六哥,前方離這兒大概十里處,就是黃河,也叫護城河。只要過了黃河,大概至多再一日就能到京城了!」
「好!那咱們就一鼓作氣沖過去,駕!」
到三更天的時候,眾人終于趕到了黃河,文景年策馬停住,只見那黃河水勢急快,波濤滾涌,四下望去附近一個人也沒有,倒是有幾艘大船停靠在岸邊。
黃河沿岸幾十里不見一戶人家,只有家打尖的小店,那店里的伙計早听到人馬歡騰的聲音了,文景年等人剛到便急急迎出來,滿臉帶笑,這麼多人可夠他狠賺一筆了︰「貴客來啦!請問您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文景年策馬向前︰「我們不打尖也不住店,只想渡河。」
那店家一听樂了︰「客官您是不知道吧,咱們這兒的船夫從來不接晚客,都回村歇息去了。您在我這小店住一晚,明早再渡河過去整好!」
文景年讓手下遞了銀袋給他︰「還請店家幫忙想想辦法,我們急著渡河等不了那麼久。」
那店家無奈道︰「客官,不是我不想幫您的忙,可是天這麼晚了,就算您敢渡,也沒人敢載您啊,這黃河上風浪大得很,自古以來就是沒有夜渡的。」
文景年皺緊眉頭,望著遠處的幾艘船沉思了會兒,突然目光一凜,轉頭對文景乾道︰「八弟,你叫人去把那幾艘船全捆扎起來,綁到一處,讓所有人都上去,有槳的劃槳,無槳的就用刀劍來劃,馬匹棄掉一半,咱們連夜渡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