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銀瓶打听,鼎陽城中有個最出名的繡莊名叫「無箴繡莊」,但凡路過此城「無箴繡莊」是必去之處。
關于「無箴繡莊」別說是附近十里八莊就是百里之外乃至王都的大戶人家婚喪嫁娶都以用哪里的繡品為榮,其間也有過不少人建議繡莊莊主將繡莊遷至王都,最不濟在王都再開一家,莊主聲言父母年事已高要常在膝下奉養,旁人就再建議將父母一並接到王都,莊主回之父母年事已高落葉歸根故土情深,況自己無心名利,王都之地天子腳下實在不適合閑雲野鶴之人,至于開分店,著實是為了維護繡莊名聲,畢竟繡莊幾十個繡娘的每件繡品莊主是親眼過目才會出售。
另外,莊主訂下規矩想要穿的「無箴繡莊」的繡品,就必須親臨親往,只送來身材尺寸的概不接單,如此一來原本只是僻壤郊野里的小村落的鼎陽村沒幾年光景就成了人口繁多,店鋪林立的鼎陽城,這都得益于繡莊的存在。
「既然來了,我們去那繡莊看上一看……」清歡道。人靠衣裝馬靠鞍裝,再者也不能和銀瓶也不能穿著這剪的歪歪扭扭的男裝,非但不能彰顯身份,還容易引人懷疑衣服來歷……哦,還欠著王爺的債。
兩人被繡莊的管事迎進去。
清歡沒時間等著量體裁衣,便隨指著現成的衣服中挑出兩套樣式簡單又利落的成衣,又讓銀瓶自己挑更為簡潔樸素的下人服飾,一並付賬後拿來換穿。
末了清歡舉著換下的衣物詢問是否能修補,管事叫來繡工上乘的繡娘,繡娘皺眉查看被剪斷裂處和剪下的材料,道,「修補不是不能,時間要久,價錢也高,若是要不落痕跡,至少需百日。」
清歡了然,付下定錢。
無巧不巧正在這時,大廳門口一群人在管事和幾個繡娘的簇擁之下歡歡喜喜的走進來。
「將軍夫人您慢些!小心門檻,小心小心!」管事殷勤叮嚀。
「小姐,這邊看,這都是上等蘇綢,這里是絕品雲裳錦,還有這些這些,都是專供都城嬪妃們的絕佳雲絲,這不管哪一材質都是世間罕有。」肥肥的副管事不甘落後,躬著腰身,甩著額上汗滴,朝前面昂首的小姐獻媚。
清歡對此並無興趣,看銀瓶查點收拾好剛剛買來的換洗衣物。
銀瓶拉拉清歡衣袖道,「小姐,那不是夫人和八小姐!」
「是還是不是?」清歡轉頭看過去。
為首的富態夫人,身著墨綠織錦長裙,外套掐著荷葉邊的寬襟紫紅長袍,頭上堆滿珠翠,脖頸和手腕上叮當作響的累累珠鏈手鐲。
看她打扮清歡替她累。
富態婦人身邊一個妙齡少女,身著鵝黃紗裙,腰里系著同色系淡黃裙帶環佩齊整,她長發挽出時下流行的雙月髻,絹花頭飾不多,又精美又名貴,一看便是養尊處優的官宦家小姐。
「是,是,就是。」銀瓶有些退縮,聲音顫顫的抖。
「她們是母老虎?」清歡不悅,猜想銀瓶此前怕是沒少吃這對母女的苦頭。
「比母老虎還凶。」銀瓶唯唯諾諾。
「好吧,我今日就做回武松。」
「小姐,五松是誰?」銀瓶不解。
「哼哼。」清歡不解釋,徑直走到許氏和夏蓮面前。
「這素白雲絲不錯!紅白喜事可都用得上。」清歡伸手拂過由房頂垂至地面著的雲絲。
許氏原本被身邊的管事逢迎的心里舒坦,尋模著要將最好的三種材質布料都選些,不光是給女兒做嫁衣,畢竟大婚之日自己這個做母親的也要穿的風光體面,卻不想不抬眼看見面前俏生生站著的人——
「你,你,你是誰?」許氏一臉驚恐。
她分明看下人將摔斷了脖子摔碎了臉的七小姐裝進麻袋沉入河底,眼前這又是誰?
「夫人怎麼不識的我了?」清歡的目光凌厲的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一邊,看的許氏心驚膽戰。
「是……是……七小姐?」她聲音如蚊蟲哼唧。
「啊——這個女人不是已經死了嗎?鬼啊!」原本失心瘋還未好利索的夏荷更是眼珠瞪的要崩出來,手里拿著綾羅綢緞正往身上比試,被嚇的丟下綢緞沒頭蒼蠅一般往垂下的布料後躲藏,一不小心踫支在一邊的藤架,上面展示的精美繡品和各式針線盒稀里嘩啦全都朝著八小姐夏荷身傾瀉,很快從針線盒里掉出的針線亂糟糟堆在發髻上,還有一些順著衣襟衣領掉進了衣服里。
「啊呀娘呀,好癢好疼啊……」夏荷扭動身體,恨不得月兌了衣服將掉進衣服內的繡花針取出來。
許氏一邊嚇得兩腿哆嗦,一邊又心疼女兒被針扎,一步一遲疑的走到女兒身邊,幫她清理衣服里的針。
銀瓶在一旁看的很過癮,心道小姐到底用什麼手段讓八小姐吃苦頭。
清歡心道,我還什麼都沒做,你們母女可別先敗下陣來,這明擺是做賊心虛。
許氏一邊幫女兒撿針,一邊低聲勸慰,其間還不忘拿眼楮剜幾下清歡。
清歡朝她一瞪眼,她立馬將眼神收回去。
夏荷眼淚沖花了臉上的脂粉,頭發也散亂不堪,衣襟歪歪斜斜松松散散。
許氏幫女兒整理完後,想是心情也平復很多一掃前面的驚慌,輕咳一聲,端著步子走到清歡面前道,「清兒?你可真是夏家的清兒?這幾日你去了哪里?真是害的母親好生擔心。」說話間捏著帕子裝模作樣擦拭眼角。
清歡冷笑。
這頃刻之間穩住心神,裝出一副貓哭耗子的表情,這女人換面具速度倒也不慢。
「我從上到下,哪一絲不像夏家的七小姐?至于這幾日,夫人你到底是擔心我沒死絕啊,還是擔心我安危?」清歡直盯著許氏問。
「呵呵」許氏笑的比哭還難看道,「清兒,你說笑了,自從你母親去了,我對你視如己出,怎麼會那般想呢,只是,你這說出府門就不見蹤影,你父親回來我如何交差。」許氏倒打一耙,將自己撇的干淨,明明當日夏清是逃命出府的,哪里是自行出去不見蹤影。
「不是夫人您將我趕出將府的嗎?也難為你了,上了年紀,記性不好,我這做晚輩的不會與你計較什麼。」清歡慢條斯理的玩著手中精致的流蘇結,眉眼不抬。
「放肆,我哪里趕你出府?我好心關懷與你,你卻如此不知好歹,大庭廣眾之下信口雌黃,平素里看你瘋瘋癲癲也就罷了,既然你現在轉好,這夏家的女兒可是要知書達理,溫婉賢淑才對,哪里來的你這樣不知禮節不懂規矩的!」許氏的底氣慢慢聚攏道,「今天你就說說私自出府邸究竟是干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