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園深處,菊香陣陣。睍蓴璩曉
秦逍拉著雲沁站定在一片火艷的紅菊前,看得無比認真,至于囡囡,已經被他「解決」掉,自不能來打擾他們說話——段仁得他示意,攔住了那孩子,這樣做,可能會惹囡囡生氣,但,現在他有話要和雲沁說,只能過會兒再去哄她了!
「秦逍,你想跟我說什麼?」
雲沁靜靜的站著,輕輕的問,大大的眼楮盯著他,她與他,是該好好談一談的,所以,她沒有阻止段仁把囡囡哄走。
微風,吹動著她的秀發,他也靜靜的看著她,想到半年前見到的那張臉,是那麼的圓潤,而今,這張臉,是這麼的縴瘦,這一切,皆源自于那個男人轢。
他與她,原是這世上最最親近的人,可如今,縱然面對面站著,那個人,依舊無形的夾在他們中間。
他雙手輕輕扶著她的肩,心情復雜的笑了一個,將她的秀發綰到耳後,又端詳了好一會兒,才道︰
「沁兒,終于可以娶到你,我該高興的,是不是?可是,我怎麼有些高興不起來。或者說,這種高興,有點不是滋味……翥」
當欣喜之情退下,他的心,難免有些悲傷。
他明白的,她答應的並不甘願。
這段姻緣,並非她心向往之的歸宿。
這是他最痛的地方——他用她的軟肋,逼迫了她,這令生性驕傲的他感到無比難受。
「秦逍!」
雲沁叫,想說一些什麼。
「噓,別說話!不管你想說什麼,先听我說完!」
他將手指點住了她的唇,有些害怕,怕她說出一些令他心疼的無可奈何的話來,怕她用淡漠,來付應他,將他們之間情份一筆抹煞。
「好!」
下一刻,他沒有再說,而是將她緊緊抱住,在她發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懷里的柔軟身體有那麼一剎那僵硬了,但是,很快,她放松了自己,很安靜的,很乖馴的任他抱,由他用唇輕輕抵著她的發頂。
他該高興,她是一個忠于自己言行的人,可他就是有些悲,因為,他想得到的不是這樣一種理智性的臣服。
「沁兒,我一直希望,我們會兩情相悅的大婚,可惜,老天開了我們玩笑。讓我們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我知道的……你勉強,你委屈,你心里一定恨我……你,並不愛我……我知道的,一直知道!沒關系,你不愛我,那便不愛吧……有我愛你就好……未來的日子,我們梆定在一起,走完這一輩子。讓時間來證明,今天我做的,沒有錯……你嫁給我,沒有錯……」
突然,他吸了一口氣,一咬牙,語鋒陡轉︰
「有件事,我必須承認,這一次這件事,我是有些卑鄙,但是沁兒,我只是不想錯過了你……」
他抱的有點緊,他的懷抱,充滿了力量,他的話,卻是患得患失的。
這個驕傲的男人啊,其名,童叟皆知,其能,眾所皆驚,可在她面前,他竟變的如此不自信,甚至于有些卑微。
他們說愛情的國度里,先愛上的那個人,永遠是輸家,這個男人很愛她,她懂,所以,她才能在他面前揮霍他的寵愛,一次一次的給了他難看,他都默默的承受了。
他們說,她配不上這個男人。
也許是的。
在她看來,這不是身份上配不配的問題,而是她不夠愛,有負了他這一樣一份無怨無悔的愛。
「秦逍!我也有話說!」
她輕輕推開他,兩兩相望,清清喉嚨,說。
「好,你說,我听著!」
他點頭,牢牢的牽著她的手,笑容帶著一絲緊張︰
「但願你不會冷嘲熱諷與我。」
他怕這個。怕她鄙視。
「怎麼會,我干嘛要來譏諷我未來的夫君,他是這麼的優秀,這麼的出色。」
一絲淺淺的笑,漾開,令她看上去多了幾絲溫柔——
她很少在他面前表現出女子的溫柔,記憶里的她,或潑辣的,或是嬌俏的,或是可愛的,總像一個孩子一般的繞在他跟前,而將女子的柔情似水呈現給了別人。
秦逍因為她的話,笑容一蕩,緊張盡散,伸手捏了捏她一把臉孔︰
「沁兒,這是你第一次一本正經的來夸我。我突然覺得又新奇,又窩心,又很苦澀。」
「為什麼?」
「以前,總是我在單方面的付出,現在,我能感覺到,你能正視我的存在。這很好。我的女孩,終于知道來疼我了!」
這令他感概萬千,也令雲沁涌現了更多的愧疚——一個人無論怎樣強大,都渴望自己在意的人來關心他。而她,一直忽略了他︰他的話,令聞者心酸。
「秦逍!」
「嗯!」
「很抱歉……我對你有很多很多抱歉……」
他靜靜的听著,她在低低的說︰
「從我睜開眼遇見你的那一刻起,你便是我生命里的貴人,在我無法為自己的未來做任何爭取時,我只能听天任命的令一紙婚約束縛了我們。也許,這是命中注定的緣份。
「當我年歲漸長,我有很多次想你對你說,我們的婚約,不該存在。可是,我卻沒有說。怕傷你。也因為太過于依戀你對我的好。
「也曾想過順應天命,就此一生一世。可終究,姍姍來遲的宿緣,促使我離你而去。
「很抱歉,我令你受了那麼大的羞辱,很抱歉,我傷你這麼深,很抱歉,我任性了,自私的只顧了自己,而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
「有時,我很希望你恨我,就此與我一刀兩斷,那樣我會心安理得一些,我會好受一些,結果,你沒有,你一如既往的對我的好。
「其實,我是真不該嫁你的,放掉你,才是對你最大的負責任。離開我,你或者才會得到真正幸福。但,既然你那麼想娶我,好,我負你的債,我來還……」
因為「債」字,他眼神微微一黯,一沉,苦澀的一笑,他與她,僅僅是還債?
好吧!
他認了!
她看在眼里,沒有多作其他解釋,而按步就班的,徐徐的往下說去道︰
「秦逍,關于囡囡的父親,我知道你很不服氣,為何一個半路遇上的男子,輕易就擄了我的心?」
的確,這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
「這件事,我不知道要從何對你說起——」
雲沁想了想,在他面前,她從來沒提過前世的事,那些東西太過于玄奇,說出來幾人能信。
「你要是肯說,我是想听听。那個人,怎麼就吸引了你?」
他想知道,然後,對病下藥,在未來的日子里,他要努力不讓那個人的影子來影響他們的正常生活。
「這是前世的宿緣,令我在遇見他的第一眼起,認出他,愛上他,為他甘冒天下大不韙。秦逍,我與他,在前世,是愛侶……」
她坐到了樹下竹椅上,他也坐下,眉蹙起,呆了一下,前世今生之說,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听上去很荒謬是不是?」
他找回自己的聲音,點頭︰
「的確!」
「但這是真的!這件事,就這樣活生生的發生在我身上。秦逍,有件事,我得與你坦白一下……」
秦逍怔了一下後,馬上問︰「什麼事?」
「其實,我並不是真正的雲沁!」
她一字一停,說的不是很響,但字字敲到了秦逍的心上,令他的心,莫名的緊縮了一下。
他又呆了呆,才反問︰
「你……不是沁兒,那你是誰?」
「我是一縷異世游魂!十八年前,我也不知那是怎樣一個契機,我的的魂魄附到她雲沁身體里,然後代替她活了下來……三歲那年,我醒過來見到你時,完完全全不認得你,那不是因為傷到了腦部,失去了記憶,而是雲沁已經不再是雲沁,其實,我叫琉璃……來自另一個時空……」
說著,她笑了笑,這個深藏十八年的秘密,這是第一次被她吐露出來。
四周靜悄悄的,遠處回廊處,清袖和秦逍的人,守在附近,不讓任何人來打擾了他們,她轉過頭,看到秦逍臉上浮現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他也是一個見慣世面的人,可面對這樣的說辭,也是吃驚的。
這便是傳說中靈異事件麼?
歷史上有過。
他看過金族的密史,據說三百年前的聖武文德皇後,便是一個異世來客!
這事,史上無載,是他無意間從文德皇後的手札中發現的。
「很不可思議!」
「的確很神奇。我不知道你會有幾分信!」
「只要你說的,我會信。」
他說,輕輕的勾了勾嘴角︰
「原來,你叫琉璃!」
「是!」
「你們那里是怎樣的?」
「截然不一樣。」
「怎麼一個不一樣法?」
「平等,民∼主,人不分三五九等!」
「你呢,你有怎樣一個出身……」
他最關心的還是她,最想了解的還是她——這個充滿神秘的女子,越來越令他著迷。
「我出身貧寒,是一件姓秦的商賈之家收養了我,我是特種兵出身……」
她微微笑的說。
「什麼是特種兵?」
這個詞匯很新鮮。
從小長大,他時不時會從她嘴里听到一些聞所未聞的名詞,以前倒是追問過,她含糊的告訴他從外頭听來的,從不細查,如今看來,那些名詞,應該屬于另一個時空的東西。
突然間,他發現,他對她的了解,少的可憐。
「怎麼說呢?我打個比方吧——這應該類似于直接听命于帝主的各種皇家侍衛,受過特別的訓練,有超強的身手,縝密的心思,善長各國語言,懂得絕境求生。他們為了鞏固皇帝的統治地位而存在。是一種統治工具。但在我們那里,組成特種部隊的單位人員,是世界一些國家軍隊中擔負破襲敵方重要的政治、經濟、軍事目標和執行其他特殊任務的特殊兵種。單兵作戰能力極強,適合在各種惡劣條件下,完成作戰任務。必要時,他們會以秘密方式執勤,以消除國內某個威脅或隱患為己任,從而保障國∼家安∼全,以及人民的生命財產不受損害。簡單一句話,我是一個軍人!」
秦逍眼里的驚訝,越來越厚重。
雲沁繼續往下說︰
「在我三歲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擁有的是一個二十五歲的成人記憶,以及智慧,前世的種種,我都不曾忘記……
「秦逍,龍奕是我前世愛過的男人。我們在那個時空死亡,而後,被人為的附魂到這個時空。至于為何出現這樣一個事件,我也不知道。只能這麼說,我在執行某個任務的時候死了,我養母說能將我送來這里重新活一次,于是,我便成為了雲沁。至于我養母為何有這個本事,對不起,那也是我這十八年來一直困惑的事。我只知道,龍奕也死了,也來到了這里。而這一切全是我養母的杰作。
「曾經,我以為,再不能遇見他了,後來,終究還是遇上,愛上,一場追殺,他為救我而甘被俘虜……而亡……
「所以,秦逍,我與他,並非只是萍水相逢,我與他的靈魂,來自另一個世界,我們有著共通的語言,經歷,和生活習慣……在外人看來,我水性楊花,其實,我只是找到了我一直在找的那個人罷了……」
秦逍猛的站了起來,臉色慘白,張了張嘴,想讓她別說了。
了解的太透,他會因此厭惡自己。
若真如她所說,自己反而成了介入者,理虧的反成了他……心窩窩處,就好像,突然被人射進了一箭,疼的厲害……
「這些,你從來不曾和我說起過!」
他聲音暗啞的的低笑,聲音有點蒼涼︰
「原來這些年,你從來沒有真正對我敞開心扉過……」
他的心,很受傷。
雲沁跟著站起來,站定在他面前,說︰
「以前一直覺得雲家堡只是我兒時的一個站點,你,也只是我生命里的一個過客。實在沒必要將那些過去全盤拖托出,據實以告!」
這話,實在有些傷人。
「現在為什麼肯說了?」
他盯著她問,臉色蒼白。
「你不是要娶我嗎?夫妻之間,應當坦誠以對。」
很輕的一句話,卻令秦逍慘淡的眉眼,剎那間亮了起來,他執起了她的手,手心全是細汗︰
你真是這麼想的嗎?」
「為什麼不?」
她點頭,反過去握住了他的大手︰
「秦逍,我本不想再談婚論嫁。龍奕之死,深深的烙在我心上,令我無力再愛。可既然命運要將我逼進這樣一個姻緣,既然你這麼想娶我,那我只能勇敢的面對。
「婚姻是兩個人的家,光靠一個人維護,一旦那個人累了,也許這個家也就散了。
「既然今日,我答應了嫁你,未來的日子里,我會盡職的做好你的妻子,努力成為你們家的一份子。
「但是,你得給我時間,慢慢的適應這種轉變。
「秦逍,我不是一個只知道接受,不懂付出的人。你待我好,我記在心下,請容許我慢慢找回愛人的感覺,慢慢的來愛你,來精心營造屬于你我的家。前提是,以後,你我夫妻一體,彼此信任,永不相欺,我會用盡全力的去適應這樣一個新的人生角色。
「一直以來,我就覺得,你是一個優秀的男人,我想,愛上你,應該並不困難……只是時間問題而已……所以,你不必有那種罪惡心情,嫁你,我情願。」
一抹耀眼的光,染在了他深亮的眸子上,一陣狂喜,跳躍在他俊美的臉膛上,他緊緊的勾住了她的腰,呼吸極為的小心。他強壓著心頭的激動,輕輕的問︰
「這是真心話?」
「嗯!」
她微微笑。
「沁兒!」
他輕輕嘆息,兩手輕輕撫上了她的臉,往她額頭落下一個疼惜的吻,深深的印在那里,良久,才重新將她抱住,在她耳邊低低道︰
「那,一言為定,我們先成親,然後,我再慢慢等你愛上我!我等你心甘情願做我的妻子,為我生兒育女,陪我一起白頭到老,看遍人間如夢繁華!」
「嗯!」
她允諾,逼著自己點下頭——
是的,未來,她會試著放下,試著去愛他。
「走走走,我們去看看爹娘他們商議婚期商議的怎麼樣了?怎麼辦?我想馬上把你娶進來。實在等不得這麼久了……不如,我們今天就拜堂……」
他笑著拉她走了幾步,又停下來,俊眸閃閃亮,痴痴的看了她一眼,說的話,有些孩子氣了。
「好啊!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她答應的爽快。
他反而一愣,突然笑了,又自我否定︰
「不不不,這樣太倉促了,我怎麼能委屈了你。必須風光大嫁。沁兒,我有些激動……我……」他又笑了,沒有任何預兆的將她攔腰抱起,大笑的轉起圈來,嘴里直叫︰「我太高興了。真太高興了……」
「喂喂喂……」
她也笑︰「別轉了……」
這人,真是失態的厲害呢!
「不行。我想抱抱,總覺得像在做夢……沁兒,沁兒……」
雲沁從來沒想到,這個沉穩內斂的男人,會有這麼欣喜若狂的時候……
「沁兒,掐我一下,掐我一下……」
他停下來,要求著。
雲沁含笑掐他的臉。
秦逍呼了一聲疼,雙眼亮錚錚的盯著她笑靨,目光充滿了迷戀之情。
然後,很突然的,他雙手捧住了她的後腦,以飛快的速度,湊下了頭,含住了她的唇,咬住了那份他一直想采攜的柔軟甘甜,深深的吻了下去,不給她任何抗拒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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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龍雋之在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