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雋之微揚唇角笑了笑,忽然想到這位胡國師之所以會坐上這個前朝的國師之位,全賴當時金族皇後的一手提攜。睍蓴璩曉
相傳,這位胡國師和前朝皇帝的寵妃有過一些愛情糾纏,皇後那個做法,其實是想借著這個國師,把得盡盛寵的妃子除掉,結果,情敵未除,國家卻被生生斷送。
如今看來,這個國師和前朝的寵妃應該沒有什麼特殊的曖昧關系,死的最慘烈的就是那個女子,滄國那位承載著祥瑞之兆的公主,也因為這個人,而被滿世界的追殺,至今流落在民間,生死未明。
從一介布衣,到權傾朝野,這個胡為,一手掌控了一個國家的命運,這樣一個過程,僅僅只用了三四年時間。
他的實力,曠古爍今輅。
學識淵博,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埋,巫蠱相術,無所不精。
武藝超群,此人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 錘抓,鏜槊棍棒,拐子流星,無一不通。
兵謀非常,此人融古今中外,政略兵法,于胸膛嫘。
如此出類拔萃的人物,卻是寒門賤子,無高貴之血統,無雄厚之家世,無名師作指引,僅得一壁山間奇書而自學成才,一朝崛起,滄朝易主,九洲震驚。
當然,此人之崛起,最初的最初,靠的是蕭恆的起用和引見,而後,以通天之異能而坐上國師寶座。
當時的金氏皇朝,總共有左右兩位國師。
左國師年過半百,忠于金氏,右國師在一次看似意外的意外中死亡,于是年輕有為的胡為,就被各種力量推上了那樣一張常人幾乎不可能坐上去的位置,慢慢的開始左右起金氏的命運。
待到蕭恆上位,他便成為了帝駕前第一功臣。
哪怕此番,楚帝差點就命喪于地壇,月兌險後,楚帝根本就不曾治其罪,依舊重用——如此之信任,世間少見。
如今的西楚,這位胡國師幾乎可以只手遮天。
無論前朝,還是現在的皇室,命運的轉折都有他推波助瀾的痕跡。
就連同他人生軌跡的大起大落,也是他暗中干涉的結果。
現在他說︰弄死他,是奉命而為,怎麼可能?
龍雋之微笑,用銳利的眼神觀察這個奸詐成性的千年老狐狸︰
「國師小瞧自己的能力了。先不說前朝是如何滅亡,但說如今,國師在朝中,那真是一人獨大,連太子也得靠邊站。如此成就,可令天下人望塵莫及。」
胡為在笑,整片刀疤在抖,那花白的發絲被自窗外吹進來的夜風吹的四處揚起,他抱拳沖臥龍莊的方向作了一揖︰
「承蒙皇上信任,做臣子的,自當為西楚國鞠躬盡瘁,死而後矣!」
「是嗎?」
龍雋之勾出一抹不以為然的笑︰
「國師若真對帝主如此忠心耿耿,楚帝的另一只眼楮也不至于在短短半年間,廢了吧!所謂的鞠躬盡瘁,就是早日送帝主駕鶴仙去嗎?要是西楚皇帝陛下知道國師之心如此驚天動,不知道要做何感想?」
蕭恆在地壇只是瞎了一只眼,逃出地壇以後,經御醫醫治之後,不見其好,反而一日不如一日,終令他再不能親自批閱奏章,于是監國大任就落到了蕭群身上。
能在楚帝這麼一個精明的人身上下這種手段,可見,他現在在朝中得有多得勢了。
「龍公子說什麼笑?我胡為和皇上情若兄弟,豈會做那種大逆不道的事?嘖,龍大公子不愧為龍大公子,倒是時時刻刻不忘離間于我們西楚的君臣,如此心計,本國師甘敗下風,不得不嘆一聲後生可畏……」
胡為笑的越發的陰沉,簡簡單單一句話,駁回龍雋之的指證。
將如此隱秘的事,龍氏都能打探得到,龍家于暗中向西楚滲透的力量可不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為!誰的心計重,若是細細的查一下,必一目了然。這風聲,一旦傳出去,胡國師估計得有麻煩。」
龍雋之含笑說。
「放心,真金自然不怕火煉。再大的麻煩,都煩不到我。」
胡為可是老狐狸,說起瞎話,眼都不會眨一下。
這一老一少,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是棉里針,笑里藏刀,一個是口蜜月復劍,笑面虎,吃人不吐骨頭。
這一番你來我往,著實精彩。
一陣靜默後,胡為揚了揚手中杯︰
「有沒有膽子陪本國師喝一杯。嗯,這杯子里可能是放了毒藥的。好在龍大公子功夫了得,連太子殿下都能輕易敗下陣來。應該不會害怕這區區一杯水酒的,是不是?」
「倒是不忙著喝酒。先說說吧,你讓雲沁吃了什麼?」
龍雋之沒看那酒杯一下。
兩個人很默契的結束了前一個話題,把重點提到當前。
「瞧瞧,龍大公子還真是一個愛美人的風流種,心心念念的只顧想著雲七小姐。這位小姐還真是好福氣。不過,有件事,本國師倒是納悶啊,龍大公子既然喜歡這位姑娘,怎麼就沒和人家相認……」
「這事,與國師無關。我只關心她什麼時候醒過來。」
「這份關心真叫人感動。嗯,你且放心。雲七小姐隨時隨地都可以醒過來,就看龍大公子如何表態!」
「是嗎?那得請問一下了,國師打算怎樣,才肯放了她?」
「龍公子束手就擒,那就萬事好商量!」
他會這麼要求,龍雋之並不覺得意外,他沉默,靜靜的听著他往下說去︰
「如今太子已被你們的人帶去了龍城,我們西楚國若不能留下龍大公子作客,如何能在塞地和談之上立于不敗之地?現如今,你是龍家少主,不再是西楚國的皇嗣。本國師現在想要的結果很簡單,屬于西楚的國土,你們怎麼吞進去的,自然得怎麼吐出來。」
胡為的眼神是異常的狠厲︰
「龍雋之,龍氏富甲一方,幾百年來,一直封國自治,與九洲諸國並無任何利益紛爭,以前,你們是怎麼過日子的,以後,你們還是如何過,別走出你們的地界,想來窺覷他國的領地。人心不足蛇吞象,早晚引火**身。噎不死你們,燒都燒得死你們!西楚國,但凡由我在一日,你就別想來吞並。」
有一種痛恨之情在他眼里一閃而過。為什麼他會有這種神情,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
「九洲本是一國,三百年前隸屬金氏!」
龍雋之提醒。
「金氏的輝煌,只能銘刻歷史紀碑上了!」
他在提到金氏時,眼里閃著憎恨,那刀疤扭曲著抽搐了幾下,忽然,他又一笑︰
「怎麼?難不成你還想一統九洲不成?呵呵,胃口果然是大的厲害!但只怕是不能的。歷代一統江山的君主,都以天下事為先。至于你,或有才,可惜太看重一個‘情’字,如此放不下,如何成就宏圖霸業?能做一方家主就已經不錯。別在那里痴心妄想,想成就不世偉業。你們龍家人,注定成不了大氣候!」
那語氣,帶著濃濃的鄙夷之色。
龍雋之不生氣,他對于龍家的不屑,肯定有原因——這個原因,他回去以後好好查一下。也許會和六年前事有關!
胡為見他不語,又冷一笑︰「廢話少說。龍雋之,今日里,你既然來了,就別想再安然離開。我勸你還是別動其他什麼歪腦筋,也別再拖延時間。沒有用的。」
「我可以留下!前提是,你們得把雲七小姐喚醒,我得親眼看到她離開!」
「這不難。」
他推過了一顆藥丸︰「把這個吃了。本國師立即放人!」
「這是什麼?」
龍雋之斜眼看了一眼。
「我知道你並不怕毒,所以,斷斷不會給你下毒,這是蠱。吃了以後,你的功夫依舊有,只是每番圓月夜都會服藥,否則就會七竅流血而死。蠱的解藥,他朝只要你們龍氏同意撤軍,歸還侵佔的城郡,我自會雙手奉上……」
他看到龍雋之勾了勾唇,反問起來︰
「國師覺得一個女子,能產生這麼大的政治力量麼嗎?」
胡為跟著一笑︰「別小心女人的能力。一個有野心有魄力的女人,可以顛覆整個世界。三百年前有這樣的先例,三百年後,照樣有。當然,現在的雲沁,也許沒有什麼政治力量,可能沒辦法左右天下時勢。可現在落在我手上的不僅僅是一個女人,來有一個男人。龍雋之,作為一方少主,三軍主帥。像你這樣一個優秀的兒子,龍家家主難道會棄之不顧嗎?縱然家主肯,那十萬縉軍一旦失去統帥,還如何能和龍家合作下去?」
「嗯,看樣子,本公子真不該來,這一來,丟的可是一大片江山!」
龍雋之嘆了一聲,卻沒有半分悔意︰「如果,我要現在走的話,胡國師,你覺得我當真就沒法子走得了嗎?」
「你覺得呢?」
胡為反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看樣子,本公子已成待宰的羔羊,只能留下。嗯,也罷,既來之,則安之,那煩胡國師把雲七小姐喚醒!」
他一派含笑,如沐春風,將那藥丸取過去,含進了嘴角,就若吃著的是人間美味一般,細嚼慢咽,而後張了張嘴,笑意吟吟的︰「吃下去了,請!」
「龍大公子果然很能憐香惜玉!」
胡為很滿意的笑起來。
這種蠱一旦種下,這輩子,除了他,再無人可解,從此以後,他可以好好將龍氏一族玩于手掌之上。
他站了起來,拍了拍手︰「來人,去把秦五爺請來把他的準新娘接回去!」
門外侍衛應聲︰「是!」
「龍大公子,請移駕隔壁!到時,大公子自能親眼看著這一對伉儷離去!至于你,就不必與她見面了。人家畢竟是有夫之婦。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大公子恐怕也不想和她踫面吧!」
「胡國師倒是真能替雲七小著想。」
為什麼他會這那麼一種奇怪的感覺︰胡為似乎並不想雲七和他有過多牽扯似的,而刻意將他們隔離開。
龍雋之是隨口一句,卻在不經意間瞧見胡為眼里有什麼異樣的光,一閃而過。
***
半個時辰以後,秦逍上船。
那一刻,龍雋之和他們只隔了一張船板。船板上隔了一個窗,窗上瓖著一種在這種古老的社會很少見的水晶,從他這間可以看到那邊,從那邊看不到他這里。
他看到秦逍急匆匆走了進去,沉聲叫著︰
「胡國師,我家沁兒呢!」
再如何心急,依舊保持著作為秦督統所特有的風度。
胡為笑眯眯的引路︰
「秦五爺,莫急莫急,雲七小姐好好的在睡覺。這里有一瓶香露,你讓她聞一聞,再叫他幾聲,她自會醒過來!」
床榻前,秦逍將信將疑的瞅他一眼,將他手上那只瓶子取了過去,坐上床,在確定雲沁當真沒有什麼不妥之後,拔了那瓶塞,讓沉睡的雲沁聞了一下,然後低低的叫︰
「沁兒,沁兒!醒一醒,快醒一醒!」
雲沁眉心皺了一下,隔了一小會兒,醒了過來,張著有些慵懶的大眼,眨巴了好一會兒,才問︰
「你,怎麼來了?」
「這事,回頭再與你說吧!走,我們離開這里!」
「我全身無力!」
「我抱你走!」
雲沁的個子不小算,但是被秦逍抱在懷里,還是顯得嬌小,又因為藥性未月兌,整個人顯的無限嬌弱,無力的倚在他的肩頭,她的雙手,則自然的勾著他的脖頸,顯得格外的親近。
龍雋之撇開眼,不再看,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心髒會難受。
可那個男人,將會成為她的丈夫,這樣的舉動,日後是他們之間最自然不過的事情。
他不想多想這件事。
她安全了。
這便好。
其他的事,不該是他管的。
接下去,他必須要解決的是自己的問題︰他絕不能留下。
就這個時候,爆炸響了起來,整個船體激烈搖晃了一下,有什麼好像往下沉陷下去。
有人在外頭大喝︰
「快快把我家公子交出來,我等就炸了這一艘船。」
他一怔,細辨那聲音,心驚肉跳起來,是李函跑上了船來,他連忙把前窗那邊探看出去,看到船沿上的御林軍正往第一層船閣內涌進去,不見李函其人。他連忙轉身往外去,守門的人,連忙攔︰「龍大公子,您什麼地方也不能去……國師大人交待的……」
怎麼攔得住!龍雋之往沿著寬闊的往下去,在二層船艙,他看到了這樣一幕︰李函渾身上下掛滿一觸即將的龍雷,手中一把劍,架在雲沁脖子上,他在那邊高叫︰
「秦五爺,我家公子是不想連累無辜,更是不想和秦五爺您交惡才帶我們一起過來救雲七小姐的。甚至還為了雲七小姐而單身赴會,您絕不能只顧著七小姐得救了,就把我家公子留在船上,留給了西楚朝廷。我李函乃是大公子近身影衛,今日大公子若不能安然離去,我李函便是罪人,只能一死了之,連帶著這位雲七小姐一起下陰曹地府。秦五爺,胡國師,你們且看著辦吧!」
這一突變,實在讓人始料未及。
雲沁復雜的眼神,對上了龍雋之緊張的眸——剛剛,她隱隱約約、迷迷糊糊所听到的那些話,是日有所思的幻听,還是真實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