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更多的是心疼︰他那滿身的傷,用體無完膚這麼一個詞來形容,最合適不過。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睍蓴璩曉
那天,御醫看診完以後,曾向她報稟說︰「龍大公子需以藥湯泡浴,一則傷口必須清理一下,二則,泡一下藥浴,有助于傷口早日愈合!」
她馬上讓清袖去安排。
一個時辰後,藥湯準備好,清袖來報稟了一句,又問︰
「要不要讓內侍來服侍……旄」
她說不必。
青袖怪怪的看她一眼,忍不住又問了一聲︰「主子這是想親自替龍大公子沐浴麼?」
是準備親自動手,但她沒有明說,只道 ︰
「你出去吧!」
青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到底還是什麼也沒有說,默默退下。
雲沁知道的,自己實在不合適親自給他沐浴,但是,她實在不放心將他交給別人。
她對自己說︰
「就再放縱任性這麼一回,親手服侍他一回,他是因為你才被害成這樣的……」
說穿了,她就是不願任何人來染指他。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佔有欲,強烈的令她覺得不可思議,連自己也沒辦法理解自己,何況是別人?
剝開他的衣裳,呈現在面前的是一具瘦癟癟、渾身布層層疊疊傷疤的身子,琵琶骨上的傷口,特別的嚴重,她從中可以想象出他曾受過何種可怕的虐待。而肩頭上那兩道新添的傷口,又是那麼的深,鮮血淋淋的可怕……
她坐在那里看著,想像著武功盡失的他,在承受這些屈辱時,心情該是何等的悲恨交加?
漫長的日日夜夜,那些人無情的賤踏著他的驕傲,撕裂他的尊嚴,這對于他來說,得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
這種代入式的想象,令她越發的心疼。
懷著無比沉重的心情,她用浴帛將他裹好,而後,令內侍進來,幫忙將他扶入熱氣騰騰的浴桶。
張公公問要不要幫忙,她搖了搖頭,讓他們都離開,終于,張公公神情怪異的走了出去。
關門後,她好像有听到他在叮囑內侍們︰
「把看到的通通忘掉,要是誰敢亂嚼舌根,小心被滅九族!」
暖暖的爐子,將房間烘的暖和之極,空氣中還流轉著濃濃的藥香,一層層紗帳低垂,將他們隔絕在一個小小的溫馨天地里。
她開始給他洗浴,腦海里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前自己被他抓著泡藥澡的光景。
那時,她特別討厭藥腥,總想從在藥桶里逃跑,偏偏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這一次,換作是她給他洗澡。
他比她乖,安安靜靜的,就這麼倚靠在桶枕上,任由她細細的替他擦。
她先用一桶泡著皂角的溫水替他洗那一頭髒的打結的頭發,一遍又一遍的沖洗,而後,以象牙梳替他梳通理順,擦干,梳齊,漂漂亮亮的綰起。
然後用剃須刀,給他剃下那一把長長的胡子。
話說,這還是她第一次用這種手工剃須刀呢,用上去不是很順手,好在,她耐心十足,刮的很不錯。
如此一整理,那張熟悉的俊美臉孔就這樣出現在了視線里。
除了額頭上的傷,有點刺眼,臉形瘦了一圈之外,對于這張臉,她還是相當滿意的。
很英俊的一張臉,也是她一直深愛的一張臉,如此沉睡,顯得有些清冷,但卻令她迷戀多年,神俊的叫人心肝突突突的亂跳,雙頰難以自控的泛紅。
她跪在桶邊上,怔怔的看了好半天,才記起給他洗身子。
從寬寬的額,到削瘦的下巴,到鎖骨,再往下,更往下,她用柔軟的棉帛,仔細的小心的替他擦拭,用木勺,將一勺勺赫色的藥湯往他臉上脖頸間倒下來,沖掉他身上那一層被搓下來的厚厚的污垢。
這個過程,太過于曖昧生香。
也不知是因為屋內溫度太高的原故,還是因為搓背洗身太費體力,她的臉孔,在氳氤的蒸氣當中,變的白里透紅,雙頰滾滾然的發燙。
她堅定的對自己說︰男人的身子,她又不是沒見過,才不知因為這個原故而面紅耳赤的呢——是的,她看光了他的身子。但這絕對不是理由。
花了一個半時辰,三桶藥湯,把這個被歲月粉刷了厚厚泥垢的男人洗干淨。
送上床後,她累趴在他身邊,鼻息間聞到的不再是那臭腥腥的味道,而是一陣陣甘冽的藥香。
她支著下巴,瞪著他,用手輕輕的描著他好看的臉形,長長的劍眉,高高的鼻子,因為被熱湯蒸過而泛紅的唇,晶盈剔透,太容易誘人犯罪,讓人忍不住回憶起曾經咬下去的感覺,軟軟的,香香的,水蜜桃味,對了,他喜歡吃桃子,曾經在吃過桃子後吻過她,甜的不得了……
之後,她給他上藥,從臉孔,到胸脯,到月復部,到大腿,到腳,她一一替他抹上御醫精心調制的藥膏,該需要包扎起來的地方,她包扎了一下。
之後,給他套好褻褲,穿上雪錦做的睡衣,系好衣帶,那麼的盡心盡職,就像一個小妻子,在服侍自己生病的男人,任勞任怨。
除卻六年前不算,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矩離的親近這具身子,也是最後一次︰權當是留一個紀念。
終于,大功靠成。
她吁了一口,抹了一把香汗癱倒在邊上,枕著那長長的玉枕喘著氣,臉還是熱燙燙的——雖然他瘦的厲害,雖然他滿身是傷,但他的身體還是有一種致命的叫人臉紅耳熱的力量。
忽一陣清涼從手掌上傳遞過來,有什麼在一劃一劃的蠕動。
她一怔,轉頭看,一雙深亮的眼,跳進了她的眼簾,那張英俊的臉孔,帶著一抹迷人的深情的溫笑,毫無預兆的跳了進來。
「啊!」
雲沁差點驚跳起來。
他他他,居然醒了過來。
什麼時候的事?
之前,御醫給他服食了一顆小還丹,說這小還丹有恢復元氣之功效,四五個時辰可見效,到時,會蘇醒過來,這時辰可沒還到,他怎麼就醒了呢?
手被他抓了過來,他想說話。
她只好硬著頭皮等著。被,你,看,光,了,你,得,負,責!」
或許是因為剛剛蘇醒的緣故,他的動作有點遲緩,一筆一劃,磨蹭了好一會兒,寫完他眨著眼,對她泛起一朵迷人的微笑,那麼的柔情似水,那麼的情誼款款——
哦,完蛋,她對這笑容沒有招架之力,大腦好一會短路。
隨即,他輕輕一拉,她沒設防備,整個人就往他身上撲了過去,他悶哼了一聲,因為她的手按到了他肩上的傷口,她連忙移開手,想躲開。
哪躲得過。
也不知他哪來那麼大的力氣,一手扶著她的腰,一手按著她的後腦勺,將她往下按,很輕易就咬住了她發顫的唇。
微微清涼從他唇上傳遞過來,就像被一股電流電了般,她的身體僵住了,一陣陣酥酥麻麻的滋味,從兩唇相接處點燃,自四腳百骸,經經脈脈間,飛快的擴散開,一層層,如海嘯一般,撲天蓋地的涌向大腦神經,然後,砰的一下,爆炸開,似有五彩的煙花在空白的思緒里綻放,美不勝收,炫彩奪目……
她被迷惑住……
等回過神時,她被壓在了他身後,唇與唇膠合在一起,她的領地,已經成功的被他攻城掠地納為己有。
他極為強勢的佔據了她的柔軟,一次又一次的深入糾纏著她的丁香舌,幾乎要壓榨掉她所有的美好,凶猛的就好像預備將她整個兒吃掉一般,狂野的完全不像是剛剛從昏迷當中醒過來的病人。
其結果是,她被吻暈了過去。
等到她感覺到一陣疼痛,清醒過來的時候,只看到他一臉歉疚的坐在邊上,正在拍她的臉,見到她醒過來,又揚起了一抹俊的可以令人神魂顛倒、帥的可以勾動天雷地火的明亮的喜悅的笑容,還低頭在她唇邊輕輕咬了一下,又在她手上寫下這麼一行字︰
「我們錯過彼此太久太久,以後,別再分開了,好不好?」
寫完,還在她手心上落下一個憐惜的吻。
莫名的,她背上狠狠就打了一個激靈,想不通怎麼從他嘴里冒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在想到了他們之間那不可跨越的鴻溝之後,她連忙推開他,飛也似的往外倉惶而逃。
身後,他驚亂的吼著,追上來,楔而不舍的,一把將她拉住。
她反過身,雙指一驅,將他點住,冷冷落下一句話︰
「龍奕,我不是璃和。」
她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這個男人,只愛璃和!
也許他是因為太過于思念,精神有點錯亂,把她認錯了,所以才吻的這麼如饑似渴。
她是這麼認為的。
而這個認知,令她極度惱火,轉過頭,也顧不得衣裳不整就跑了出去,心里則極度悲哀︰自己居然做了替身。
唉,她要如何做,才能將這個男人從心頭徹底拔除呢?
不知道,她心頭亂如麻。
回宮後,一連數天,她終日忙碌著宮中事務,努力不想他。
秦逍一直沒有回宮,具體他去辦什麼事去了,她一無所知。
她曾猜想,他這一次離奇的離宮,和容姑姑那一夜詭異的舉動有關︰也不知那容姑姑得了什麼失心瘋,忽然之間將她恨之入骨,這事透著古怪。
她左思右想,讓清風去查容姑姑的形蹤,沒什麼結果︰容姑姑就此平空失了蹤,也不知被秦逍關到了什麼地方。
段仁倒是在宮中,這個人,乃是秦逍的心月復,應當是清楚他的行蹤的。
她問了他,他是一問三不答,只道︰
「王爺做事向來有分寸,若非事非重大,斷不可能匆匆離京。不會太久的,等王爺回來後,陛下親自問,會少掉很多猜忌。臣只知道一件事,有關龍大公子一事,與王爺無關。」
一句話,將龍雋之被囚之責,替秦逍撇的干干淨淨。
雲沁沒有跟他質辯,一切等秦逍回來再說,他如今是她的夫君,她會給他十二分的耐心,讓他有機會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作一番合理的解釋的。
沒有再去見龍雋之,她與他,當真該告個了斷,不能再拖拖拉拉的。
她相信,有御醫在他身邊,悉心照看,他會慢慢好起來的。他們應該就此保持距離。
不想,昨天上午開始,龍雋之的毒癮開始發作,麻煩事就來了。
這個人他倒是知道要戒毒的,咬著牙關,忍著,但入夜後,他忍不住了,讓羅成傳報過來,問能能稍微給一點毒罌散,戒毒一事逐步逐步的來,她當時在宮里,果斷拒絕。
她知道,戒毒過程很辛苦,猶其是他吃的是這種依賴性特別強的毒罌散,沾上一點,就斷不了根,雖有短暫的提精神的效用,其後果卻是服用量會一次比一次重,服用時間一長,整副身子會迅速萎縮,成為一具活死人。
龍雋之這幾個月服用的量,可以抵尋常吸毒人的五六倍,是故,健康狀態,已達到令人堪憂的狀態,無論如何,是不能再踫那玩意兒了。
只是,她萬萬沒料到毒罌散的依賴會這麼的強烈,竟能讓他痛苦到不吃就去撞死的的地部。
這樣一個報稟,令她又疑惑,又心亂。
***
皇家驛館。
一陣陣廝吼聲從瓊花閣中傳出來,若困獸似的掙扎聲,震耳欲聾,雲沁一跨進這園子,就被這慘烈的叫聲驚到,心頭一陣陣的緊縮,背上一層層的發冷。
「雲,你確定必須這樣嗎?」
阿群守在門口,蹙著眉,臉上全是一道道抓傷。
從他的傷口上可以看得出一件事︰龍雋之毒癮發作,情緒非常癲狂。
「我點了他一次睡穴,想讓他冷靜的睡一睡,可沒一會兒功夫,他就被毒癮喚醒。」
雲沁瞄了一下,神情凝重︰「他的身體這麼差,用其他方法,只會加重他身體本身的解毒能力,加快經脈的萎縮速度。他不是普通人,一定可以熬過去的……」
話是這麼說,其實她心里並沒有多少底。
「我去看看他!」
沒有再多說話,她往屋內急步走了進去,龍雋之的低吼聲,那麼慘。
可悲的是,現在他還是不能說話,嗚嗚啊啊的叫聲,越發的令她心生糾結。現在的他,完全是有口難言,有痛難訴,狂吼亂叫之聲,平添了幾分淒慘。
房內,一片狼籍,能摔的,悉數全被砸了一個精光,目光所到之處,盡數皆是碎片殘珠,一間精致的寢房,就如同被盜賊洗劫過一般,不堪入目。
龍雋之被一根粗大的鐵鏈梆在滾圓的柱子上,那一頭被她洗的順滑的頭發散開著,發遮著臉,穿著那天她給他穿的寢衣,唯一不同的,這件雪白的衣裳,如今已是血跡斑斑,肩頭上那一片血水刺痛了她的眼,胸襟上那點點滴滴的血花,顯得無比的觸目驚心。
他仰著頭,瘋狂的叫著,用頭撞擊著柱子。
幸好阿群他們怕他傷了自己,在柱子上梆了一條厚厚的棉被,他的撞擊,被一片柔軟所吞噬掉,他難受的不能自已,一個勁兒的在撞頭,恨不能在被絮上撞出一個洞來,把自己的頭撞一個粉碎,如此才能解了流竄在他血脈內那如萬蟻鑽心般的咬嚙式的痛。
感覺到有人來,他粗喘著停下頭來張望,在看到她時,他低下了頭,轉開了頭,似乎極度不願見到他,嘴里依舊嗚嗚的叫著……
此情此景,令他看起來是何等的慘不忍睹。
她看了一眼,對身後跟進來的阿群道︰「去把鐵鏈拿掉!」
「他會傷到自己的!」
「我看著!」
阿群見她態度堅絕,只好上去解了鏈。
鏈子一下,龍雋之就像一頭月兌了僵的野馬,極度瘋狂的往外沖了出去。
雲沁身形一移,攔住,一掌架住他的肩膀,將他拉了回來,往牆按了過去,用自己的胳臂肘頂住他的胸,大叫了一聲︰
「龍奕,你冷靜一下好不好,你要是個爺們兒,你就給熬住。」
回答她的是一陣如雷的粗喘,和厲吼,那吼聲,驚天動地;胸口處是一陣陣的劇烈起伏,她可以感覺到他飛快的心跳聲,鼓鼓的在狂跳。
她只好改變策略的勸︰
「听著,你不能再吃那些東西了,一定得戒掉。你有常人所沒有的意志力,吸毒者會有怎樣一個下場,你是最清楚不過的,它會很快掏空你的身子,我們一起努力,將它戒了,你的身子才有機會好起來。龍奕,你可以的。別放棄好不好……」
他搖頭,用盡全力的推著。
她被他推開,再次奪門而出。
「龍奕!」
這一次,雲沁沒能攔住,是阿群搶上一步將他抱住拖了回來。
「沒用的,快將他的手腳梆起來……」
面對阿群的叫喚,雲沁猶豫了一下。
「快點,現在的他,根本沒辦法講道理。你要是不希望他受到其他什麼傷害,一定得把他捆起來……」
一咬牙,雲沁喝令讓人取來繩索,兩個人合力按著他的四肢,將他梆成了肉粽。
這個過程,他們出了一身大汗,累的氣喘吁吁。
這個過程,龍雋之一直在大吼大叫。
「你出去吧,阿群,我想和他說說話……」
坐在鋪著雪白毛毯的地面上,看著他在腳邊痛苦的掙扎,她感覺,就好像有人在心髒上扎刀子,一種感同身受的疼痛,在體內炸開。
「好,有事叫我!」
阿群瞅了一眼,離開,門合上。
她盤坐在那里,目光一動不動的落在他身上,听著他的吼聲,久久不語,半天後,才低低的道︰
「龍奕,我來了,你還想怎樣?
「我不相信你是那種完全沒有忍耐力的人,既然你忍受得了這兩個多月的被虐之苦,我不信你現在就熬不住了。
「我知道你這在施苦肉計。
「得恭喜一聲,你成功了,到底我還是忍不住,跑來了。就如同你心里所想,我是放不下你。
「放心,今天,我不會再撇下你走掉,我會陪你把毒一起戒掉,你可以停止折磨你自己了!」
她琢磨了很久,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他借著毒癮發作,想逼她現身。
待續!
沒來得及在十二點前發出來,還有幾千字沒修整好!我繼續修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