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節才過十來天,就到中秋了。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余爺爺早早的背了兩袋面粉,一小袋白糖,幾十個雞蛋去了隔壁村,拜托那邊的小作坊做月餅。
余萌坐在沙發上,盤著腿,看余女乃女乃戴著老花鏡盯著老爸的電話號碼,對著小幾上的電話機,嘴里念念有聲的,好像這樣就能讓兒子知道自己的想法一樣。
「女乃女乃,先把話筒拿起來。」余勝躺在地板上,半撐著身看電視。
余女乃女乃半懸著眼鏡,四處找︰「話筒?在哪里?要和外面垃圾筒說嗎?」
余萌歪了歪頭,給小哥表現掌握了‘高科技產品’精髓的機會。
果然,余勝狠狠的嘆了口氣,爬過來,捏了話筒遞給余女乃女乃︰「呶,把這個放到耳朵邊,來,按號碼,嘟嘟嘟響了就通了。」
「嘟嘟?」余女乃女乃抖抖手,接過話筒,「然後呢,然後呢,按什麼啊,在哪里按啊?」
余勝撫著額頭,在地上打滾︰「女乃女乃,叫小丫按數字,把電話本給小丫吧。小丫,你認字了呀?」
「嗯。」余萌也點頭,看余女乃女乃緊捏著的電話本,也不硬搶,探過腦袋瞄了瞄,一邊看,一邊在電話機上按號。
「你,你可別按壞咯。」電話機按一個數響一聲的,余女乃女乃驚奇了,忘了反對余萌的動作。剛‘滴’的一下就喊「有聲了」;余萌叭叭的按著,電話機里‘滴滴’的傳來,余女乃女乃就一直喊「喔,又響了,又響了」。按完數字,話筒安靜了一下,余女乃女乃剛想問‘怎麼沒聲了’,里面便傳來‘嘟嘟’的聲音,馬上閉了嘴,歪著腦袋,緊緊的貼著話筒。
「喂,你好,是哪里啊?」余應禮略帶興奮的在電話那頭喊。
「啊,啊,是這里,這里。」余女乃女乃半站起身,兩手抱著話筒,直往耳朵上移。
余萌也樂歪歪的,扯了余女乃女乃的衣襟在一邊喊︰「爸爸,是我小丫,我在大哥屋里。」
「噢,小丫啊,在家里有听女乃女乃的話沒呀?吃過飯了沒有?有沒有長高啊?」余應禮一連串的問到,聲音也越來越大。
余女乃女乃本來還很緊張的,一听兒子只顧他自己的女兒,反倒忘記了緊張,大聲喊︰「你老娘還在這里呢,就管你閨女啊?!嘖嘖嘖,生兒子干什麼用啊。嘖嘖,後天中秋了,你爸叫你們都回來,知道了沒有。」
「喔喔,嘿嘿嘿,姆媽啊,我一下子沒听出你來哇。好好,後天一早就回來,程荷也一起。」余應禮忙低下聲音,笑哄,「姆媽,家里要買什麼不?我帶回來啊。」
余女乃女乃心里還是疼小兒子的,見他這麼識趣,也懶的計較,再說這電話說一句話要一毛錢呢,趕緊回喊︰「不用不用,你爸都買好了,你們回來就行了。就這樣啊,我放了,放了。」邊喊邊往小幾上趴,只等那邊一聲‘嗯’,趕緊把話筒放回電話機上,重重的呼氣。抬頭一看,余勝和余萌都直愣愣的盯著自己,有點恐怖啊︰「怎,怎麼了?你們」
余勝‘咚’的一聲躺回地上︰「唉,大家都偏心,偏心啊。爸媽偏大寶,二草的,女乃女乃也是,就知道大寶和小叔,一群偏心鬼。」
「又說胡話了,我偏心哪個了?」余女乃女乃上前踢了兩腳,「快起來,別以為鋪了地磚就不涼了,當心拉肚子。小丫,走,咱們去地里摘菜,老是和笨哥哥一起,快被他傳染了。」
余萌也趕緊上前踢踢余勝的大︰都一把年紀了,還老是喜歡跟女乃女乃裝小孩,厚臉皮。踢完,拽拽的跟著余女乃女乃走了,小白一蹦一蹦的跟在後面。
「樓梯了,小心點,這里有個紙箱好好,啊呀--剛叫你小心點呢,後面又沒老虎追的,急什麼啊?」余女乃女乃急哄哄的大嗓門從樓梯下面傳上來。余勝歪了歪頭,沒理。
「嗚--松(痛)松--」余萌捂著嘴巴,哭。余勝想了想,站起身,準備到走廊上看看去。
「啊呀,流血啦,快給女乃女乃看看,是不是嘴巴摔破了啊?」余女乃女乃話音未落,余勝這邊像只上點了燃線的大熊似的竄了過來。
余女乃女乃蹲著身,摟著余萌,小心的扒看著。院子里,余尚帶著吳慧正好過來,樓上的余勝也沖了下來︰「哪摔著了?摔哪了?」听余勝一喊,余尚忙跑了過來。小白一挪一挪的剛好下來,見自己的小主人非高興的表現,只好放棄了跳過去的欲念,靜靜的貼著牆壁,‘嗚嗚’的看著眼前這群著急的人。
「小寶,干什麼呢,還不送到赤腳家去。」余尚拍開余勝扒拉余萌的手,罵,「快點去,我上去拿點錢。」
余勝一听,也是,忙抱著余萌開始狂奔。
「松,松--」被小哥扛在肩上抖啊抖的,余萌按著好像快要掉下來的牙齦,嗚嗚。
余女乃女乃一見,忙跟著小跑︰「跑慢點,小丫喊呢,慢點。」
吳慧扶著余女乃女乃,安慰︰「女乃女乃別急,沒事的,臉上都好好的。可能就牙齒踫破了嘴角什麼的,別急別急。」
余女乃女乃應了應,還是小跑跟著︰真是個笨丫頭,就兩級台階了,也能摔著。後天可就過節了,這叫什麼事啊?唉,早知道抱也把她抱下來的好。
村里的赤腳醫生到鎮上配藥去了,醫生的老婆接待了老余家的‘無頭蒼蠅’們︰「呀,余勝來了,怎麼的了?嬸子也來啦,快進來,快。」迎著人進屋,自己去把老公的白褂子套上,「這是怎麼了?看這小嘴咬的。小丫啊,來,啊啊。」蹲□子和余萌平視,張嘴做示範。
「啊--」余萌放開小手,張嘴。舌頭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啊,往外一吐,一顆小白牙和著血絲掉到了地上。
「牙掉啦。」醫生的老婆松了一口氣︰還好不是什麼大事,真怕來個傷風感冒的,我可不會打針配藥啊。算了,等老頭子回來了再學,一定學。
「啊呀,牙摔了呀。來,再張大點,女乃女乃瞧瞧。」余女乃女乃忙伸著手指去踫模余萌小嘴里空了個小洞的牙齦,「有沒有摔松啊?」
「松,松。」余萌往後一躲,條件反射的一把拍開余女乃女乃的手,剛打開,就後悔了,好不容易回來了,可不能再是無忌憚的潑親人冷水了。伸了手朝余女乃女乃要抱,「唔,女乃,女乃。」
余尚也小跑了過來︰「嚴不嚴重啊?要不要打針?」
醫生老婆扶了余女乃女乃起來,熱情的笑︰「沒事沒事,掉了一顆牙,消消毒就行了。啊呀,小丫真是個小寶貝啊,看看,哥哥們這麼疼你呢。大哥這麼忙的大忙人也跑來看小丫呢,嘖嘖,好哥哥哇。來,小丫張嘴咯,嬸給你擦擦。」說著,拿小鑷子夾了團棉花往酒精瓶里一蘸,示意余萌張嘴。
「我瞧瞧先,」余尚攬過余女乃女乃和余丫,彎腰來瞧,「嬸,要不先來杯水,洗洗再消。」
醫生老婆愣了愣,馬上笑︰「是呢,我都給忙忘了,真是,年紀大了就忘東忘西的,還好大寶提醒。來來,喝口水晃晃,吐出來。」
「哪里要我提醒啊,叔和嬸可是專業的,我麼瞎參和。」余尚笑笑,抱過余萌朝天井走去,「來,咱吐外面去。」
擦了擦酒精,也沒配什麼藥,余女乃女乃撿了小牙齒放口袋里,一伙人往回走。到家一看,劉溫厚正和余爺爺疊撲克牌呢。
劉溫厚扭頭看了眼人群,也沒細瞧,胡亂的喊了一通︰「女乃女乃,大哥小哥,萌啊,你姐姐鋼筆比賽得了二等獎喔,星期一開大會的時候要上司令台領獎呢。我跟你說啊,不是鎮上的你怎麼了啊?這麼髒兮兮的。」
「哼。」余萌扭了個身,摟著余尚的脖子,腦袋貼著寬寬的肩膀,不理小劉同鞋︰叫你跟我去打電話偏不去,害我被摔,我再也不理你了,哼。
劉溫厚看余萌的小拱了拱,忙起身跑過去︰「怎麼啦?被哪個打了嗎?咦,大嫂也來啦。」
吳慧和余爺爺打了招呼,回頭笑了笑︰「可不得生氣啊,小丫摔跤了,牙都掉了。」
「啊?!」劉溫厚一驚。
「該!」余爺爺把手指放嘴角舌忝了舌忝,頭也不抬,「性子急的跟小杖炮一樣,走路從來就沒走過,都跑來跳去的,就得給個教訓。」
余萌抱緊余尚的脖子,又往上拱了拱︰哼,爺爺就會重男輕女,等我牙長出來了,我把醬里的肉肉都挑光了吃掉,吃掉,一丁點都不給爺爺剩。
余女乃女乃抱過余萌往屋里走︰「先把牙仙給拜咯,牙才會長出來。來,女乃女乃看看,掉下面的還是上面的?啊,上面的,那得扔床底下。」說著,把余萌放地上,手往床底一扔,‘咕咚咚’一聲響,牙齒送到里面去了,「來,跪下給牙仙娘娘嗑頭,和女乃女乃一起說啊,‘牙仙娘娘,保佑我牙齒早點長出來。’」
余萌被余女乃女乃按著跪到地上,只好認真的學著︰「壓箱釀釀,包郵窩鴨翅灶嗲張書來。」
劉溫厚好奇又熱情的扒著門檻,看余萌‘拜神’。
「牙仙娘娘,保佑我的牙齒長的好看又牢靠,不大不小剛剛好。謝謝牙仙娘娘,拜。」余女乃女乃也彎著腰,搓著手,一句一句的教余萌。
「壓箱釀釀,包郵窩個鴨翅張個號坎有烙烤,撲達撲肖缸缸浩。寫寫壓箱釀釀,拜。」余萌很虔誠,牙齒漏風了,只好扁著嘴說話。
劉溫厚不敢打擾屋里認真的婆孫倆,只好找余爺爺問︰「爺爺,你家這麼多菩薩的啊,床頂還有呢。」
余爺爺敲了下劉溫厚的大腦袋,輕罵︰「就你話多,一會看你女乃女乃罵你,去院里摘串葡萄給小丫吃吃。」
劉溫厚模了模腦袋,應了聲,往院子的牆腳跑去。
余勝見余尚夫婦在這邊顯不出自己來,也沒什麼事,喊了一聲,自己回去了。
「大寶啊,筐里有香瓜,切個給小慧吃去。」余爺爺把懶洋洋過來的余萌抱到腿上,拿了小蒲扇搖,「給爺爺看看,掉了什麼牙啊?」
余萌听話的張嘴,眼楮跟著余尚溜溜的轉。
余爺爺捏著余萌的小下巴扭了扭,可惜到︰「嘖嘖,掉了顆門牙呢,可憐了,以後長出來可就不配套了哈。」
「可不是,一個沒留神,好了,一顆牙回自己老家了。」余女乃女乃拿過吳慧擰好的毛巾,給余萌擦臉,「跟個皮球似的,咕嚨咚的,自己就摔下來的說,攔都攔不住。嘖嘖,小丫可不能去舌忝那個洞,要不後面的牙就歪了哈,以後長大了成暴牙婆,難看死了。」
「連個孩子都帶不好,還皮球腳球的,看應禮回來你怎麼去說。」余爺爺瞪了瞪余女乃女乃,罵。
余女乃女乃見余爺爺這麼不面子,當著還沒過門的孫媳婦罵自己,火了,一甩毛巾︰「你會帶,你帶啊。整天什麼事都不干的,就知道嘴巴張張,叭嘰叭嘰的吃吃喝喝,呱呱呱的罵人,死老頭,也就我眼神不好找你這種的,換別人,哼。」
「換別人怎麼了?換別人搞不好字都認識呢。」余爺爺一听,臉都氣紅了︰死老太婆今天吃炸彈了?居然敢嗆聲了,還當著小輩的面,造反了,造反了。
余尚一見這邊不對勁,也顧不上切瓜,忙走過來拉余女乃女乃︰「干嘛呢,這青天白日的,也不怕人笑話了。說你呢,敢笑啊?笑就叫爺爺揍你一頓。」說著,插科打諢指著吳慧罵。
吳慧躲到余女乃女乃後面,小聲的嘀咕︰「我又沒笑,干嘛扯上我呀。」
余女乃女乃挺身擋到兩人中間,喊︰「笑又怎麼了?□哪條規定說不許笑了,啊?縣里的書記都沒你威風哈,就知道沖女人喊,有本事沖爺爺喊去呀,裝相。」
余萌坐在余爺爺懷里,小手拍著余爺爺的胸口,佩服的看著余尚︰還是大哥厲害,這種核彈下面居然面不改色,厲害,厲害。
「萌萌,吃葡萄。」劉溫厚拎了串青皮的小葡萄進來,開心的喊,好像那葡萄不僅僅是他摘的,還是他種的一般。
「咳,別理她,越理她越得意,小人樣,張狂的。」余爺爺看過吳慧那邊準備的嫁妝單,大孫子也不小了,可不能讓孫媳婦對自己有意見,很明智的避了余女乃女乃的風頭,「小丫,吃葡萄。唔,甜的。」
余女乃女乃也見好就收的哼了哼,坐到凳上收拾破手套賺外塊去了。
余萌受寵若驚的看著余爺爺,機械似的張嘴,吐籽。小嘴一張,總覺得嘴巴里少了點什麼東西似的,又閉上嘴,搖頭不再張開。
余爺爺也不慣她,自己揪了兩顆,讓劉溫厚都吃了。
「剛剛溫厚說戀薇得獎了,是吧?得了什麼獎啊?」余尚把瓜切好,每人一塊的分了,自己抱過余萌搖扇子。
劉溫厚忙咽下葡萄︰「嗯嗯,鋼筆比賽,縣里比的,二等獎。我們老師說了,下次還得去省里比喔,就一等獎和二等獎的才去。」
「哇,戀薇這麼厲害啊。」余尚點頭,眼珠轉了轉,「明天星期天,小丫後天上學了問問姐姐,想要什麼獎品,大哥去買。」
余萌捂著小嘴,點頭︰最佩服大哥的就是這點,腦子活,知道人才的重要性。反正你錢多,我也幫你花點,省的全被別人騙了好。
余女乃女乃頓了頓,說︰「買那些做什麼,都住在外婆家,想親熱也親熱不起來,多花錢。」
「就是平時都是外婆舅舅教的,咱們更要表示表示呀,省的他們以為老余家就會出種田蛋。」余尚樂呵到,「小丫,你也住到外婆家去好了,以後也有本事去參加比賽。」
「住去就有本事啦,哼。上學這麼久了,也沒叫去家里吃頓飯過呢,別指望了。」余女乃女乃撇嘴,「咱啊,好好上學,天天向上。多識字,能讀報,會寫信就得了。身體最重要,吃胖點,個也長高點就行了,指望那麼多,當心被你們給逼傻了。」
「就是,你女乃女乃也有一身的本事呢,炒菜燒飯插秧種菜的,樣樣會。就放家里叫她帶,」余爺爺吃完瓜,又開始玩撲克牌,「你看你姑她們,哪個不比你爸強,是吧?!」
余女乃女乃沒听出別的意思,跟著余爺爺的話腳跟點頭。
吳慧和余尚對視了一眼,低頭樂。
劉溫厚獨自想像著‘小淑女型的萌萌’,‘健康鄉姑的萌萌’,不知如何取舍。
余萌就著余尚的手,歪著臉,用左邊的牙小口小口的咬著香瓜︰隨便吧,我努力拿個大學畢業證出來,找個圖書館啊或者博物館的地方,悠悠閑閑的呆著,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