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祺一到地兒,跳下馬,飛一般地往如月的房里跑,卻撲了空。詹祺喊如月的小丫鬟小桃,也不見人。他便回身去正房找葉香玉,幾間屋子都不見人,連平日里的那幾個丫鬟也不見了。
詹祺納悶的跑出來,終于抓著一個負責掃院子的粗使的丫鬟。詹祺問她其他人哪去了,小丫鬟驚訝道︰「爺還不知道呢?出大事兒了,二女乃女乃命人架著周姨娘、小桃去二太太那兒了。」
詹祺心料不好,瘋一般的往二太太院里跑。還沒到地方,詹祺便見著二太太院門口站著四個粗使嬤嬤守門,瞧那架勢必是生大事了。詹祺直直的沖進正房,果然見如月挺著大肚子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磕頭求饒,額頭都磕破了,直流血。丫鬟小桃也跪在地上,臉上淚水不斷。
詹祺趕緊蹲下意欲扶起如月,豈料二太太突然火,厲聲斥責他。
「母親,你糊涂了麼,她懷著我的孩子,你竟然要她跪著!」詹祺反駁道。
「哼,跪著算輕的,我還要她死!」二太太惡狠狠道。
詹祺看眼坐在二太太左下邊的葉香玉,她正拿著帕子掩面啜泣,面帶著恐懼。詹祺指著葉香玉破口大罵道︰「你這婆娘又使什麼壞心眼的招數陷害她,你說,當初葉姨娘是不是你害死的。」
葉香玉驚詫的看著詹祺,瞪大眼,嚇得丟了手里的帕子。
二太太見狀,氣得直罵兒子糊涂。她指著如月,訓斥道︰「真真是個狐狸精,你說,你使得什麼招數爬上二爺的床,又是使得什麼招數叫他只向著你一人。」二太太罵完,轉而又氣呼呼的對詹祺道,「我的兒,你可知道寵妾滅妻的下場是什麼,杖責八十,永生不得出仕。」
「母親,你說的什麼話,如月懷著我的種,我心疼孩子有何不對,再說我何時寵妾滅妻了,她不是好好的麼。」詹祺白一眼葉香玉。
二太太冷哼一聲,大聲命令丫鬟小桃說出經過。小桃嚇得身子顫抖,沖詹祺磕頭道︰「二爺饒命,奴婢真的是迫不得已,一切、一切都是周姨娘逼迫奴婢做的……」于是小桃便將周姨娘如月如何給她毒藥,她又是如何將毒藥每日放進二太太的茶壺之中的經過闡述一遍。
如月痛哭的搖頭,求詹祺道︰「二爺,我真的沒有,是小桃她誣陷我!」
詹祺質疑的看著小桃,轉而看向葉香玉,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必是葉香玉听見什麼風聲才趕在他前頭要把如月滅口。
「事已至此,你還胡說。」二太太冷笑一聲,隨即吩咐範老六家的將搜出來的證據呈上來。是個紙包,撕開之後里頭是藥粉。「這就是她弄得毒藥,她叫小桃天天把藥下進你媳婦的茶壺里,好叫他神不知鬼不覺的睡死了。主母不在了,她這個姨娘就可以一個人說的算了。」
人證物證都在,詹祺不得不信了。他驚訝的看著如月,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平日躲在她懷里撒嬌的溫柔女子是個殺人凶手。
「二爺,我這麼做是有苦衷的,我也是為了保住我肚子里的孩子。」如月哭訴道。
「一派胡言!」二太太罵道。
如月哀戚的搖頭︰「不是胡言,是真的,葉姨娘的死是二女乃女乃一手造成的,我怕,我怕我也會那樣……」
「你胡說,」葉香玉氣得直得咳嗽,顯得十分虛弱。「我不許你說我死去的妹妹,你這種人沒資格說。」
二太太打量葉香玉的反應十分正常,自己的佷女根本不可能做出那種事兒,必是如月為了逃月兌罪責亂誣陷人。「來人啊,把她的嘴給我堵上,拖到柴房去!」
如月看眼茫然不知所措的二爺,瞪圓了流淚的杏眼,猛然間她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在場人為之一驚。就在大家錯愕之時,如月對葉香玉冷笑道︰「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會讓你得逞!二女乃女乃,你信因果報應麼,我信了,今日的我必是你將來的下場!」說罷,如月猛地站起身,推到了來擒她的嬤嬤。
葉香玉見狀大喊︰「快攔住她!」然而為時已晚,如月的腦袋已經猛勁兒的磕到了牆上,只听一聲巨大的撞擊聲,如月的額頭血流如注,身子也順勢栽地了。
二太太嚇得掩住眼楮,等聲音停止了,她透過帕子的一邊往那頭瞧,一見血,驚得大叫起來,連忙叫人快將人抬走。
過了好一會兒,二太太仍舊驚魂未定。她一邊喝茶壓驚一邊痛罵如月。葉香玉見了如月血腥的慘樣,早就傻了,瞪著眼坐在那里不說話。
詹祺也嚇得夠嗆,一坐下來,眼珠子左右不停的動,仔細思考此事的經過。他心里如今有兩種猜測,第一種可能是如月所言為真,葉香玉身子不潔,她怕真相暴露之類的,所以借機栽贓如月滅口;第二種可能就是如月徹徹底底的編謊言,騙了他,挑撥他和葉香玉的關系,然後趁機害死葉香玉,以謀更高的地位。
兩種可能性各佔半數,詹祺也不知道該信哪一個了。
「二太太,周姨娘剛剛咽氣了。」範老六家的來報。
二太太又是一驚,想問孩子怎麼樣,話未出口又咽回去了。問了也白問,如月都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月份那麼小,自然保不住。葉香玉听了這個消息,動動手指頭,臉上再次流下兩行淚。二太太當她驚著了,吩咐碗蓮和範老六家的扶她回去歇息。
二太太留下兒子詹祺,對其好生教誨一番,希望他以後可以對葉香玉好一些。畢竟這次周姨娘謀害主母的事兒太恐怖了,誰會想到一個丫鬟出身的下賤人會有這樣的膽子。
「至于那個丫鬟小桃,打個八十大板,賣妓院去。送府衙都便宜她,可不能叫她清白的去死!」二太太惡狠狠地吩咐道。
詹祺呆了會兒,突然想起一會兒張太醫會來。趕緊恢復了神智,既然如月已經死了,他再過多糾結也沒用。如今最要緊的就是現將心里的疑惑解開,就算沒有了如月的證詞,還有張太醫。
詹祺匆忙飲下一碗茶壓驚,方跟二太太商量道︰「我見她身子不適,便私下決定去求人請了太醫來,正好她現在精神不太好,讓張太醫診斷診斷。」
二太太听說兒子關心媳婦,自然高興,哪有不同意的道理。點頭應下,等張太醫來了,她便隨兒子一起去瞧葉香玉。
二太太、詹祺和張太醫到了葉香玉的房里,碗蓮便沖出來小聲告知說二女乃女乃睡了。詹祺好容易請來的太醫,自不會浪費了,吩咐碗蓮放下帳幔,只將一直手露出來即可。碗蓮遲疑半天不敢應聲,引起了詹祺的懷疑。
詹祺厲聲斥責︰「還不快去!」
碗蓮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進屋準備。過了一會兒,她方挑開門簾子,請張太醫和二太太、二爺等人入內。張太醫隨即坐在床邊,兩只手指欲輕輕地放在葉香玉露出來的那只手腕,豈料他剛剛踫上,就听見一聲女子尖銳的嘶嚎。
「不要——不要殺我!」帳幔之中的人影躥起來,像瘋了一般,搖頭晃腦手舞足蹈。
張太醫被嚇得不輕,驚得起身向後退了幾步。他轉看著詹家二太太,道︰「這——」
二太太趕緊請張太醫出去稍後,命人上好茶點招待他。她則和詹祺進屋里安撫葉香玉,豈料葉香玉跟瘋了似得,根本不听話。
碗蓮擔憂道︰「必是因為剛才周姨娘的事兒,二女乃女乃嚇壞了。容奴婢多嘴,二女乃女乃以前也有過這樣的事兒,以前葉侯府有個小丫鬟失足掉進池塘,二女乃女乃不小心瞧見了,也是魔怔了一晚。這時候最不能見外人的,會瘋的更厲害。」
二太太絲毫不懷疑碗蓮所言,嘆口氣,對詹祺道︰「既是這樣,便麻煩哪位張太醫白走一趟了,你替我好好感謝他吧。」
詹祺不甘心,恨不得叫幾個嬤嬤把葉香玉按住了診脈,然而考慮到實際情況根本不可行,他只能屈從現實,先打走張太醫,之後再從長計議。
詹祺親自送張太醫出門之後,心情不順,沒有直接回去,反而往東走,不知不覺走到了四妹清玉的院子前。
清玉剛得了繆嬤嬤傳的消息,她預備給老太太賀壽的禮物已經做好了;終于杠上了,也算是松口氣,清玉瞧著外頭陽光正好,便叫丫鬟們準備工具,一塊去外頭捕蝴蝶。剛出門,清玉便見到立在院門口遲疑不定的詹祺。
「二哥,你怎麼來了,有事?」
詹祺听說清玉要去捕蝴蝶,便邀她先陪著自己去園子里走一走。
「四妹妹,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中猶疑的時候,總想要和你訴說。」
「我們是兄妹,也不稀奇。」清玉報以理解的我微笑,但看著詹祺的眸子卻是冷的。
「如月死了。」詹祺皺眉道。
清玉臉色肅穆下來,驚訝的看他一眼,她在心里綜合了春白之前和自己匯報的二房的異常情況,大概猜出事情的經過了。清玉沒說話,也沒問詹祺如月為什麼會死。
詹祺看眼清玉,緊張的心情稍稍好點了。他終于有點明白自己為什麼想和四妹說心里話,四妹為人冷靜,而且特別善解人意,她好像懂你的心思似得,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
「如月在死前和我說了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信。」詹祺繼續道。
清玉抬眼瞧詹祺那副猶疑的狀態,從他那張臉上幾乎看不出一個父親對未出世孩子的傷心。眼前這個男人,真的不配有子孫後代。
「四妹,怎麼?我臉上有什麼麼?」詹祺見清玉一直盯著自己,驚訝的模了模自己的臉。
「沒有,」清玉搖頭,平靜的闡述道,「我听過民間有句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一個要死的人不至于會騙人。」
「也對。」因為四妹這一句話,詹祺心里對葉香玉的懷疑更深了。特別是今日張太醫給她把脈時,她和丫鬟碗蓮的反應都太奇怪了。葉香玉這個女人一定有問題!詹祺在心中終于肯定了這點。
「我看二哥臉色不太好,下次請大夫的時候不如給自己也看看。」清玉淡淡的笑。
詹祺以為清玉在關心她,感動的點頭,笑得十分懇切。
……
清玉看著二房越來越緊張的局勢,磕著瓜子看戲,剛逍遙了幾天便听說宮里頭給她派人了。前幾日她和世子爺交換了八字,由太後命國師親自推算,倆人的命格竟奇妙的合了。國師大人一句「天作之合,白頭偕老」樂壞了太後。太後一高興,賞賜就下來了。不是金銀珠寶,也不是莊子土地,是而兩個嬤嬤外加一位女御醫。
清玉見著這對組合的來臨,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