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行書翰墨
蔚然在城外了一家農舍旅店住了一夜,價錢挺便宜的,就是環境太差,晚上並沒睡好,但是出門在外要求也不能太多,能將就便將就。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早飯喝了一碗淘米水和豆子熬成的豆粥,吃了一張金黃的粟米餅,五谷雜糧最是養身體的食物,雖然味道並不如山珍海味一般珍饈般美味,但吃的是腸胃倒是很舒適。
背著包包進城大概是晌午十點左右,春日的太陽並沒有出來,倒是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一般,蔚然沿街買了些熱的小吃暖身子。
蔚然拿著梓潼酥餅當零嘴,芝麻渣糊了滿嘴,這時她身後不遠處駛來一輛黑漆木的馬車,馬車行駛的並不快,看起來像是有錢的人出來采辦之類的。馬車從她的左手邊不急不緩的駛過,正巧車的窗簾被一襲帶著寒氣的春風吹了起來。
她正仰頭朝嘴里送了一顆迷你的小餅,不經意間竟從窗戶窺見一個熟悉的側影,愣怔間,鼻尖亦浮著一陣淡如水的木蘭香。有行人不小心撞了她,小餅一個不慎卡在喉嚨里,餅渣滓吸進喉嚨里癢的要命,她俯身猛烈的咳著。
車里坐的不是別人,正是失蹤不見得孟姝瑤。
秦鄉附近有流匪作亂,荊和說在孟姝瑤窗外屋檐上致使他滑到的泥巴是白鱔泥,所以程青陽等人已經率先去了十里以外的金水灣找人了。
可是如今見她端坐在車內,像是一座冰冷的雕塑,往日的幸福的膩死人的笑已經不見了,她看到的只有一片陰霾。到底是因為什麼,以至于她不和趙苻岩打招呼就偷偷的跑開?她還有一個侍女,兩人逃走多少會麻煩重重,還是說一起帶走,半路干掉侍女,自己獨自跑掉?
鬼使神差的她跟上了那兩黑漆木馬車,馬車的終點站是巴西郡的郡守府。車停住,一個藕色侍女裝扮的女子掀開車簾率先跳下車,這個侍女竟不是她的貼身侍女忍冬,侍女轉身去扶孟姝瑤。
一只素白縴細的玉手彈出,接著便是一個倩影弓腰而出,原本周圍的一切本是木然黯淡無光的,只因她的降臨一切顯得蓬蓽生輝。
今日的孟姝瑤打扮簡單且不失端莊,一種只有豪門小姐才有的氣度彰顯著不凡的身份。著黛色的右衽交領綾子如意雲紋衫,腰束丁香色的緞面腰帶,隨意挽了個垂髻,頭頂別插著一支紫色的梅開八面的步搖,額前綴著一枚紫色的華勝,耳垂兩只丁香色的水滴形狀的耳墜,如凝脂一般白細女敕滑的肌膚的襯得她格外的出塵月兌俗。
蔚然這時覺得自己此番行為委實是閑得慌了,嚴格來說她算是在逃命,好奇心害死貓,這樣瞎摻和早晚害死自己。雖然她這身體狀況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但也不能學蔚央糟踐自己。果斷拿起跟蹤時順手買的竹編斗笠擋住自己,鬼鬼祟祟的離開了郡守府。
繞出兩棵歪脖子樹便是集市,蔚然看著天色陰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便將斗笠戴上。垂著頭沒怎麼注意路,繞過第一棵歪脖子樹,不成想竟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嘩啦’一聲,好幾本竹簡灑在地上,有兩卷的麻繩被掙斷了,竹簡攤了開來。
「對不起。」蔚然扶正斗笠,忙蹲下去幫忙撿落地的竹簡,「抱歉。」
「無事,是我沒注意你。」淡淡的嗓音帶著一點喑啞,蔚然拾竹簡的手一頓,隨即掀開大斗笠朝說話之人看去。
蔚然看見一個傾身拾竹簡的人,身著墨衣,眉目輕淡,僅僅是個側臉她便認出此人是一直照顧她的行書,一直信任的行書,一直當做家人的行書……
行書見到是她面色閃過一瞬的慌亂,手中拾起的竹簡又‘嘩啦’的全部滑落,她意識到什麼起身要逃,卻被蔚然一把抓住手腕,她抓住行書喜極而泣道︰「行書行書,真的是你,你怎麼在這里?」
行書手腕猛地用力竟然沒有掙開,蔚然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說︰「這麼久你都去哪里了?」
行書黑衣像是黑寡婦,灰布男裝的蔚然像是好不容易見到娘親死拽著不撒手的毛頭小子。
「我以為你出……」蔚然這句話只說了半截兒,身後猝得就襲來一陣短煞的寒風。
「不要!」只是行書這句話出口到底是晚了一秒,蔚然來不及反應,後背就狠狠的挨了一掌。
蔚然松開了行書的手腕,朝她趔趄了兩步,身子一個不穩便撲在行書的懷中,她借著最後一點力氣道︰「見到……你沒事……其實挺……開心……的……」
「蔚然,蔚……」蔚然已經癱軟在行書的懷中不省人事了,行書紅著眼楮怒斥道,「翰墨,看你都干了什麼!」翰墨這時才注意調戲行書的竟是他們在杞國皇宮的主子,當下沖跪在地上看著奄奄一息的蔚然顫抖著聲音道,「怎麼會?怎麼會是她?」
陰沉沉的天空壓抑太久了,終于落下了細小的雨淚,用青石堆成的傾斜彎曲小巷路上漸漸地被雨淚染濕了,牆角的青苔更加的青綠了,歪脖子樹似乎是在一夜之間抽出無數顆女敕芽,女敕綠的女敕芽已經染滿了枝頭,吹來的清風伴著淡淡的青草味……
蔚然想起來了,她有個愛說夢話的習慣。
那還是一個住在懺思宮的夜晚,她被奇怪的噩夢折磨了半天,驚醒後身邊站著的滿眼閃著奇異光芒的行書,那時候的她只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具體的卻說不上來。如今才醒悟過來,事先屋內明明燻得的是杜衡,醒後卻是一種令人恍惚的香味,行書能叫出蔚然的名字定是在那時催眠了她。
所幸的是翰墨那一掌有所保留,不然她真的就得再來一次穿越了。
翰墨還稚氣的臉堆著愧意,行書則是面色清淡的沒什麼表情。蔚然無聲的笑了,一不小心自食惡果,笑岔氣了,難受的她直翻白眼兒,導致她直接昏死過去。行書掐著她的人中,她手上的力道很大,蔚然痛的嗷嗷直叫。
養傷的幾日,行書翰墨這對姐弟倆都是好吃好喝的供著她,總覺得又回到了住在漱玉軒的日子,只是他們不再如以前一般有言語上的交流,氣氛也不再其樂融融,這種如同陌生人的氛圍讓蔚然很悲傷,她悵然若失的快得抑郁癥了。
春雨連續下了三日,第四日的清晨終于是放晴了。翰墨從某處冒出來後,瞧見行書正在一口古井前打水,他跑上前來道︰「姐,讓我來吧。」
行書拭了額頭的細汗看了他一眼便讓開,翰墨上前躬身用力拉起一桶清涼的井水,水滿則溢,井邊傾灑著一些水。
行書瞧著翰墨沾了泥漬的靴子,眯了眯眼道︰「昨晚干什麼去了?」
翰墨步伐稍顯混亂,抿了抿唇將水桶提到廚房,轉身看著行書探尋的目光,他垂頭坦白︰「是郡守府。」
行書擰眉,翰墨忙解釋道︰「不過我有一個重要的發現。」行書看著他等他說下去,「當今尚書令孟驊的公子孟長淵竟然在郡守府,你說孟家會不會是和主人也有來往?」
行書抬手捏著下唇皺眉沉思著,這時翰墨高聲道︰「她好像要走!」
行書見翰墨指的是屋外,她轉眼看見蔚然背著行囊已經朝他們走來,她臉色呈現病態的蒼白,嘴唇干裂,人倒是挺有精神的,說話的聲音仍是瑯瑯然︰「非常感謝這三天托你們姐弟倆無微不至的照顧,我的身體已經無恙了,是時候告辭了。」
蔚然扯著僵硬的笑臉轉身就走,卻被翰墨先叫住︰「蔚姑娘,你的傷還未痊愈,還需要在休養一段時間。」
翰墨的關心讓蔚然涼徹到底的心稍稍回溫,可是她覺得的心里還是憋屈的厲害,一百八十度的轉過身一雙圓眼怨念的看著他們︰「說心里話我還是不能原諒你們,我那麼信任你們姐弟倆,可是你們……」她頓了頓緩了口氣道,「騙我就算了,陷我于不義這個我就真的不能忍了。先前我對晏行書你說的關心的話,現在我全部收回!我這個人應該是很記仇的,以後江湖相見大家都是仇人。」
說她矛盾也好,別扭也好,她當時再次見到行書時心里確實認為她沒事就放心了。可是這三天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和她解釋,就算是編個理由來糊弄她也不願意,對她到底是有多不屑。
反而是她自作多情了,到底是把真心用錯了地方啊。
一廂情願的親情,不得已放棄的友情,死了無數次卑微到塵埃里的愛情,蔚然認為她的人生簡直就是一個可笑的大悲劇。
翰墨看著憤然離去的背影,那背影帶著些許寂寥和淒然,他忍不住開口問行書︰「姐,這樣好嗎?」行書眼里有一層淡淡的抹不開的雲霧,她反問道,「你說呢?」
蔚然背著背包低著頭心情很低落,連走路的心情都沒有了,整個人干脆癱坐在路邊的黑石頭上。
連續下了三天的雨,蔚然是穿著木屐一路走出來的,此時白色的襪子已經糊了好些稀泥。
她幽幽嘆道︰「髒了就髒了,反正沒人關心我,以前是,現在也是,將來也不會變。唉……」末了氣嘆的更重了,像是一頭生了重病的老黃牛,懨懨無力。
春日的陽光越來越暖了,路邊的榕樹已經舒展開大片兒的女敕綠的葉子,野草叢也生出幾株藍的白的小野花,晶瑩剔透的水珠像是甘露一般灌溉著新生的女敕綠,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人們春天已經完全的走到這個世界。
眼楮只是那麼不經意間的一瞄,她直接就從石頭上滾下去,倒霉的粘了一身的髒泥。她忙不迭的撐地起身,腳步朝她漸近,蔚然的能力像是受到了極限考驗一般,奮力站穩後抬腳就跑。
死命的瘋跑,木屐不知跑去哪里了,襪子糊在泥里髒的不成樣子,胸口像是被一雙手撕裂般難受,抬眼卻看見索命鬼一副淡然的站在她路前方。
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蔚然又艱難的咽了口氣,蒼白無血色的臉多了些堅毅,她從腰間取出短刀匕首︰「抓我回去嗎?難道我說的還不夠明白,我是蔚然,不是那個又傻又笨的蔚央!」
趙苻岩見到蔚然亮出在陽光下刺眼的刀具,眼眸微沉︰「我知道你是誰。」
蔚然整個人被整的很毛躁︰「那你突然出現在這里是什麼意思啊?」
趙苻岩抬腳欲走近,蔚然突地豎起匕首指著他顫聲喝道︰「你、你別逼我!」
趙苻岩像是知道蔚然沒這個勇氣殺人,無畏的逼近她,蔚然被這種左右不定的情緒折磨的痛苦的閉上眼楮,手上的匕首驟然滑落,落地之時發出了單調的聲音。
視線一片恍惚,身子搖搖欲墜。
趙苻岩把她帶入懷中,支撐著她的身子,又垂頭在她耳邊低聲道說︰「我不逼你,也不攔你。」
蔚然額頭抵在他的胸前,雙手抓著他的肩膀︰「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反悔的就是孫子!」
良久他才極輕極淡的嗯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_(:3_∠)_各種神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