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商, 第六章 大白

作者 ︰ 亦眉

這日琴師來時,玩味地問了一句︰「小主最近可有譜曲?」萱雪搖頭︰「萱雪怕是沒那份天賦才情。」琴師一笑︰「奴才倒有一小作,為小主獻丑。」

得了萱雪點頭便落座撥弦,幽然淒滄的曲律漾動在指心之上,只听他口中輕吟︰「嶺外音書斷,經冬復歷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嶺外音書斷,經冬復歷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明明那麼像他。

就只是隔著重重紗的一個模糊背影,就只是吐出來的一個詞,一句話,就讓人覺得就應該是他。

可你為什麼不是他?

我多想問問你︰

你到底是誰?怎麼能夠,就這麼輕易地抓住了我的心?

曲剛入境,尾音一收,琴聲戛然而止。

萱雪呆呆地問︰「只這四句?」「只這四句,奴才借唐朝宋之問的《渡漢江》,望小主品評。」

說到這朝代,倒是著實有趣,按說該是架空王朝才對,卻偏偏萱雪前世的各朝文人所留墨香都流傳到這朝,萱雪翻著詩卷就不時踫到熟悉的字句。至于這王朝是哪朝,天下幾分這類的,萱雪並沒找到機會問個清楚。

萱雪晃了晃神,問︰「先生可是外鄉人。如此鄉愁,倒是淋灕盡致。」琴師含糊一笑︰「算是吧,小主謬贊了。」

「萱雪也想譜個曲來解解悶,不知先生可否指點一二?」

「自然,不知小主想借哪句詩詞?」

萱雪略一沉思,垂眼看著通體雪白的「簾秀」,張口說道︰「盧摯和朱簾秀對和的《壽陽曲》,先生看如何?」

琴師一臉恭順︰「小主所借的曲子極好,只是常借這樣淒幽之作,傷小主的神,耽擱小主養胎怎好?」

萱雪抿了抿唇︰「先生的《渡漢江》也是淒幽之作,卻並未傷我的神,盡可放心便好。」

琴師低首︰「小主如此說,奴才早不該推辭,只是這壽陽曲兩首,略長些,且容奴才想上一二。」

十幾日來,日子如常。琴師隔兩三日便來一次,言語間只說些琴法,再無異態。至于夢凝和汐若,自那次對話以後,萱雪便暗暗留了心,呈上來的補藥減了好幾種,她也不敢喝,呈上來便只說先放著,奴才們退下去她便把藥盡數倒在室內的高盆栽里。

可是該來的事情還是來了。這日,萱雪正琢磨著曲子,忽覺月復底一陣墜痛,孕中月復痛不是好事,聯系起汐若她們的對話,萱雪一時害怕起來,匆忙去茅房查看,已經開始出血。

萱雪登時臉白如紙,雖說這孩子算不上自己的,但一想到會失去,萱雪還是慌了。

走出茅房,迎面走來汐若︰「小主怎麼臉色怎麼差?」

萱雪猶豫了半晌,才說︰「好像有些見紅。」誰知汐若十分之淡定︰「奴婢明白了,小主隨奴婢回房吧。並不是什麼大事,便不必通報了。」不待萱雪回話,就強扶著她回了內室,默不作聲地侍候著萱雪喝下溫熱的補藥。

過了一陣子,月復痛好了許多,但卻一直在流血。萱雪緊張地問,汐若也不答。夢凝在旁,只是勸她最近少走動。

終于,這日萱雪砸碎一方瓷碟,破碎的碟片指向腕間︰「我雖為罪婦,但聖上未準我死。」她頓了頓,強壓下內心的慌亂,面無表情地望著汐若︰「你們可明白?」話音一轉,聲音厲起來︰「去宣太醫。現在。」

內室里一陣沉默,半晌,汐若直直跪下,語音平靜︰「奴才萬死,小主並沒有身孕。」

萱雪一時間驚得有些反應不過來。

「小主從始至終都沒有身孕,」這次跪下的是夢凝,「當日事發突然,奴婢被急召到了皇上那兒。皇上吩咐奴婢隨小主進冷宮,在小主的飯食中下藥推遲了小主的月事,小主嘔吐眩暈的病癥,也都是藥物所致。」

「那太醫?」「當日當值的太醫也被皇上密詔過,」汐若的話點到為止,「小主不用怕,上個月奴婢停了小主的藥,只侍奉著補藥,皇上說那藥傷身,不宜多用。小主現在只是到了至癸水的日子,僅此而己。」

萱雪持著碎瓷片的手垂下來。常言「最是無情帝王家」,可這「無情」帝王為了讓自己深愛卻想殺了自己的女人活下來,費盡心思。當日事發,皇帝受傷昏迷,太後皇太後便將萱雪打入冷宮待斬,恨不得馬上斷了林家最後一脈勢力。而少帝剛剛即位,根基不穩,根本無法硬來。便只有如此煞費苦心,在萱雪身邊一點一點布下親信,步步為營,只為讓萱雪活下來。這位從未謀面的皇帝吳方賾,是怎麼一個痴情的人啊。

彼時,深宮正中,燈火通明的御書房內,吳方賾百無聊賴地撥弄著一架古琴。

------題外話------

刷了一個點兒才進來~

整個人都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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