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雪頷首,琴師一句「獻丑」,便執琴在前,一曲精妙絕倫的情詩流轉過琴師的指間。他說得對,用心,果然不同。
曲罷良久,萱雪托腮望過來︰「先生可有心上人?」
琴師似乎有些跟不上萱雪過于跳躍的思維,半晌才恭敬地起身答道︰「有,不知小主何出此言?」
萱雪笑︰「先生方才說,彈琴要用心,先生果然是握住了琴魂,那邊要有‘鳳求凰’的心嘍。」琴師抬頭︰「那小主您呢?」
這次換萱雪傻掉了,哪有奴才敢這麼問主子的?更何況,身為宮嬪,萱雪只能愛皇上,而且,必須愛皇上,說愛都不行,應該是由下至下的瞻仰才對。琴師這句大不敬之言,夠他掉幾個腦袋了。萱雪轉頭,卻見內室侍立的宮婢個個低眉順眼,毫無異態,一時間萱雪甚至覺得自己听錯了。
萱雪愣了好半天,才收起心神,端起桌上的「桂眉」清茶抿了一口,才慢慢轉過頭,沒有透過紗幔去看琴師,反望著窗外︰「雪後萬里皓白,天地皆靜,如此好景,萱雪自在心上。」
琴師一笑,再開口時語氣中竟帶了一絲萱雪看不懂的落寞︰「是了,心上皆是好景,只可怕將此美景放在心心念念間,景色雖被喜,卻無情。小主如斯,不怕自負情思?」萱雪抿抿唇,只低頭品茶,不置可否。
琴師又開口︰「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奴才認為如此便是最大的悲涼。」
「是嗎?」萱雪慢慢放下茶盞,「先生不如教教萱雪後半段的指法。萱雪凡俗之輩,不知琴魂之理。只知有些事,糊涂著,要比放明白好得多。只重技巧,固然不能免俗,但卻能乘琴之上而馭之。若握琴魂,便是與琴交心。不交心,便不會失心。先生以為如何?」
琴師沉默許久︰「不交心,便不會失心。小主果是通秀之人。」說罷便神態自若地講起琴技來,仿佛方才的對話不曾存在。
兩個時辰很快過去。臨走,琴師恭敬地行了個跪禮︰「奴才告退。」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望小主以後也能護住自己的心。不要再做傻事了。」他的聲音很輕,輕得有一絲飄渺。萱雪訝然︰「你說什麼?」琴師語氣不變︰「奴才方才說,小主可若想自己譜個曲兒,那樣更練心性些。」萱雪淺笑,一股惆悵卻驟然涌上心頭。
琴師走後,萱雪久久地坐在琴前發呆。是他嗎?如果不是,為什麼會說那樣的話呢?自己又是怎麼了,怎的突然冒出那句「不交心則不失心」的話來?
被軟禁的日子百無聊賴,萱雪除了練琴,便窩在榻上不起來,偶爾向汐若要幾卷詩集來翻,可又動不動就讀到深閨春怨,手便像觸了電一樣縮回來,琴師的印象再次涌現出來,隔著重重紗影,只能瞧見模糊的一個輪廓,卻莫名地和一個已經深深刻入萱雪腦海里的人重疊-----華曄。每每思緒到這里,萱雪便會將手中的集子朝著遠處砸去,掀翻桌上的糕點碟子,小丫頭太監嚇得連連後退,夢凝便一聲不吭地走上前拾起散落的卷宗,收拾盤碟,汐若則回身為她沏上一盞性暖的茶,任萱雪望著盞中紅艷的團團漩渦發愣。夢凝本是小丫鬟,遇事卻出乎意料地鎮定。
這日,萱雪正斜在貴妃榻上犯困,忽听有人說話,便一個機靈醒了來。還不等她開口喚人進來侍候,卻听得外室有人說話︰「小主歇下了?」是汐若的聲音。「已經睡熟了,放心,藥呢?」夢凝的聲音中總透著讓人安心的味道,與她的年齡不太相符,但現在夢凝的一字一句生生敲在萱雪心頭,掀起漣漪。
放心?是在避著她嗎?藥又是什麼藥?
萱雪耐下性子繼續裝睡,只听汐若又開了口︰「皇上說那藥還是停了的好,傷身得緊。」又听夢凝說︰「那麼下月小主…下個月事兒不就漏了嗎?」「皇上什麼都沒提,我這做奴才的哪敢問?」汐若說著便輕手輕腳地進了內室,萱雪慌忙閉了眼,調節著急促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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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傳的有點少~Iamso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