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安然有漾 25謝•底線

作者 ︰ 失眠七夜

()我抱著自從親眼目睹母親的死亡後便安靜得如同布偶一樣的小興,默默看著前一秒還生死相依,下一秒就拔槍相對的人們,心里充斥著惶惑不解——我已然分辨不清,什麼才是真實,什麼又是虛幻。

人類真的存在著堅定不移的情感麼?如若是,何以如此輕描淡寫地背離。

人真的可以自私到摒棄一直以來所堅持的善念麼?如若是,豈非否定了曾經的一切。

我幾乎要懷疑,長久以來我所堅信的,我所秉持的,在末世到來的那一瞬,全部都失去了意義。

我多想做些什麼,或是說些什麼,讓他們停下無止境的猜忌,讓他們放下成見攜手共度難關……但是我也清楚地知道,我的語言和行動在此刻是多麼蒼白無力。

也許我的介入還可能將蕭和墨墨她們都拖下水,我不敢冒這個險——所以,除了緊緊地抱著小興,擋在虛弱的小柔身前,我什麼都做不了。

蕭從武器庫回來了,她唇邊篤定的弧度讓我意識到了什麼,遲疑了片刻,我還是放棄了欲要出口的詢問——我有什麼立場去質問蕭的決定呢?她所做的每一步,都是在為我們幾人更好的活下去增添砝碼,我已然不能再出多少力,又怎能拖後腿?

墨墨也不止一次地勸過我收起不必要的同情心——可是,我總是覺得,如果見到不平之事卻視而不見,高高掛起,見到無助之人卻冷漠以對,不伸援手,心里便過不去那道坎兒。

我會在擁擠的地鐵上給年邁的老者讓座,哪怕我已經累得雙腿打顫;我會在路過天橋底的時候一口飲下礦泉水,將空瓶遞給拾荒者,哪怕我一點都不渴;我會替無故暈倒的路人打電話叫救護車,哪怕為此我墊過上千元的醫藥費……見義勇為?熱心善良?不,都不是,我只是遵從了我的本心。

愚蠢也好,偽善也罷,我想要這麼做,便就去做了,僅此而已。

人人都說社會冷漠,人心不古,可是除了一再地謾罵詛咒,這些人又做了些什麼呢?

憤青這麼多,炮轟這麼烈,社會卻一成不變地保持著墮落的步調,不可收勢。

總要有人去打破桎梏,總要有人去堅守節操,不管別人怎樣,我一如既往。

我知道這樣做會被認為是優柔寡斷婆婆媽媽的爛好人,也許會有人說矯情,也許會有人說虛偽,那都不重要——人在做,天在看,我不願意失了我一貫的堅持,那是我生而為人的,最後一道底線。

不管小興的媽媽如何,她既然將孩子托付給了我,那我便會遵守承諾保護他;不管曾柔是否受傷,會不會成為我們的拖累,我既然對她伸出了手,便不會輕易將她舍棄,這也是我的承諾。

古人言,君子一諾千金,我雖然只是個小女子,卻也格外重諾。

雨停了,陽光探出了笑臉,我心里卻泛起了不好的感覺。

果然,還沒等所有人高興起來,葛新培派去樓下取食物的心月復手下便火燒火燎地沖了回來,哭喪著臉大叫︰「老、老大!不好了!」在葛新培不悅地瞪視過來時,一拍臉頰,把下半句話憋了出來,「喪喪喪、喪尸又來了!大胖已經叫它們給吃了!」

他話音未落,會場里已是一片驚慌。

大雨才歇,喪尸便又來襲,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就搖搖欲墜的信心,怕是更加潰散了。

有人探頭看了看樓下,十幾只喪尸正爭先恐後地撞擊著不算結實的大門,還有一些正悍不畏疼地往牆面上撞,不顧自己被撞得變形的骨頭和零落的髒腑血肉,慘白的眼眶中凝著一點墨色,牢牢地攝住了有活人的方向,淒厲地嘶嚎著唯一的渴求,教人望而生畏。

看它們的架勢,與下雨前不可同日而語——喪尸進化了,這個消息讓本就嚴峻的態勢更是雪上加霜。

「這棟樓已經有十多年的歷史了,照這情況下去,守不了多久……所有人都听好了!一會兒都跟著我沖出去!機關樓下還停著幾輛車子,六人一輛,自行分配,」葛新培咬咬牙,卻將手中的兩把槍都上了膛,看了一眼會場中間麻木卻依舊面有懼色的幾人,扔出一把車鑰匙,沉聲道︰「從二樓的消防通道突圍,那里有一個平台,可以直接跳下去——你們打前陣。」

——這是要讓他們去當炮灰了,真是……

我有些憤怒,他已經轉過頭來看著我們,冷冷說道︰「你們是第二批!」

「我!靠!」墨墨跳起來就要破口大罵——蕭攔下她,微微一笑,卻是輕輕搖了搖頭,柔美中含著幾分冷然。

墨墨眯著眼看了看她,冷嗤一聲卻不再說話。

我們這一方雖然有墨墨和小吳這兩個異能者,但是我跟蕭武力值都不高,還有兩個孩子,實在是與葛新培一眾持有熱兵器的壯年難以匹敵。

硬踫硬的結果,可能比從喪尸群里突圍更慘——蕭也定是權衡之後,才做出了決定吧——如果只有我們四個人的話……我不願意去假設,盡管心里閃過一瞬間的愧疚,但我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站在中間的一個男人冷笑著撿起了地上的鑰匙,沒有再說什麼,轉身朝門邊走去,我讀懂了他的表情︰是不屑,是自嘲,是對一切都看破的無畏——因為早就不抱希望。

中間的人都跟著他一起走了出去,我注意到葛新培復雜的眼神,心里慢慢冷了下來——也許他曾經是真的懷著無私的心拯救了這些人,但是現在的他,一心只想著為自己活下去鋪路,這些被他救助過的人反過來成了他首先拋棄的犧牲,是不是很諷刺呢?

我牽著小興,跟著蕭往外走,墨墨扶著曾柔,吳放歌手中握著一把手槍,臉色都是凝重。

一樓的大門被猛烈撞擊得「  」作響,我們在二樓的走廊上快速跑著,仿佛能感受到腳下地板的振動。

那個帶著車鑰匙的男人看了一眼樓下,暫時還沒有喪尸發現這里,他很快跑出平台跳了下去,另幾個人也跟著快速跳了下去,沒多久,車子的引擎聲響起——在所有人都以為事情進行得十分順利,有望逃出的時候,第一聲慘叫仿若一道驚雷,劈碎了他們才冒出頭的希望之光。

蕭輕輕一個縱身,靈活地躍到了一樓的平地上,對我叮囑道︰「我去開車,你小心些。」

我點點頭,蹲下=身對默不作聲的小興道︰「我先跳下去,在下面接著你,你不要怕,好麼?」

他乖乖地應了,我松了一口氣,率先跳下了平台——三米多的高度,憑我現在的身體素質還算輕松。

答應得爽快,畢竟年幼,小興還是有些害怕,遲疑著不敢跨前,他身後的墨墨看不下去,一把抄起他就朝我扔了過來——幸好我早有準備,這才接住了他——墨墨這個冒失鬼,真是不被她嚇死也要被她氣死了!

那是個活生生的孩子,不是東西!

萬一我沒有接住,該怎麼辦?

但我也明白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只能咽下了滿月復責備。

曾柔的身子雖然還比較虛弱,卻還是咬牙跳了下來,墨墨順手扶了她一把,倒也平穩落地,加上斷後的吳放歌,我們幾人迅速朝著停車的雨棚跑去——離得越近,那些令人心驚的聲音便越發清晰地傳來——即便如此,我們還是無法就此停下腳步,轉身逃開,沒有代步工具,等待我們的只有被圍攏上來的喪尸分食這一條路。

經過一場大雨,這些喪尸的反應能力提高到了新的水平,幾乎要比普通人更為敏捷。

遠遠地,我便看到雨棚里已經有幾只喪尸正撕咬著一具不成人形的尸體,一輛白色的長安鈴木正在啟動,駕駛員一臉驚慌,後車門半開著,一個人正使勁踹著扒拉著他小腿的同伴——那人的大半身體都被喪尸抓傷,有一只喪尸鉗住了他的肩膀,狠狠地咬上了他的後頸。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小腿一陣發軟,差一點要跌倒在地,多虧了身後曾柔眼疾手快地托了我一把——小姑娘臉色發白,卻是擔憂地看著我。

我朝她點點頭,表示自己沒事,卻在心里大罵自己︰關鍵時刻怎麼能夠掉鏈子!

雨棚里響起令人振奮的引擎轟鳴聲,正是我們的路虎。

蕭握著方向盤,指了指前方,示意我們跟上,油門一踩,甩開了兩只想要撲上前的喪尸,往我們前面駛去,沖力撞開了幾只打頭的喪尸,為我們開出了一條道。

余光注意到兩側有大量的喪尸撲過來,我推了一把小興,讓曾柔帶著他往車子方向先走,自己則聚起三道冰凌射=向了靠近前來的一只喪尸——冰凌穿透了它的眼眶,釘住了它後續的動作,也將它後面緊跟的兩只喪尸動作一阻。

我身後的墨墨也飛起一腳,踹翻了一只喪尸;吳放歌更是火爆,手中的槍械吞吐著火舌,彈無虛發,槍槍爆頭,片刻之間就擊倒了五只跟在後面的喪尸。

然而這也不過是眾多威脅中的小部分而已,更多的喪尸還在循著氣味源源不斷地朝著我們這里聚攏過來;在我們前面突圍的幾人已經死了太半,而跟在我們身後的葛新培眾人也沒討得好去——被引開了的喪尸才剛走,後面又從別的方向涌上了無數後備軍——可能整個鎮上的喪尸都朝著機關大樓趕來了吧。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也夠那兩個孩子跑上車,不枉我們冒著危險拖延,我這麼想著,不經意間回頭瞥過一眼,卻是目眥盡裂,猶如被人當頭一棒,震得腦子暈暈乎乎的,一片空白——就在我望過去的一瞬,我看到曾柔努力地朝著路虎跑去,在就要夠到車把手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踉蹌地跟在她身邊的小興,手勢一頓,隨後將他狠狠一推,自己則迅速跳上了自動開門的車子——小興的背後,是一群從斜方竄過來的喪尸。

只在毫秒之間,那個稚女敕的孩童就被一群虎狼之勢的喪尸撕成了碎片。

我的喊聲哽在喉間,卻一點都發不出聲來。

耳邊勁風聲劃過,卻是墨墨一腳踢飛朝我撲過來的喪尸,將我猛地一扯,朝著車子拖去,邊拖邊在我耳邊大喊︰「發什麼愣啊!不要命了你!」

直到我被墨墨一把推進車里,摜上車門,我都還處于難以置信的震驚之中。

最後一個上車的吳放歌還沒來得及拉上車門,蕭便猛地開了出去,一路上半開的車門撞翻了十幾只凶惡地撲上前的喪尸,黏膩的血肉碎渣淋濕了整個車窗。

橫沖直撞地碾過了幾只喪尸駛上了大6,車門被關上的悶響將我凌亂的思緒震了回來。

我偏頭看了一眼反光鏡,後面只跟出來兩輛濺滿紅色斑駁痕跡的車子,以及數不清的瘋狂的喪尸。

眼前揮之不去那個孩子被撕成碎片前驚懼的眼神,我看向後視鏡——曾柔也正盯著我,蒼白到不見血色的小臉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眼中卻是冰冷一片。

雖是上揚的弧度,卻扭曲得仿若哀戚,陌生得教人害怕。

——我是不是做錯了?

忽然間,我一直堅持的底線,似乎有了一絲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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