鎍日囚天 第二節 包子

作者 ︰ 北異

()‘哎~’

听了小乞丐的話,郭遠不由的仰天長嘆,心道枉我郭遠一世英明,現在盡然淪落到與這棄兒乞丐為伍的地步。靠在牆角躺了一會兒就听到肚子里又開始‘咕咕’叫了,郭遠眼楮也不抬,隨手抓起身邊的半個包子就死命地往嘴里塞,直到噎得眼淚打濕了前襟才把手從嘴邊拿開。

「你去望樓找劉媽媽,和她說郭公子受傷回不去了,讓她派人來接我。」穩了穩心神,郭遠接著說道︰「等我回了望樓就給你一兩銀子做賞錢。」

小乞丐嘴角一彎答應一聲就興沖沖地跑了,但剛走沒幾息他又匆匆跑回來,向郭遠問道︰「郭公子,哪個是劉媽媽?」

郭遠沒好氣的說道︰「你到望樓,隨便找個小廝問一下,他就會帶你去見劉媽媽!」但他說完好一會兒也沒听到小乞丐答應,郭遠這才睜開眼楮,見小乞丐正一臉為難的低著頭站在自己腳邊。郭遠只好耐著xing子又說道︰「你放心,只要望樓的人一來,我就給你賞錢。」

「那望樓的小廝就會打人,我才不去找他們呢!」小乞丐說著就嘟著小臉席地坐下了。

雖然心中十分氣悶,但見這小乞丐堅決不答應去望樓給自己送信,郭遠只好再說道︰「你去望樓門口等著,他們一下門板你就回來扶我過去,賞錢我照給。」

「哦!」小乞丐這才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跑跳著離開。看著小乞丐遠去的背影,郭遠心里也才松了口氣,但立刻又覺得身上又痛又冷,不一會兒就昏睡過去了。

小乞丐每天都在這街上行乞,望樓門口又是他主要的創收地點,所以望樓幾時下板兒、什麼時候點燈他老早就模的門清了。因此此時他也沒急著去那樓門口等著,而是先到了附近一個私塾的門口,躲在樹叉上看著那些一大早趕來上課的孩子們。見他們在私塾外面的空地上打鬧嬉戲,小乞丐的身子是越探越往外但就是不敢下去和他們一起玩。以前他曾幾次試圖過去看看那些孩子聚在一起在玩什麼,但每次都是,還沒等他到了近前那些孩子就會沖過來打他,而且不少人只要遠遠的看到他就會丟石頭砸他。小乞丐被打了幾次以後自然就不敢再過去了,但每天早上他還是不自覺的會來這邊看看。

「先生好!」隨著一聲聲的問候,剛才在門口嬉鬧的孩子們立刻就安靜下來,跟著那叫‘先生’的大人魚貫地進了旁邊的屋子。听著朗朗的讀書聲。小乞丐心知現在不會有人再出來打他了,這才從樹上下來走到院子中間,看著地上留下的格子,他也學著剛才那些孩子的樣子跳了一會兒。突然現地上有顆白s 的石子兒,小乞丐趕忙撿起來,但拿在手里看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這石子兒要怎麼玩,不過他還是用衣服小心的把那東西擦干淨收到了自己腰間的草繩里。

偷偷的跑到那間屋子的窗台下,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到屋里所有的孩子均在里面搖頭晃腦的念書,小乞丐也學著他們的樣子在外面晃了會兒腦袋,直到覺得頭暈才停下,捂著嘴‘嘿嘿嘿’的小聲笑了起來。

從私塾出來以後,小乞丐又去河西鏢局對面的巷子蹲著,看著鏢局的趟子手們把鏢車上的東西往鏢局里卸。突然覺得身後情形不對,小乞丐頭也不回拔腿就朝對面的巷子跑去。接著就有喝罵聲從身後傳來「小雜種,下次被我抓到非扒了你的皮。」

那些趟子手听了均是哈哈大笑,有的給小乞丐加油喊他‘快跑’,有的奚落那些大乞丐罵他們‘沒用’。但這時那小乞丐已經竄出幾條巷子了,見沒人追來就找了個狗洞躲了起來,過了好久才又溜著牆角朝望樓走去。

郭遠曬著太陽靠在牆角正睡得舒服,覺得鼻子有些癢,用手撓了幾下還想接著再睡。但這時卻覺得鼻子癢的更厲害了,隨著一個噴嚏,郭遠這才睜眼看到那小乞丐已近回來了,正蹲在旁邊拿著自己的胡須玩。郭遠把他的手打開,喝道︰「滾!」

那小乞丐倒是听話,不等郭遠的話音落下就跑沒影了。郭遠這才想起還得靠他把自己送回望樓,強忍著身上的傷痛從土地廟後面把身子探出來,但等他出來的時候哪還有那小乞丐的身影。郭遠一眼不眨的看著遠處的街道,本指望能有人路過,好讓他幫忙去望樓送個信,但直到快晌午也沒見到半個人影。

猛然現那小乞丐正趴在巷口向這里偷看,郭遠趕忙強駑笑容,用力喊道︰「你過來!我不打你!」見那小乞丐從牆後出來站在巷道的zhongyang,一副隨時要跑的樣子。郭遠急忙把荷包掏出來拿在手上,說道︰「你過來扶我,我就給你賞錢!我決不打你!」

小乞丐這才挪著小步向前走了幾步,郭遠又是一番好言寬慰加上許以重諾,小乞丐這才小心的來到他的身邊。郭遠慢慢的抬起胳膊說道︰「用力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拉起來!」

小乞丐背著身子把郭遠的胳膊架在肩膀上,兩人合力試了好幾次,郭遠才勉強從地上站起身來。小乞丐抬頭看著郭遠,問道︰「現在就走麼?」

‘嗯’郭遠剛一答應,小乞丐立刻就邁步出去了。瞬時就見郭遠的臉朝下狠狠的砸到了地上,險些再次昏過去。心知此時不能和這小乞丐計較,郭遠趴在地上運了好一會兒氣才把心火憋下去,讓小乞丐再過來扶他起來。這次郭遠就學乖了,每次他先往前走一步,然後才讓小乞丐再往前挪動。經過幾番協調郭遠倒是沒再摔倒,但出巷子的時候兩人均已滿頭大汗。

見對面藥店的伙計正在前面煎藥,小乞丐抬頭看著郭遠,問道︰「你要喝那個麼?」

以為他是嘴饞犯了,所以郭遠也沒看他說的‘那個’是什麼,只是隨口問道︰「什麼?」

小乞丐指著藥店的伙計,說道︰「就那個!受了傷喝那個很快就能好!」抿嘴想了想,又說道︰「很貴的!」原來這小乞丐見許多奴僕受傷後就會來藥店門口喝藥,他就記下了。有一次他受了傷又在燒,正趴在街上歇著,突然有人給了他幾枚銅錢,他就去藥店門口喝了一次,那次的傷明顯比以前好的快,所以他就知道這湯藥的好處了。但要想喝這湯藥就得有兩枚銅錢,他受傷的時候錢一定已經被搶走了,而沒錢的時候一般也不會受傷。所以後來他寧可餓肚子也要留些錢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但把錢塞在衣服里不但跑的時候會丟,而且被人抓到後肯定也會被搶走,而放在土地廟里又怕被人偷走。最後試了很久才現,把錢藏在頭里即不會掉,也從沒被搶走過,而且即使偶爾討到銀子也能用頭把銀子盤在里面,不用再另外找隱蔽的地方藏了。

「不用了,先回望樓吧!」郭遠說道。

等兩人到望樓門口的時候,郭遠身上已經出過幾身汗都快虛月兌了。要不是胸中憋著一口氣,他早就又昏死過去了。

「干什麼?」望樓門口的小廝剛一喝阻,那小乞丐就一溜煙跑了,但郭遠的身子還踉蹌著要繼續往前走。那小廝上來一腳就踹到了郭遠身上,喝道︰「滾!」但這時郭遠已經又昏過去了,哪里還能走。那小廝也怕郭遠死在門口,讓他擔干系,怒目瞪向那小乞丐,喝道︰「把他拉走,不然以後你敢再來這就打你!」小乞丐趕忙跑過去,拉著郭遠的衣服,用力把他拖到路邊。但這時剛好有一輛馬車經過,小乞丐急忙跑到馬車前跪下,去討錢了。

又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冷風一吹,郭遠覺得身上的每寸皮膚都疼得厲害。這時就听旁邊有人說道︰「你回來之前,那郭遠是真的暈過去了還是裝的?那牛二是跟著李志走的?」

「棍子哥,當時那郭遠確實昏過去了。而且等李志和牛二走了,小的過去查看過以後才回來回報的。」那小廝說道。

「你再仔細想想!要是真讓那郭遠給跑了,先倒霉的可是你!」棍子狠狠的說道。

「會不會是慎行回來把郭遠帶走了?」那小廝說道。

「這可說不準!從城外回來的人說,有人看到慎行駕著馬車在城外的好幾個村子上露過面。」棍子說道。

「要是這樣的話,那郭遠就不光是自己跑了而且還是拐著蒙兒……哎呀!」那小廝哀嚎一聲就不敢再往下說了,接著就听棍子訓道︰「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想那些胡七八糟的事兒。先回去和劉媽媽回報,就說有人看到慎行駕車帶著郭遠跑了!」

听到此時,郭遠趕忙就要出聲把那兩人叫住,但這時卻听棍子又說道︰「今天東家要過來!要是他親自問起這個事兒,你就咬死了說郭遠已經坐車跑了!听到沒有!」棍子說著又狠狠地在那小廝的傷口上拍了一下。

「听到了!」那小廝趕忙答應,接著怒道︰「等把郭遠抓到,我非弄死他不可!」

「走吧!這種事輪不到你,自然有人會要他的小命。」

見棍子和那小廝離開了,郭遠心里還是不住地後怕,心道幸好自己沒回去,不然還不知道要遭什麼罪。郭遠想著就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雖然剛才在望樓的門口沒被人認出來,但一會兒那叫棍子的小廝再來找的話,說不定就沒那麼好運了。郭遠雙手托著牆壁,強忍著身上的傷痛,沿著牆根又向上午待著的那個巷子走去。

小乞丐在地上跪了一下午,直到天黑也沒討到一個銅錢。但他卻一點都不氣餒,躲到一個沒人的角落,從懷里掏出一個包子匆匆吃完,就又回望樓的門口跪著了。見遠處一輛雙轅馬車緩緩朝這邊駛來,小乞丐趕忙跑到下馬石前跪下,不等馬車停下小乞丐就開始說他的那串吉祥話了。

‘哈!哈!哈!’一名大漢笑著就邊從車廂里走出來,邊說道︰「想不到這小子的嘴巴是越來越甜了。」在車廂邊立著的小廝趕忙附和稱是,沖小乞丐撒了幾枚銅錢,訓道︰「還不謝賞。」這事小乞丐自然是駕輕就熟,只見他磕頭道謝,抓錢塞到嘴里,然後鑽車底逃跑一氣呵成。隨著那大漢的笑聲,小乞丐的身子就淹在了夜s 中。

小乞丐又繞了一大圈才來到土地廟前,突然看到有人朝著他就要過去。小乞丐撒腿就又從這巷子鑽出去了,過了一個多時辰以後才又回到巷口。在周圍觀察了一會兒,現早上的那位‘郭公子’又回來了。知道他不會打自己,小乞丐就輕輕的把擋在廟門口的磚塊搬開準備進去。

听到聲響,郭遠小聲說道︰「你過來!」剛看到小乞丐的影子,郭遠就趕忙問道︰「有吃的麼?」

小乞丐直接把懷里的包子全丟在郭遠的身上,ru聲說道︰「就這些,沒了!」此時郭遠已經餓極,也顧不上許多,一手拿起身上的包子一手端起早上剩下的豆漿就吃了起來。直到幾個包子下肚,郭遠才覺得身上稍微好些,說道︰「你給我拿條棉被過來。」

「什麼是棉被?」小乞丐問道。

郭遠心里暗罵自己糊涂,這棄兒一直在街上行乞,他哪見過什麼棉被!模著身邊的茅草,郭遠又說道︰「你去找些茅草放在我身上。」

「哦!不吃了麼?」小乞丐問道。

「你拿走吧!」郭遠剛一說完就見小乞丐把自己身上的包子又全揣到他懷里去了。然後才去前面的土地廟里抽出一捆茅草,回來就直接丟在自己的身上。覺得茅草在身上扎來扎去,隨著皮膚的麻木郭遠的意識也漸漸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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