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很多事情,我不能接受。
我不能接受,人終將魂飛魄散,肉身腐爛;也不能接受,嫁給了一個剖開妻子頭顱重植記憶的操縱者;更不能接受枕邊愛郎,一朝醒來化身為劇毒白蟒。
不願面對,這命運賜給我詭秘又淒艷的煎熬。可又能怎樣?
可到頭來,樣樣都得接受。
這擺在面前的惡果,還得自己一口一口吃下去。
我顫巍巍的窩在車里,冷風從車窗外灌進來,有人敲了敲玻璃。這麼冷的天,管毅依然穿著淺淺的藍襯衫,文雅而又俊美。我顫抖著打開車門,他一把把我從車里拉了出來,「看到你的情郎是什麼了嗎?他根本就不不是人類,只不過是一條引人墜入深淵的毒蛇!」
今天早晨,他帶了一支攜帶重武器的殺手隊伍,闖進了古宅。所有的殺手都戴著防毒面具,穿著鋼鐵制作的護身甲,大多數內院的保鏢都在休假,外院的保鏢突遭襲擊,措手不及傷亡慘重。
他們試圖將那巨蛇關在鐵籠里,閃光的電流緊緊束縛著蛇的身軀,每一寸都備受折磨,大約四五十人在那喊打喊殺,都折騰了一夜,一眾人等也不能將那巨蟒制服。
我喃喃的說︰「你想把他怎樣?」
管毅冷冷笑,沒有再言語,蕭瑟的秋風中,他遞給了我一杯熱咖啡,我被迫接過來,手卻抖得握不穩它,一滴又一滴滾燙的咖啡飛濺在我的手背上,泛起一片片紅色傷痕。
這時,有人走了過來,「教官,已將蟒蛇關進籠子里了,可它還在掙扎,就這樣運回上海恐怕一路上都不安全,而且這蛇身上全都是巨毒,看守的人一不小心就會喪命。」
「我早有準備!」管毅一早就知道這風華絕代的情敵是一條幻化的蛇了,只見管毅走到那巨大的鐵籠里,將七根長長尖尖的刀,一一扎進燦白蛇皮的七寸處,那蛇被傷到要害處,痛楚的再也不能動彈了。
滾熱的咖啡啪一聲落在了地上,「不!紹!」我失聲尖叫,那一幕險些讓我情緒崩潰了。
管毅走過來牢牢抓住我的手,不讓我撲過去,他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那一巴掌把我打傻了,口腔里一陣血腥,鮮血溢了出來。
我能想象得到他是出于什麼樣的憤怒,才打的這一巴掌,他的妻子被一條蛇所煽動,背叛了這段婚姻,但是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是扇一巴掌就能扇的回來的。
這讓我的心冷的更徹底,面對背叛的時候,面對戀人遠去的時候,靳紹從來沒有這樣殘忍的對過我,如果是靳紹,他這輩子都不會動手打我的,我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不!他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啊,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呵呵。」管毅冷笑道,「你好好看看,不過是一條冷血爬蟲而已,披了畫皮蠱惑人心。」
我說︰「就算他是一個妖,也是一個善良痴情的妖,他從來沒有害過別人,為什麼要遭受這樣的對待!」人又怎樣!妖又怎樣!靳紹雖然霸道冷血,可他並無害人之心。然而管毅,在溫文爾雅的氣質下,是陰冷毒辣的心,他絕不會放過和自己爭奪獵物的靳紹。
「若瑄,不解決了這個人,你是不會一心一意留在我身邊的。」管毅撫模著我的頭發,溫柔的說,「人才是世界的主宰,人為刀俎,其他生命皆為魚肉。」
我癱坐在地上,才知道,自己有多傻多愚蠢,一個人類男性怎麼能做到那樣的痴情與愛意,這是一個男權社會啊,但凡能養得起家又能做到不出軌的,就能要求女人視其為絕世好男人了。還談什麼給一個女人尊重支持和自由。
他的手指,輕輕擦拭我嘴角的血跡,「若瑄,一切都結束了。以後,等我們有了孩子,你就不會再像現在這樣痴迷于他帶來的激情。你會忘記這些,在平淡的生活中感受幸福。」
是真的嗎,一個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不再在乎愛情了,也不再需要男人了。後半輩子的人生,不會再為了愛情死去活來。
盡管我還沒有經歷到那一步,可是似乎全世界的女人都是這樣的。
人們用漆黑的布罩在了鐵籠上,密不透風,然後將那鐵籠架在了大卡車上,那是我看到靳紹的最後一面,回到上海之後,我就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
很快,隨著時間的流逝,雪茄抽完了,我的毒癮犯了,管毅又重新控制住了我。
而我的師父陸老伯也來到了上海,他帶來了我母親的近況,據說她在美國的療養院里身體大有好轉,再過一段時間她就可以回來和我們一起居住了。
趁管毅不在家的時候,我絕望的敲著門,「師父,你告訴我,管毅到底要做什麼?」
師父打開門,「管毅不是不讓你打听那個怪物的下落嗎。」這期間發生的事情,他都已經知道了,他說,「若瑄,你是不是真的愛上他了?」
我說︰「我後悔為了錢接了那個任務,如果我沒有接那個任務,就不會愛上他。」
「若瑄,你就別惦記那個怪物了。」師父說,「你跟他在一起遲早會害了自己。」
我不甘心放棄,「師父!你們到底要對他做什麼啊!我已經回來了,為什麼不能放了無辜的他!」
他說︰「若瑄,你就別問了,在家好好休息吧。」
我撲通一聲給他跪下了,「我知道我的記憶是假的,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師父,可即使知道了真相,在我的心里,在我的感情里,你還是我最重要的師父和爸爸啊,我這輩子都會孝順你的,師父,你就告訴我一聲他現在怎麼樣了,我就死心了,再也沒有想法了。」
師父嘆了一口氣,說道︰「管毅要向有關部門申請解剖他,做為科學研究。」
我哆哆嗦嗦的看著他,知道自己沒有能力改變這樣的結局。
除了酒精和雪茄,沒有什麼能讓我稍微好受點了。喝的醉醺醺的,我獨自在外灘走著,從觀景大道一直走到十六鋪。
外灘的建築,出自許多位建築設計師之手,而且它們也並不是建于同一時期,可這些建築的色調卻差不多、設計師對于線條的處理也是驚人的協調一致。無論是遠遠看去,還在走在這些建築的中間,都能感受到那種華貴的氣質。
在這麼美的環境下,我卻像個乞丐一樣躲在一面牆的角落里,哆哆嗦嗦的抽著煙,白茫茫的煙霧中我仿佛看到曾經坐在天台上,青春靚麗的長發在風中飄揚。
而如今站在陽光下,我卻覺得自己三分是人,七分是鬼。也許無論怎樣,我這一輩子都無法改變著墮落的命運了。
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若瑄!」
那聲音……難道是阿倫?我猛地抬起頭來,面前站的卻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短發女子,她容顏俏麗,干練精明,我呆呆的看著她,這時,從她的身後閃過一個人。
那人個子高高的,一身帥氣,他一把拉起狼狽不堪的我說︰「你喝酒了?若瑄,你從來都都不沾酒精的!你可是一個狙擊手啊!酒精會毀了你的,可現在你是怎麼了?是那個人又欺負你了嗎?」
我鼻子一酸,撲在他懷里,難過的喊了一聲,「阿倫……都是我害的你受苦了……」
「別哭了,我這不是安全回來了嗎。」阿倫拍拍我的背,不停的安慰我。
旁邊的短發女子咳嗽了幾聲,我抬起淚眼望去,她就是靜堂排名第三的殺手c嗎?看起來很強勢干練的樣子,也會因為一見鐘情這種橋段,背叛了自己的組織嗎?
果然天底下的女人都一樣,愛情就是一條劇毒的蛇,大多數女人都抵擋不住它纏綿悱惻的誘惑。
天色就要黑了,哭了幾聲,我忽然看到了鐘樓上的時鐘,想起了管毅的話︰「你可以出去,也可以減任何人,但是每天18點之前你必須在家等我。」
于是我松開阿倫,醉醺醺的拎起了皮包,背在了肩膀上,搖搖晃晃的往馬路上走去,準備攔輛車回家。
「若瑄,你要去哪?」
「別跟著我,我回家。」
阿倫在身後說︰「你現在還和那個人在一起嗎?你是不是因為中了毒所以還是離不開他?」
我繼續走著,抬起手搖了搖,攔了一輛的士,然後鑽入後座頭暈腦脹難受地閉上了眼楮。
可車卻沒能開走,阿倫打開車門,把我從後座抱了起來,一路往人少的地方走去,「我絕對不會讓你再回去被那個擒獸欺負,我們去找我表哥,他可以向業內所有的醫生求助,我相信他一定有辦法的。」
我喃喃的說︰「其實我有機會殺了他的,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有機會的。可我還是任由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壞,說明他更加強大,無法克制的喜歡一個強大的男人,這是女人的本性。你不要在心里逼迫自己,你再這樣折磨自己,遲早會瘋的。」阿倫輕輕擦拭我的臉,「男人沒有些非常手段,是無法主宰這世界的。別哭了,原諒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