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雅樂修訂完,祖孝孫開始主抓李寬的禮學,力爭完成虞世南的任務,把李寬教導能知禮,執禮,別的不強求。
開始幾天,祖孝孫給李寬講解《周禮》、《儀禮》等一些文獻,李寬听的是雲里霧里,只知道祖孝孫講的《周禮》就是西周時期,各個周官管理的職權,穿衣等。
《儀禮》記載著周代的各種禮儀,告訴人們在何種場合下應該穿何種衣服、站或坐在哪個方向或位置、第一第二第三……每一步該如何如何去做等等。李寬滿腦子就穿衣、站姿、坐姿,再加上一些管理職權,成了一鍋漿糊。
祖孝孫抽問幾句,不妙。楚王怎麼越學越糊涂,把什麼場合用什麼禮,全顛倒了,這怎麼辦,祖孝孫汗滴滴地往下滾,以前楚王在大場合還算得體,現在就剩僵硬、別扭。
趕緊叫停,祖孝孫讓李寬把學的各種禮全忘了,以後什麼場合干什麼,跟著別人學,李寬噓了口氣,再這樣搞下去,估計連吃飯都不會了。
這邊李寬松氣了,祖孝孫不好辦了。答應虞世南時,他拍著胸脯,硬邦邦保證了,要是完成不了,不要虞世南說什麼,這張老臉算是丟盡了,這可不行,絞盡腦汁想了幾r ,看著李寬悠閑看書,祖孝孫的牙後跟都疼得慌。
終于找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專心教導楚王《禮記》其余一概不教,愛咋地咋地,當然不是自己照本宣讀,而是研討,沒法子,教不會啊。
祖孝孫對樂理j ng通,上次李寬在修訂大唐雅樂提了點建議,祖孝孫覺得楚王有點音樂細胞,就從樂入手,提升到禮,剛好《禮記》有篇樂禮之間的關系介紹,先試試水。
「禮以道其志,樂以和起聲,政以一其行,刑以防其ji n。禮、樂、政,其極一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楚王可知其意?」
解釋文言文,小意思,李寬沒謙讓,早點學完早點結束這非人折磨,「禮儀是用來誘導人心的。音樂是用來調和人的情感的,政令是用來同意人的行為的,刑罰是容來防止邪惡行為的。禮儀、音樂、刑罰和政令,它們的最終目的相同,都是用來統一民心,實現治國平天下的道理。」
祖孝孫不在意,要是字面解釋都不成,他就要懷疑楚王才名哪來的,「那你解釋解釋,對這話理解」
李寬和祖孝孫想處也有兩月了,不談深交,李寬看得出祖孝孫有才,有大才,不知什麼原因,沒在朝堂效力,反而安居一隅,舞琴弄墨,李寬對此沒瞎講,再處處,很是敬佩這位藏在廟堂中的淡泊之士,決定實話實說。
「此文將音樂的作用,把它同禮儀、政令、刑罰相並列,可見儒家對音樂的抬舉。
我估計在眾多的藝術門類之中,儒家何以獨獨偏愛音樂,並把它抬舉到治國安幫的高度。這很可能與周代以來的情形有關。」祖孝孫來了興趣,小家伙還能解釋此等淵源?自己心中一直對此有個猜想,不知道李寬什麼看法,遂來了j ng神。
「從周開始,使用音樂的場合,總是在廟堂之中,用于祭祀和禮儀等重大事務之中,很少有純粹為了怡情悅x ng的音樂。因此,音樂總是被嚴肅地對待,被拿來同統治民眾緊緊聯系在一起,這樣才被抬舉的很高。」
祖孝孫拔下嘴角的胡須,還沒知覺,震驚了,小家伙的想法和自己差不多,本來的音樂為了怡情悅x ng,結果現在成了統治的利器,這也是自己一直看不慣的,沒見,《詩經》、《楚辭》那些先秦古樂,本是為了抒發情愫,哪曉得變味了現在。
現在楚王把儒家音樂身上的神衣扒下,與萬千世家為敵,要是外人听聞,萬劫不復,祖孝孫想讓李寬閉嘴,但又心癢難耐,站起打開窗戶,這樣來什麼人,提前知曉。李寬像沒看見祖孝孫動作,接著說
「實際上音樂的作用遠遠沒有這麼大。它無法解決人們衣食住行等實際問題,更不可能決定國家的興亡,僅僅是表達統治者對生活的感受而已。」祖孝孫張著嘴,都不知道說什麼,剛剛只是扒下神衣,現在就是抨擊統治。
祖孝孫一向覺得自己離經叛道,膽大妄為,和楚王比那是小巫見大巫,但是小家伙講的真是有理,百姓對于樂,只能人雲亦雲,哪有看法,勾欄院中的靡靡小調哪是正經的樂。
「儒家對音樂的看重,可以使我們發現他們文藝思想的一個重要特點︰十分強調文藝的社會功利作用和目的,不贊成為藝術而藝術。這是誤區,藝術就是藝術,哪是你能隨便強加的。」
祖孝孫走到門口,張望下,沒人,心才放下,忍了又忍,沒忍住,將自己疑惑半生的問題,小聲向李寬問道「那,你看儒家提倡的禮學,究竟為何?」
「為y 、為治,儒家的禮充滿了強烈的理x ngs 彩。它雖然不反對情感的宣泄,但卻反對放縱,要求把情感納入理x ng的軌道,即使之受到節制,又使之為政治、道德、禮儀服務。」
要是沒有前面的鋪墊,祖孝孫根本想不到推崇一生的禮是這樣的,有心反駁,又覺得有理,矛盾。想不听,又忍不住,熬著。
「其實儒家禮的藝術,本身並不是目的,而只是一種表達某種特定意義的工具和手段。離開了特定的意義,工具和手段就成了空殼,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因此,凡供怡情悅x ng、供j ng神享受、表達個人情緒的藝術,都將遭禁止和反對。用這樣的尺度來要求藝術,實際上是帶有反藝術的s 彩的。因為唯一被認可的藝術,是為統治者的政治服務的,只能用于特定的場合,只能表達規定的內容,只能遵循一定的規範。總而言之,種種的認為規範和限定,使禮的藝術被異化成了服務于統治者意志的木偶……」
李寬越說越激昂,想到兩千多年來,儒家的文藝禮思想一直佔著統治地位,它不允許有個x ng化,不允許離經背道,只能像沒有生命的器物供人使用。照成近代屈辱史,這只是發泄,其實李寬明白,儒家禮有許多可取之處,只是被僵化了,但想到屈辱,忍不住吐槽了。
「從這一立場來看,儒家的文藝禮思想並不像人們宣揚的那麼光彩,它那帶著濃厚理x ng和功利氣息的鮮明印跡,總讓人覺得窒息和壓抑,總覺得人的無限豐富的情感和內心世界,被簡單化的強制要求扼殺了。」最後總結,讓祖孝孫坐地上了,今天對他來講,沖擊太大。
李寬一看壞了,光顧嘴上高興,這話能瞎說,忙扶起祖孝孫,趕緊補救「大人,這是學生胡編亂造的,這儒家的禮可取之處太多……」接下來,李寬一大推關于儒禮的贊揚,虞世南抽查時,李寬還在激昂陳詞,虞世南在窗外听了會,還是祖孝孫有法子,楚王對禮了解頗深,好。
祖孝孫看著李寬喋喋不休,沒好氣的「好了,今天這事,你知我知,結束了,以後這禮,你自己看看,不要談論了。」李寬苦笑點頭,祖孝孫去告狀,李寬想也沒想,古人氣節還是蠻高的,人品杠杠的。
祖孝孫事後對虞世南說,自己教不了楚王了,虞世南高興地讓祖孝孫再教教,楚王禮學大漲,很是贊揚一通,祖孝孫模不著頭腦,這一誤會十幾年後,隨著李寬改革儒家禮學,才露出來,已是儒家禮學宗師的祖孝孫才知道,虞世南贊揚從何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