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藤原心里的焦慮要大大地超過「馮鞋幫子」。
憑心而論,他也實在是不想跟清遠道長這樣一個「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出家人去過多的糾纏,但是他很擔心返回駐地後,無法向山岡師團長交差。此次打進這座縣城,作為機動先遣隊隊長,他的功勞確實不小,109師團已經把他的表現向r 本陸軍部做了匯報,並且告知了他遠在東京都的藤原家族,在這件事上他很欣慰。但今天帶隊進山,在未遭遇任何武裝抵抗的情況下,他的隊伍里卻莫名其妙地丟了兩個士兵,這讓他惱怒的不可容忍。
亥時已過,一陣大霧漸漸地在山鄉里的樹林、田野間彌散開來。
黑夜里的霧,猶如一層可以遮擋任何光影的巨大紗幔,把五帝廟籠罩在其中,寒氣襲人。原本在院子里烤篝火的r 本兵三三兩兩的進到了各個神殿里,打開行李包裹,拽出棉被蓋在身上,互相擠靠在一起抵御寒氣。時間不長,慢慢地都打起了呼嚕。
藤原次郎卻依舊很固執地在後院中獨自轉悠著不肯進屋睡覺,身上竟有淡淡的白霜花。
「馮鞋幫子」在屋頂上憋著一肚子的火氣,同時還憋著一泡忍了很久的尿。
他決定去通知在外等候的伙伴︰不管藤原睡不睡覺,都要趁著大霧的掩護趕緊動手營救清遠。
他的計劃是︰讓清遠從屋里打開門,這樣負責看守的那個端機槍的鬼子和院子里的藤原必然會轉去阻止想出門的清遠,到時就由清遠出手解決掉看守。而他,自信在清遠與看守動手的同時只需一柴刀就能從背後劈倒藤原。只要能在睡覺的鬼子們反應過來之前跑出廟門,他們就可以借著大霧的掩護遁入樹林順利月兌身了。
在約定好動手暗號為兩聲夜貓子叫之後,五帝廟外樹林里潛伏著的那幾個年輕人在大霧的掩護下悄悄地模到了廟門口,距離那兩個正在倚著院牆打瞌睡的崗哨只有數步之遙。
然而,正當「馮鞋幫子」再次爬上了清遠的屋頂時,他卻被眼前發生的一幕驚呆了。
藤原次郎就站在院子的zh ngy ng。
透過霧氣,借著未熄滅篝火殘光的照耀,他看到藤原的表情變得異常的詭譎恐怖,他的雙眼痛苦的緊閉著,咬緊牙關兩只拳頭緊握、整個身體在不住的狂烈抖動。剎那間,一道耀眼的白光從他的額頭上沖天而出,那光芒猶如劃破夜空的火流星,但卻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音。幾秒鐘不到的功夫,他額頭上的耀眼白光消失了。「馮鞋幫子」從屋頂上赫然看到藤原次郎的雙眉上方的正中心,多了一只細小的卻能發出幽幽亮光的「眼楮」。那只「眼楮」里發出的幽光似乎能攝人心魄,那種光芒,就像是來自地獄中的「冥火」一般。
藤原次郎慢慢低下了本來仰望天空的頭,依舊緊閉著雙眼但卻像在看東西一樣四下環顧了一周。然後,他便轉身推門毫不猶豫地走進了藏有神秘洞口的那間偏殿。
剛才發生的一幕,把「馮鞋幫子」給驚了個七葷八素,握著柴刀的手微微地在發抖。如此詭異的景象他活到這麼大從來沒有看見過,尤其是藤原額頭那只閃著幽光的「眼楮」。
但「馮鞋幫子」還算是鎮定。在藤原走進偏殿後時間不長,他便回過神來意識到這是解救清遠道長的最好時機。
隨著兩聲夜貓子叫,他踮著腳順著二層平台模下,他看到端機槍的r 本兵竟癱坐在清遠的屋門口,槍掉在地下,褲子濕乎乎的一大片,兩只眼楮直勾勾地看著偏殿房門的方向一眨不眨,像掉了魂兒一般。「馮鞋幫子」快步上前手起刀落,那個倒霉的、連晚飯還沒吃的、已經被自己長官嚇傻的鬼子一聲沒吭便被他剁翻了。
「馮鞋幫子」拉著清遠道長悄悄地來到廟門口,外邊接應的伙伴已經得手。
一行人隨之便迅速地消失在茫茫霧s 之中。
等達叔的故事講到這里,超哥已經盯著我的腦門兒左看右看老長時間了。
我的傷口被他盯的火辣辣地痛,很不自在。「達叔您說的那個「三只眼」的人,就是藤原次郎?我腦門上的傷口跟他的那只「怪眼」很像?」我疑惑的問道。畢竟,達叔說的那個跟我很像的人是個r 本鬼子軍官,我覺得還不如像「二郎神」或是「天津飯」來的舒服。
「嗯。當年我的馮爺爺,哦,也就是「馮鞋幫子」給我講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就是拿來當個鬼故事听的。所以,當時一看到你的額頭,著實嚇了我一跳。畢竟,鬼子藤原出現「三只眼」的故事,就是發生在這座五帝廟,而你們正在听故事的這間房,就是當年清遠道長的臥房。」
這話又是讓我一陣得慌。
達叔臉上有些笑意,「剛才,你們又差一點走進那個洞門,我覺得這一切好像冥冥之中注定有些說不清的瓜葛,才決定把這個故事講給你們听。」
「那後來呢?藤原為什麼會出現三只眼?他進那個洞里去了?」超哥一口氣替我問了三個問題。
「後來?後來,由于清遠道長一段時間內沒有返回五帝廟,所以不知道那些r 本兵什麼時候撤走的,也不知道藤原次郎有沒有再從那間偏殿里出來,因為「馮鞋幫子」只是看到他進了偏殿,並不知道他進沒進那個洞。」
「那清遠道長知不知道藤原為什麼變成了「三只眼」?」
達叔又喝了一杯茶,答道︰「清遠道長只知道他的第三只眼是怎麼一回事,卻不知道這只「眼楮」是怎麼出現的。」
在救出清遠道長之後,「馮鞋幫子」向他講述了自己看到的當時那駭人的一幕。
清遠沉吟了片刻,嘆息道︰「想不到,這樣的造化竟然發生在一個殺生無數、毫無半點y n德的人身上。」
「馮鞋幫子」是直接听不明白。
「賢弟,你可知道鬼子藤原額頭正中的那只眼叫什麼嗎?」
「馮鞋幫子」看著清遠直搖頭。
「地目!」
「地目是啥東西?」
「要講「地目」,須先說「天眼」,貧道這就慢慢的講給你听。」清遠說道。
「在我們道家和佛家,都有「開天眼」的說法,你可知道?」清遠講道。
「我們的眼楮,被世人稱為智慧之門、靈魂之窗,它能夠使人明辨是非、增長見識。然而,我等凡夫俗子經由父母所生的凡胎肉眼,能看見的距離和觀察的範圍是十分有限的。太小、太大、太近、太遠,均非肉眼所能見之;太過黑暗或過于強烈的光度,也非肉眼所能適應和承受。而所謂的「天眼」,是能看見肉眼所不能見的事物,不受大小、距離、明暗的限制,亦不受遮隔隱藏或通透顯露的限制。它完全不需通過光影的反映,而是由j ng神力產生的反sh 和折sh 來看透事物。
這天眼,在我們道家被稱做「天目」,而在佛家則稱之為天眼通,亦稱天眼證智通。他的目光所至,完全超越了天地的遠近、時間的過去和未來,一切現象都能在開天眼者的心池明鏡里清晰的呈現,無一遺漏。」
「馮鞋幫子」還是雲山霧罩一句沒听懂,只大體明白開了「天眼」是一件很厲害的事。因為,在他知道的神仙里就有一位「二郎神」是三只眼,那肯定就是清遠口中的「天眼」。
「然而,卻並不是每一個修行者都能夠打開天眼的,因為這需要極高的天賦、卓絕的修為,還要有異于常人的、在生生世世因果輪回里修來的福緣福報。因此,古往今來得開天眼者,唯寥寥幾人而已。」清遠唏噓道。
「而剛才貧道所言的「地目」,與「天眼」有本質上和能力上的明顯不同。須要知道,古人有雲︰「上下八方為宇,古往今來曰宙」,「宇」代表的是我們凡夫俗子所生存的這個大千世界、滾滾紅塵;而「宙」,則代表的是古今與未來的滄海桑田、世事變遷。唐代的詩人李白在《ch n夜宴桃李園序》中曾有「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y n者,百代之過客」的名句,這便是闡述「宇」與「宙」最簡單的解釋。可以這樣簡單的告訴你︰「天眼」可觀「宙」,而「地目」則只看「宇」。
清遠道長話說至此,這才注意到「馮鞋幫子」那滿眼的迷惘,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過于深奧了,眼前的這個莊稼人實在是消化不了這一套融合了太多「之乎者也」的高論。他淡然一笑︰「善哉善哉,賢弟可知道誰有三只眼?」
這句話問到點子上了,「二郎神唄!」「馮鞋幫子」趕緊接話到。
「呵呵,賢弟所言極是。二郎真君眉間之目,便是「天眼」。那賢弟可知,在我教之中還有一位三只眼的神聖?」
達叔講到這里,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笑,但又覺得不合時宜趕緊忍住了。我實在是以為清遠道長會扯出「天津飯」來。
「還有一位三只眼的神聖?我真不知道。道長別賣關子,快說好了。」「馮鞋幫子」催道。
「馬王爺!」
「馮鞋幫子」作恍然大悟狀。「不給你點厲害看看,你就不知道馬王爺三只眼」這句話,他的確從長輩老人的口中听過,這句話通常是用來教育j ng醒不識時務的晚輩子孫的。只是,這位「馬王爺」很少在神話故事和廟宇殿堂上出現,竟被自己忽略了。
「這位馬王爺是我教之中的「馬神」靈官馬元帥,他的凡身是西漢時期的匈奴王子金r 磾。這位「馬王爺」在未月兌凡身之時勇猛萬分、戰功顯赫,對手無不聞風喪膽避之不及。他在一次大戰之中額頭曾為漢軍流矢所傷,傷愈之後眉心之上突顯怪異一目,幽光熒熒甚是駭人。據傳此目可視藏隱之物、可視虛中之實亦可視千里之外。他曾躍馬持刀刃緊閉雙眼,單靠此目所視殺入千軍萬馬之中從容提回敵將首級,一時名聲大噪無人可敵。」清遠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馬王爺的這第三只眼,便是貧道所言的「地目」。」
清遠道長繼續說道︰「這「地目」,與修為無關,與天賦無份。打開地目之人,須有極其頑強執著的意志力,再就是一份冥冥注定的機緣巧合。按照你剛才給我講述的藤原的表現,我相信,他確實是機緣巧合的打開了「地目」。這玄妙的「地目」竟然如此巧合的開在這相隔幾千年的兩個武人身上,難道還與常年征戰殺戮隨身帶來的「戾氣」有關?」
「馮鞋幫子」听到這里,突然覺得有一個問題很重要,比「地目」的解釋更重要。他忙問清遠︰「道長,你覺得藤原在打開「地目」之後看到了什麼?他為什麼突然就走進了那間偏殿?是不是他看到了洞里的什麼東西?」
清遠道長愣了一下「賢弟怎知偏殿內有洞?」
「哦,我忘記告訴你,你當時跟藤原講話的時候,我就在你的屋頂上」「馮鞋幫子」解釋說。
「看來你都听到了。唉∼」清遠長嘆了一口氣。「如果剛才就告訴我你知道偏殿里那個有去無回的洞口,我就不會對你說這麼多關于「地目」的事情了。不是刻意的隱瞞你,貧道也是想為你好」。
「為什麼?我不懂」。
「賢弟,你我皆是俗世凡人,貧道只不過是比你多幾年清修靜心,也擺月兌不了諸多疑問煩惱的困擾。現如今乃多事之秋,人人但求自保,何必自尋煩惱?有些事情,不懂便罷,不必去刨根問底。叮囑你萬全一句,賢弟務必答應愚兄︰你千萬不要因好奇之心進洞探究,否則悔之晚矣!」清遠道長一臉嚴肅的神s ,很鄭重的對「馮鞋幫子」說道。
「噢,我知道道長是為了我好,我答應就是了。可是道長,那個洞口,就是你跟藤原所說的那條通向一個誰都不知道的世界的通道,到底通向哪里?」「馮鞋幫子」有些不甘心。
「魘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