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看見…」我不知道咋編下去合適。
「是不是看見在雲端有一座龐大恢弘的宮殿?」憐兒接話道。
「宮殿?!龐大恢弘的宮殿?!對,是宮殿!」我忽然想起了明洪武初年村民籌建五帝廟的原因,正是因為此處常現蜃景。他們看到的是魘宮!
「我沒說錯吧?!」憐兒的神情有些得意,看得出她還是個小孩子。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村里就經常出現大霧,每次出大霧的時候總會有一座龐大恢弘的宮殿在雲端逐漸顯現出來。一開始,有些不知底細的村里人貪圖那宮殿的華美壯麗,在濃霧中模索著想要靠近過去,結果都墜下山崖摔的血肉模糊。村里年長的老人們都說那是「陰曹地府開大門,不放惡鬼就進新魂」。再後來,村里人逐漸發現只要在大霧彌漫宮殿顯現的時候一起聚眾鳴鑼吶喊,不多時它們就會消散開來。這個驅妖方式,已經延續了近百年了。這種情況,以前的時候每年也就出現個兩三次,但從今年開始卻出現的格外頻繁了,單單這個月就已經出現三次了。大家都有些不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听到這里,我瞬間明白了一切。
也就在這時,外面的敲鑼聲、吶喊聲逐漸停止了。
「我要出去看看!」我猛地從炕上起身,把粥碗放在了炕邊的桌上,邁步向門口走去,沒成想剛走了幾步腳下一個絆子就栽倒在地上。
憐兒驚叫一聲,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的禮儀教化了,趕忙過來俯身想把我從地上扶起來。
「你干嘛呀!你還沒有恢復體力,怎麼就那麼不听人勸?!」她這次說話的語氣沒有半分嬌嗔,顯然是真的生氣了。
「憐兒姑娘,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出去看看,你不要攔我」,我使勁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來,但無奈腿腳就是不太听使喚。但好歹的感覺現在肢體的僵硬程度比剛才略有緩解,摔倒在地只是因為我起身太急重心前移的緣故。
在憐兒的用力攙扶下,我終于從地面上爬了起來。
「你再這樣,我就不管你了!」憐兒氣呼呼地說道。
「我就到門口看看,不走遠,行嗎?憐兒姑娘,求你了」我看著她很誠懇地說道。
我之所以如此殷切的想看到魘宮,是因為我的伙伴們還在里邊,小雨還在里邊。但我是無法向眼前的這個姑娘去解釋原因的,我必須去看一眼,要不然心里會很難受。我甚至想試試能不能從這里找到魘宮的入口,我想再次回到大家的身邊,哪怕再次去承受那連環無盡的噩夢都願意。
不知是我執拗的性格還是可憐的神態打動了憐兒,她放開了攙扶我的手,竟然不說話了。
我慢慢地挪著腳步來到門口,急切地從院子的籬笆牆上望出去,看到眼前的霧氣已經變得很淡很輕了,但我卻絲毫沒有看到魘宮的影子。
我只看到很多人提著銅鑼和銅盆三三兩兩地往回走,邊走邊在交談著什麼。
魘宮的影像,這麼快就消散了?我感到一陣莫名的急躁。
我如果早出門片刻就好了,說不定還能趕上看見它在消散前那淡淡地影像。煩躁的感覺令我有些不能自持,我用右手使勁地捶在了門框上。一縷塵土從門楣飄下落在了肩頭。
「你是在怪我嗎?」身後傳來了憐兒的聲音,聲音里竟然有點兒哭腔。
我回頭一看,她正眼圈通紅地站在我的身後。她看到了我用手捶門框的動作,知道我正在為什麼也沒有看到而心煩。
她的眼圈通紅的樣子和話中所帶的哭腔,竟然讓我一下子想起了梅小雨。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覺得有些無聊而已。憐兒姑娘,你可千萬不要見怪啊!」見她這幅樣子,我趕忙賠不是道歉。
我道歉有兩個原因︰一是不想讓這個女孩兒誤解了我的意思,我只是很想急于見到魘宮,急于與我的伙伴們匯合而已,並非是責怪她。第二是不想讓村里的鄉親們回來時看到她眼淚汪汪的樣子,否則我真的解釋不清到底是怎麼把人家給弄哭的。
畢竟這是在我存在世界的700年前,在這個思想封建的社會里有些事情搞的不清不楚總歸不好。
「那,你回炕上躺下!」憐兒忍住委屈的淚水,指著土炕對我下了命令。
「好,好,我馬上就回去躺下,對不起啊憐兒姑娘,我惹你生氣了。」我邊哄著她邊準備轉身回到炕上去。
然而,就在我即將轉身離開門口的時候,我看到了令我全身為之一震的一幕︰
在三五成群結伴往回走的村民隊伍最後,正並排走著兩個人,一個是剛才為我把脈的那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而另一個人竟然身穿道袍、手執拂塵,看上去與清遠道長如此相像!!
我抬手揉了揉眼楮,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他們離我挺遠看不清楚模樣,但那人確實很像清遠道長!他身上所穿的,正是清遠在五帝廟里做法時所穿的那件道袍。眼下,他正邊走邊跟那位老者攀談著什麼。
我正在愣神的工夫,他們二人轉過一間屋舍離開了我的視線。
「哎~!」我下意識地喊了一聲,抬腳想往屋外走,但感覺沒有力氣抬腿買過門檻兒。
「你還不快回去!」憐兒像是要哭出來了。
「嗯?哦,好,好」,我回過神來,慢慢地轉身向炕邊挪去,憐兒用手輕輕地攙扶著我的胳膊。挺細心的姑娘,她怕我再次摔倒。
回到炕上坐好,我並不想躺下,心里在琢磨著剛才看到的那一幕,百思不得其解。當日,清遠道長只是說要送我去找建五帝廟的人,因為那人肯定懂得石碑上文字符號的內容,可他並沒有說自己也要跟我一起來明洪武初年啊,為什麼我在這里能看到他?
也許,剛才那人根本就不是清遠道長?是我看花眼了?不至于吧?
「憐兒姑娘,剛才為我把脈的那位老者是誰?」
憐兒走過來,再次把那碗米粥遞到了我的手中。要是再不喝就拂了她的一片好意了,我端起碗慢慢地邊喝粥邊等著她回答我的問題。
「你問的是七叔公啊?是我們的族長,人很好呢!」憐兒听我問起了那位長者,仿佛忘記了前邊我惹她生氣的不快,忙不迭地回答道︰「他在我們村里德高望重,村民們都願意听他拿主意。七叔公對我可好了!」
「七叔公?」我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聯想起了《射雕英雄傳》中的「洪七公」。
「對呀,他是我的七叔公。我很小的時候爹娘就都死在戰亂上了,是七叔公把我養大的」憐兒繼續說道。
看來,憐兒也是一個苦命的女孩子。
元末明初,連年戰亂,匪盜四起,百姓家破人亡、民不聊生。像這樣沒爹沒媽的苦命孩子絕非只有憐兒一個人。
「對了,憐兒姑娘,你姓什麼?」
「我姓馮,我們這個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姓馮,只有寥寥幾戶外姓」,憐兒不知道從哪里模出了針線,開始縫補手上的一件粗布小褂。
「那七叔公也姓馮嗎?」
「他是我七叔公,不姓馮姓什麼?」憐兒停下手上的針線活,抬頭看著我,神情有些俏皮。
也是啊,人家都叫七叔公了,肯定是一家人嘛,我自己也覺得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弱智。
「兄長,你姓什麼呀?」憐兒反問道。
「哦,我姓路,道路的路。你叫我老路就行了」我這才意識到這段時間一直是我在問憐兒問題,卻忘記了自報家門。
「老路?」憐兒仿佛是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句。
「是啊,叫我老路就行,我的朋友們都這麼叫我的」我解釋道。
「可是,你看上去一點都不老啊?七叔公七十多歲,你比他看上去年輕多了!」
听憐兒冒出這麼一句話,我差點把喝進嘴里的米粥噴了。我要是看上去還沒有七叔公年輕的話,那這些年用的那些高檔男士潤膚露就全都是假冒偽劣產品。
「那只是一個稱呼而已,我今年才三十多歲,確實沒有七叔公年紀大」,憐兒這孩子單純的讓我有些無奈。
「那我今年十九歲了,你大我那麼多,我叫你「老路叔叔」好不好?」
我的那碗粥實在是喝不下去了,手抖得厲害。
我很想戳著她腦門兒告訴她︰馮小姐,如果按照明洪武初年與2013年相差的這700年來算的話,我得叫她一聲︰「老老老老老老老老女乃女乃……」
「你還是叫我大哥吧」,我使勁一口氣把米粥喝完,把瓷碗放到了桌上。
放下碗那一刻,冷不丁想起來︰剛才我手里端著的那土法燒制的粗瓷藍邊大碗,分明是一件明代初期的珍貴文物啊!要是在我生活的時代里,家里有這麼一個大碗,我還做什麼苦逼的攝影師?
怎麼會產生這種荒謬的想法?我自己禁不住啞然失笑。
「那就叫你「老路哥哥」好了!」憐兒沒注意到我發笑的神情,自顧自地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