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65年,齊襄王十九年。
天空已微微泛白,東方晨曦初露。整個安平邑的百姓還沒有從睡夢中蘇醒,只有幾聲破曉的雞啼從不遠處傳來。
寧靜祥和的清晨,如同往日一般正在漸漸地舒展著自己的身影。再過不多時,這里街道上的第一抹繁華將被每天的早市喚醒。到那時,這里會有無數的小商小販沿街擺攤叫賣著琳瑯滿目的商品,趕早市的百姓在其中川流不息采買著各自的所需。
自從安平邑被齊王賞賜給大將軍田單作為封地以來,安寧與升平便成為這座小城的靈魂。
可是今天,這座小城拂曉的寧靜卻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踐踏的支離破碎。從這狂奔的馬蹄聲里,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出騎馬之人那焦慮不安的急躁心情。
一匹快馬如風般穿越重重街巷,飛奔到了一座氣勢宏偉的大宅院門前。
伴隨著「馭~」的勒韁之聲,騎馬之人從馬背上敏捷的一步跨下,隨手把韁繩丟給了早就守候在門外的一名兵丁,抬腳疾步走進了那座宅門之內。
方才這騎馬之人,正是安平邑的主人、十九年前因復國有功被齊王御賜封號「安平君」的大將軍田單。他下馬後邁步走進的,正是自己的將軍府邸。
此時的將軍府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自從昨晚田大將軍忽然接到齊王的急召連夜入宮之後,府內上下和將軍帳中親信一干人等徹夜未眠,都聚集在大廳之中焦急地等待著主人的音信。
田忠、田勇兩兄弟,也在這些等待消息的人群之列。與他們同在一起的,還有家里最小的弟弟田義,今年才剛滿十八歲。
這三兄弟,是安平君田單的嫡親佷子,同在將軍麾下效力。田單從小便待他三人視如己出,平日里比親兒子還要喜歡上許多倍,故而叔佷之間的感情自然深厚。此番自己的叔父忽然不知何故被急召入宮,這三人的情緒顯得比任何人都要焦躁不安。
「啪!」,田勇猛然一掌拍在了身邊的桌子上,侍女早前呈上的茶水都被掌力給震翻了。
「豈有此理!叔父自從來到這里之後,待子民如家人,視百姓如父母,試問整個安平邑誰能說得出叔父的半句不好?!可偏偏朝中總有奸佞之臣搬弄是非,在主上面前說盡了叔父的壞話,說什麼「田單在安平邑大肆收買人心、意圖起兵謀反」,害的主上也開始疑慮我田氏一族的耿耿忠心,簡直氣煞我也!謀反?天大的笑話!這大齊的江山原本就是叔父打下來的!叔父當年若要想做齊王,那便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何必還要四處尋找落難太子擁立為王?!」
怒火中燒的田勇越說越氣,抬手拔出了掛在腰間的長劍︰「倒不如讓我帶著兵馬沖入都城,殺掉主上身旁的奸佞小人,也好為叔父洗月兌這莫名地冤屈!」
「田勇不可放肆!」,一旁的大哥田忠霍地站起身來,抬手擰下了二弟手中的長劍。「主上豈是不辯是非之人?主上與叔父自幼深交,又豈能輕易偏听小人的一面之詞?你若是貿然帶兵進入都城驚擾了聖駕,非但洗月兌不了叔父的冤屈,連我整個田氏一族反倒真都變成大逆不道的謀反之臣了!」
「二哥!大哥所言極是!萬不可魯莽行事啊!」,三弟田義走過來,把一肚子火氣的田勇按回到椅子上。
「今日田勇所言皆為氣話,諸位萬不可道與旁人!」,田忠把長劍收入二弟腰間的劍鞘之內,神色凝重地對周圍的其他人說道。
廳內眾將官紛紛拱手點頭。
坐在椅子上的田勇剛想再張口說什麼,忽然府中的一名兵丁滿面歡喜地從院中跑了進來,他邊跑邊大聲喊道︰「大將軍回來了!大將軍回來了!」
眾人聞听這一聲高喊,紛紛忙不迭地起身相迎。這一干人等還沒迎到大廳門口,安平君田單便已經邁了進來。
「大將軍!大將軍!」,眾位將官趕忙拱手施禮,皆是一臉的欣喜。「叔父!您可算回來了!」田氏三兄弟此刻顯得尤為高興。田勇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表示心情,只是激動的拿右拳頭砸自己的左手心。
田單邁進門來,邊走邊解下系在脖子上的斗篷,旁邊的兵丁趕忙接了過去。「辛苦眾位!先給老夫一口水喝!」,田單坐到了大廳中央的椅子上,如釋重負般地長吁了一口氣。
府內的侍女丫鬟忙近前將茶水奉上,田大將軍接過茶碗一飲而盡,抬手又捋了捋胡須上灑下的水珠。廳內眾人面對著老將軍垂手而立,甚是恭敬。
「嗐~!這一番星夜兼程,險些累煞老夫!」,喝完了茶水,田單長嘆了一聲。
「叔父平安回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田勇在一旁趕忙應聲道。
「是啊,是啊!」,眾人紛紛附和。
「接到主上急召走得太倉促,沒有來得及給你們留話。眼下是非常時期,老夫返程時一路上快馬加鞭歸心似箭,總擔心你們思慮不周一時沖動再做出什麼莽撞之事啊!」,看來田單既清楚自己眼下在朝廷內的處境,又熟知帳下親信們一貫的忠心護主作風。
聞听此言眾人都低頭默不作聲,田忠瞟了二弟一眼也沒有說話。
「有勞諸位在這里操持了整整一宿,田某委實感激不盡。老夫現已平安回來了,眾位還是趕快都回府歇息了才是啊!」田單起身說道。
「還請大將軍趕緊歇息片刻吧,末將告退!」,眾將官施禮轉身退向門外。他們都知道︰大將軍進宮面聖到底所為何事,並不在自己的職責範疇之內。
「三位賢佷,暫且留下!」,田單忽然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