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姨娘眉間掠過一抹輕愁，恍若思緒萬千，空氣沉寂半響，她尚不曾听到碧兒的答話。
微微側過身子，瞧她一眼，見她面帶疑惑的樣子，不由皺眉不喜，這丫頭平時看著挺機靈，怎麼如今卻如此呆愣的模樣？
半響，聯系起憐姨娘的前言後語，碧兒才恍然大悟，心里明白憐姨娘想要見誰。
她低頭抬眼瞧見憐姨娘不喜的神色，慌忙脆生生地應道︰「奴婢明天，這就去安排。」
「嗯。」憐姨娘眉頭略微舒展，眉目又落在滿園子里的綻放的百花上，又輕聲囑咐道，「記著，別讓有心人瞧見。」
……
昨夜一場春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樹枝上為數不多的粉紅的桃花盡數凋落，青石板上沾了雨水的花瓣貼在地上極其美艷。
青嬋站在窗前看著屋檐下珠簾不斷的雨滴，嗅著雨後夾雜著泥土芳香和桃花香甜的氣息。
毛球一醒來大大的黑溜溜的眼珠子瞧見主人站在床前，忙從狗窩里爬出來小嘴咬著青嬋的裙角，試圖拉過她的注意力。
青嬋一陣好笑地蹲子，輕撫它毛絨絨的腦袋，輕笑，「小毛球，又調皮了，我今天可沒時間陪你玩兒。」
想到菜園子里種著的蔬菜，她臉上掠過一抹笑意。
前世她雖出生農家，但因著母親總以她念書為重從不曾讓她下地干活兒，便是連菜她也沒種過的。如今她種下滿院子綠油油長勢極好的蔬菜，每天澆水施肥，雖有些累，但心里卻是極有成就感的。
昨夜那麼大的一場春雨，也不知那蔬菜可曾受到影響。
想到這兒，她手里放開毛球。抬腳推開房門往後院菜園子里走去。
後院被青石板路分為兩半的地上，一邊種上成片的果林，早前的滿樹繁花皆已落盡。如今冒出女敕綠的葉子來。一邊被她松土後分為幾塊菜地種上種類不同的蔬菜，如今長出綠油油一片的韭菜和芹菜等類青菜。她新種下的豇豆苗和黃瓜苗也長出青翠的一片。
看著滿園子的蔬菜，聞著新鮮的空氣，她心情大好，面上笑意更濃了。
心里想著等青離下回休沐歸家時，這些蔬菜都能吃了。
正想著，耳邊便听見院外有人拍打院門的聲音。
她心中疑惑，誰會這麼早過來？
朝院門走過去。拉開門栓，打開門，卻瞧見外頭站著一位陌生的面孔，那穿衣打扮瞧著像是大戶人家的丫鬟。那身上的布料到比她穿的略好些。
青嬋心里有些許郁悶，看來她現在還是下層貧民，人家丫鬟的穿著都比她好些。
那丫鬟見她眼神飄忽，忙在她眼前搖搖手掌，喚道︰「葉姑娘？」
那聲輕喚拉回她飄離的思緒。又听她似乎認識自個兒的樣子，疑惑道︰「你認識我？可我卻不曾見過你啊？」
眼楮往門口前邊兒一看，卻見一抬青色小轎停放在那兒，前後各有一個轎夫恭敬筆直地站著，小轎門簾緊閉里面似乎還坐著什麼人。
那丫鬟掩嘴咯咯笑道︰「葉姑娘。奴婢豈會不認識？你不認識奴婢卻是應該的。」
又朝青嬋道，「葉姑娘，我家姨娘特地來拜訪，還請葉姑娘開了門讓我們進去。」
聞言，青嬋點頭淺淺一笑，敞開院門，「姑娘請。」
青色轎子里傳來黃鶯般悅耳的聲音，「碧兒，葉姑娘同意沒有？」
碧兒朝那小轎走過去，輕輕掀起簾子，女子精致美艷的容顏露出來，青嬋看著心里有一絲莫名的熟悉感。
憐姨娘身姿輕盈地從青色小轎里走出來，看了眼青嬋，目光微閃，勾唇笑道︰「葉姑娘。」
青嬋一愣，她確信不曾見過她們，卻不知道她們來此目的何在。
……
細雨浸濕青石板，院子里滿園春樹沾染上滴滴晶瑩剔透的水珠。
青嬋靜靜地走在前面，低垂著腦袋，思索著她們是何人。
碧兒撐著繪著粉色蓮花的紙傘，憐姨娘在傘下踩著碎步走在石板路上，眸光落在青嬋的背影上，參雜著一絲晦暗不明。
「我是孫府憐姨娘。」端坐在屋子里，憐姨娘朱唇輕啟，眼波投到青嬋臉上。
孫府？青嬋一听，秀眉微蹙，心里詫異，依她對孫府六小姐的得罪，這孫府的人也不該如此低調地上門來，況且也未從憐姨娘的神色里看出半絲不滿來。
憐姨娘低頭喝著清香撲鼻的茶水，余光瞥見青嬋的神色，眼眸流轉，放下茶盞，輕笑道︰「葉姑娘可在疑惑我為何前來？」
見她開門見山的直說了，青嬋也不隱瞞，眸中一片澄澈，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道︰「憐姨娘見笑了，青嬋的確不明白。」
「葉姑娘得罪我府六小姐，可是以為就這麼算了？」憐姨娘面上掛著媚人的笑意，姿態慵懶地靠在背椅上，朱唇吐出的話語卻極其犀利。
青嬋听了，心中一突，但直覺她卻並非來尋麻煩的，遂面色如常，彎眉笑道︰「孫夫人所言此事過往不究莫非是假的？」
眼神落在憐姨娘精心畫過的黛眉上，那眉宇處卻似有一抹熟悉的影子。
憐姨娘撫了撫腕上的白玉鐲子，抬起迷離魅惑的眼眸凝視著青嬋，輕勾朱唇，似笑非笑，更顯嫵媚，「葉姑娘，你以為她的話能當真？」
「不當真，我又能如何？」青嬋氣定神閑，淡抿櫻唇，粉女敕的面頰上微綻梨渦，眸光含笑，出言反問道。
「與我合作如何？」憐姨娘笑意盈盈地看著她，眸中蘊含著深意。
「合作？」青嬋不解，她為何找她合作？
繼而堅定搖頭道︰「我沒有要與憐姨娘合作的地方。」
遭到拒絕，憐姨娘渾然不在意，唇畔勾起絕美的弧度，輕聲問道︰「葉姑娘不再考慮片刻？」
「不用，我想偌大的孫府不會做出那等不顧顏面，出爾反爾的事來。」青嬋面上微染清淺笑意，語氣頗為自信道。她話雖是如此說出來，心里卻想的是，憐姨娘是孫府的人與她無親無故自不會無緣由的幫她，與其同一個不熟悉的聰明人打交道，不若自個兒做好防備。
腦中又浮現那日跟蹤她的那人的眼眸，總覺得那人似是在哪兒見過。之前她猜測著是孫六小姐派人跟蹤的，如今想來，卻也極可能是眼前這位憐姨娘。
帶著些微審視的目光掃過她，盯著她含笑的眼眸，揣度著她的用意何在？
憐姨娘瞧在眼里，心里卻甚為吃驚，她的面貌與那人極其相似，但那眸子里的謹慎和身上的氣質卻是截然不同的。
她現在也不確定她的猜測是否正確了，看來日後還得細細觀察才是。
她眸光落在屋外細密的小雨以及挨著院牆的那株海棠，碧綠的葉子中夾雜著粉紅色的海棠花，枝條低垂花瓣點綴，似一條粉紅的流瀑傾泄而下。
良久後，她移過視線，微微揚起朱唇，道︰「葉姑娘言之過早。」
定看她半響，眼眸低垂，晃蕩著茶杯，盯著杯子里浮動的碧綠的茶葉，又輕輕開口道，「听聞六小姐似乎還對你十分怨恨呢。而且……」
「而且什麼？」青嬋笑問，她欲言又止的話勾起她一絲興趣。
憐姨娘微挑鳳眉，示意一旁服侍低眉順眼的碧兒。
碧兒瞧見，忙福身行了一禮，聲音清脆說道︰「葉姑娘，您還不知道我家六小姐的脾性，故而不以為然。府里伺候的人都知道六小姐向來是有仇必報的性子，那日您讓她大大失了顏面，她又豈能輕易繞過您？」
說罷，停歇一會兒，瞧了眼青嬋，見她低頭沉思，似是听進去，方面帶喜意，繼續道︰「以她的性子，勢必不會善罷甘休。您是否想著事情過去這麼久，六小姐許是忘了也不定，如果這麼想那就大錯特錯了。前些日子六小姐屏蔽左右接見一人，憐姨娘派我前去查探，發現那人卻不是我們府里的。」
說道這里她便停下，接到憐姨娘的示意，又退到後邊去，安靜地站著。
憐姨娘似笑非笑地瞧了青嬋一眼，道︰「怎麼樣？葉姑娘，是否需要再考慮一次？」
青嬋卻不急著回復她，淺淺一笑，問道︰「憐姨娘如此大費周章找我合作，卻不知我能為憐姨娘做些什麼？」
「如果我說是出自于對葉姑娘的欣賞，你信嗎？」憐姨娘恍若珠玉落地般的聲音響起。
聯想到那丫鬟碧兒提及孫六小姐時毫不避諱的譏諷，她便猜到定是孫府內宅的矛盾。雖然敵人的敵人是朋友，但她始終覺得憐姨娘的眸子似是一汪深潭，她看不清，沒有什麼比未知更可怕。因而她並不打算與她合作，但這並不妨礙她從她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
她搖頭輕笑，「自是不信的，我與你非親非故，憐姨娘自不會費力來幫我，卻得罪孫六小姐。」
非親非故？憐姨娘的笑意僵在臉上一瞬，不過眨眼功夫，神色恢復如常，微斂心神，面上浮現一抹苦笑，「葉姑娘年紀尚幼，自不會明白身為姨娘小妾的悲哀。再怎麼得寵，也不過是正牌夫人手里的螞蟻，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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