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爹,即使有,他也已經死了。」
正在安若素,不知怎麼回答淳于七這個問題時,冷冰冰的一句話,在夜里響起。
聲音不大,卻很熟悉。
「錦玄?」安若素訝然,今天她家寶寶倒是回來的很早。
殊不知,安錦玄根本是故意出去的。
他就想看看,淳于七這個膽大的婬賊,敢不敢趁他不在時,來找他母妃。
沒想到,這婬賊還真敢!
「娘,我來替您教訓這婬賊!」安錦玄頭也不回地說道,拔劍就朝淳于七沖去。
淳于七是不想和安錦玄正面沖突,可人家找上他,他也沒有躲的道理。
這兩個高手中的高手,乘著夜色,在離安府不遠的空地上打起來了。
安若素站在屋頂上,苦笑︰這兩人只顧打架,把她一人晾在屋頂上啊?
你來我去,刀光劍影,黑夜里的打斗,寂靜又激烈。
求人不如求己,安若素走到屋頂一角,順著屋檐滑落下去,完好無損的站在了兩人面前。
「別打了,錦玄,我們回家。」她算是看出來了,兩人勢均力敵,說不定淳于七還略勝安錦玄一籌。
只不過是因為,淳于七沒有分出勝負之心,未使出全力,可安錦玄卻是使出全力在打。
這個認知,讓安若素心頭有點發毛。
還好淳于七不是敵人,不知道凌帝的武功如何。
安錦玄再不樂意,也得听他娘的話,再說了,他已經模清了淳于七的底。
收手,他冷喝︰「淳于七我告訴你,你若再敢騷擾我娘,我就把你雙重身份的秘密,公諸于世!」
「殺手閣,天字號金牌殺手,刑部懸賞一萬兩黃金捉拿的,就是你,淳于七!」
面具下,淳于七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哦?你有這膽量?」
是的,淳于七不僅僅是殺手閣的金牌殺手,他還是聚義門的管家,在聚義門的地位,僅次于安洪飛,連安白鳳都比不上他。
安錦玄要是敢說出這秘密,就是與聚義門為敵。
敢與聚義門為敵的人……放眼整個凌月國,恐怕也沒有幾個。
「淳于七,見好就收。」安若素冷冷的提醒。
她並非幫著淳于七,只不過她是個顧全大局的人,她沒忘記之前淳于七所說的話。
聚義門是塊肥肉,而安洪飛對她成見很深,所以,要不要和淳于七合作,得再觀察觀察。
但不管淳于七有著什麼樣的優勢,他若對她家寶寶太過分,她都不會和他聯手!
「後會有期。」淳于七很給面子,轉身就走。
安錦玄眯眼看著淳于七消失的方向,心思深沉。
「錦玄,如果你真要和凌帝對抗,那麼你手中一定要有人可用,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什麼目的,你還要盡可能將其價值發揮到最大化,不可以意氣用事,你明白嗎?」
安若素看得出來,他對淳于七的敵意,可這種現象並不好。
凌帝是什麼人?
七王爺是什麼人?
七王爺從不出現在人前,只有凌帝默許,他才敢讓柳春意開設春意閣。
七王爺用柳春意,也就是凌帝用柳春意。
凌帝貴為九五之尊,連一個丫鬟都願意用,可見其城府之深,其胸襟之廣。
但這個胸襟之廣,並不是說他有容人之量,而是他為了達到目的,可以撇下一切成見與怨仇。
如果當初,安清瑤對凌帝還有絲毫價值,恐怕凌帝都不會那麼對她。
就好像凌寶寶,現在看來,凌帝是知道,凌梓是他親生骨肉的,所以他一開始就沒準備殺凌寶寶,他是打算把凌寶寶留在身邊的。
安若素的嚴肅,讓安錦玄的頭腦冷靜了幾分。
他受教的點頭︰「娘,剛剛是我太沖動了。」
安若素也沒想教訓他,只是提醒他,便拉了他指指安府︰「我們回去?」
自然不能從正門走,得飛進去,當然是他帶她飛了。
安錦玄如她所願帶她飛了,可方向並不是安府。
「我想去一趟皇宮,我要拿個東西。」安錦玄說出這話時,氣息有幾絲不穩。
安若素听得出來,是他心緒不寧所致,可能他又想到有關于凌帝的什麼事了吧,說不定與之前,淳于七問到他爹有關。
悄無聲息地,母子兩人潛入皇宮。
一直到了瑤殿的書房里,安若素才知道安錦玄的來意。
看著安錦玄小心翼翼搬開幾本書,拿出藏在書後的東西,安若素沒吭聲,她知道那東西對于安錦玄來說,可能意義非凡。
也許是一種,隱痛。
「母妃還記不記得,每年的端午節,母妃都會親自動手包粽子,粽子里面,一定會放甜棗、花生、還有桂圓。」
安錦玄緊緊攥著找出的東西,眸子往下瞧著,輕聲問著安若素。
安若素能怎麼答?
她只能點頭︰「我記得。」
雖然她壓根一點也不記得,那是屬于安清瑤的記憶。
「我听母妃說,當年母妃入宮時,雖然排場不大,可瑤殿里的喜房,卻是別具一格的。」安錦玄此刻臉上才微微露出了點笑容,「母妃說,喜房是按照民間布置的,就像民間夫妻的喜房一樣,喜床都是大紅色床被,被子下面鋪滿了甜棗、花生與桂圓。」
「母妃說,那是父皇精心準備的,希望母妃能早些為他生下皇子。」
甜棗、花生、桂圓,合起來就是‘早生貴子’之意。
「母妃入宮的那一天,正是父皇的生日,也就是端午節,所以母妃年年端午節,都要這麼包粽子。」
安若素早就知道安清瑤很愛凌帝,但卻不知道其中點點滴滴,倒是安錦玄知道的較多,畢竟他時時跟在安清瑤身邊,安清瑤自然與他說的多些。
「他下令將母妃關進宗人府的那一天,是端午節前一天,母妃應該還記得吧?」安錦玄抬眼,黑夜里竟見到他眼中有淚花閃動。
「我記得。」安若素答的心虛,她壓根不知道那天是什麼日子。
不過,安錦玄這麼一說,她十分同情安清瑤。
因為安清瑤,就死在凌帝生日的那一天,她每年都會為她心愛的男人,包粽子的那一天。
或許她臨死前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辦法再為凌帝包一次粽子吧……
「我恨他!」安錦玄低聲發泄,「這是,我為他準備的第一份壽禮。」
攤開手掌,拆開已經有了灰塵的錦布,原來是五歲的凌梓,為他親愛的父皇,親自做的一個粽子,學了他母妃的藝。
凌帝每到瑤殿,都會先到書房看會兒書,五歲的凌梓很聰明,就把粽子用錦布包著,藏在凌帝經常翻看的那幾本書後面。
但三年過去,粽子都發霉了,凌帝卻一直沒有看到。
凌梓不是不愛他爹,但愛之深,恨之深。
凌帝一直以來,在他心目中是那麼的高高在上,可卻做出令他完全無法置信無法接受的事情,他恨凌帝,其實恨的也是他自己。
恨他自己,為什麼對凌帝還存有崇拜之心。
「錦玄。」安若素不知該如何安慰他,這真是個心結,不知凌梓這輩子有沒有機會解開。
如果解不開,將折磨他一輩子。
「這是與他最後的情分,我要丟掉!」安錦玄像五歲的凌梓一般,將那錦布包著的粽子,狠狠扔向前方。
瑤殿的大門,被封了許久的大門,突然‘吱嘎’一聲開了。
那粽子,連帶著錦布一起,滾到了來人的腳邊。
是凌帝!
「……」安若素無語,這是老天爺的意思麼?
安錦玄想沖過去撿起來,不讓凌帝看到,可惜凌帝快他一步,將那粽子包括錦布,一起拾了起來。
「深更半夜,你們私闖皇宮?」
凌帝並沒急著看手中之物,只是沉眼看著安若素母子,語氣冷冽。
好奇怪,月亮竟在此刻突出重圍,掙月兌烏雲的束縛,悄悄探出了頭。
冷淡的月光,從敞開的瑤殿殿門溜進來,灑在凌帝的身上,把凌帝照的美不可言。
原來褪去白日的光芒,凌帝還有這樣俊美的一面!
安若素眨眨眼楮,連忙收回視線。
就算是她,也有點扛不住這男人的誘惑了。
「哼,那又如何?」安錦玄很快恢復鎮定,不屑一顧地四下環視︰「我只是想來看看,凌梓和他母妃至死念念不忘的瑤殿,是個什麼模樣罷了!」
凌帝淡然看著安錦玄,仿佛安錦玄只是個被識穿小把戲,正在與大人耍賴的孩子。
偏偏這種目光,是安錦玄最討厭的。
五歲的凌梓,偶爾也會淘氣一把,可每次都被凌帝識破。
那時,凌帝也就是用這種眼光,看著他,讓他自動站出來認錯。
「娘,我們走!」
現在的凌梓,不是五歲的凌梓了,他不會主動認錯,可他,也只能逃跑而已。
安若素在心里暗暗悶笑︰稍微長進一點吧。
看著母子二人離開,凌帝既沒出手,也沒叫人,只是原地靜靜站著,沉思良久。
轉身走出瑤殿,凌帝順著視線看向手中撿來的‘垃圾’。
借著淡淡的月光,他看清了。
一個,發了霉的粽子。
包著發霉粽子的,髒兮兮的錦布上,寫著不算工整的幾行字,依稀還能辨認。
祝父皇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皇兒︰凌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