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無言 邪君獨寵 意淺愁難答

作者 ︰ 蘇景軒

我們又趕了兩天的路,然後在青延的一座府門前停了下來。我抬眼看去,門匾上寫著「姜府」,心道,這里有蕭澤天要找的人?只見蕭澤天緩步的走上石階,輕輕的扣了門上的銅環,不一會兒就有人應聲出來。

「你們找誰?」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探出頭來看了我們一眼低聲問道。

「我們是專程來拜訪姜老先生的,勞煩你通傳一下。」蕭澤天有禮地說。

接著那人的目光在我們身上來回打轉了幾下才慢吞吞地說,「我們家老爺已經十多年不見客了,兩位請回吧!」說著就毫不客氣的要把門關上。

蕭澤天的眼里閃過不悅,只用力摁著門耐性子說道,「你就說,是邑寧沈家的人來求見,這樣姜老先生必不會推辭的。」聞言那管事狐疑了一下,終究還是去通傳了。

我一鄂,心里暗驚,蕭澤天這話是什麼意思,‘邑寧沈家’說的不就是我?難道這里住的不是他的熟識,怎麼抬出的名號卻是沈家來著,難道他堂堂明王還不如我嗎?他在一旁靜立著,似是看出我眼里的詫異,于是緩緩說道,「你想知道的一切,在這里都會得到解答。」我挑挑眉看著他,再度沉默。

很快的,府門又再次敞開,這次走出來的是一個中年男子,天庭飽滿,氣度沉穩,藏青的長袍彰顯儒雅之氣。他看到我們時也先是打量了一番,目光巡到我臉上的時候頓了頓,然後再遲疑地問,「敢問誰是沈家的人?」听他微揚的語氣里似乎還隱含著絲絲期待。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硬著頭皮答道,「叨擾貴府了,小女正是。」

那男人驚異的深看了我一眼,又道,「可有信物作證?」

信物?我身上也只有那長命鎖了,于是忐忑的遞給他看了一眼,他臉上隨即漾起了微笑,隨後所表現的熱情更讓我不解,他凝望著我激動地連說了幾聲好,又接著問,「那這位是……」

蕭澤天立即抱拳答道,「敝姓蕭,想求見姜老先生。」

那中年男人更是驚訝,眼里閃過了絲復雜的情緒,然後很快斂了起來,淺笑著招呼我們進門。我心里滿滿的疑問,不是說了十幾年不見客,為何一听是沈家的人就會答應,不該是避之唯恐不及才對麼?而那人听見姓蕭的名號也只是微微訝異,卻並未恭敬奉迎,更多的像是在招呼朋友子佷一樣,這姜家是什麼來頭?蕭澤天帶我來這里又有什麼目的?

我們跟著那人沿著重重的回廊,來到一座園子里。蕭澤天一路似乎在深思著什麼,一直沉默不語。下人們眼尖的打了簾子,那中年男子比了個請的手勢讓我們進去,輕緩道,「家父已臥床多年,麻煩你們遷就了。」我和蕭澤天點點頭跟著進了屋里,滿室藥香,待移步穿過山水屏風,很快就來到了檀木床榻前。

「爹,爹……」那中年男子輕喚了幾聲。

床上躺著的那老人臉色白如紙,皺紋如刀刻般的深沉。他似乎是在假寐,听得人聲才微微睜眼,用暗淡無光的眸色看著來人。

接著那人繼續說,「爹,您還記得嗎?這可是行雲的閨女呢!」他笑著介紹道。

那老人聞言,眼楮倏地睜大,似拼盡力氣想看清楚我的模樣,嘴邊呢喃道,「真是,真是行雲的閨女?」

「正是,她身上還帶著沈家的子孫長命鎖呢。」

那老人大嘆,「蒼天有眼,真是蒼天有眼啊!沈兄,你還有子息在世,也該是瞑目了……」他激動得一直在嗆聲咳嗽,他兒子立即醒神慢慢的拍著他的背順氣。許是一時間大喜大悲,那老人似乎已再無精神說話了。我們見狀不妙,便先退了出來,此時已經月上中天。

那人歉然說,「家父久纏病榻,所以請兩位莫要見怪。」

「不會,不會。我們突然來訪,擾了先生的清淨,是我們的不是。」蕭澤天抱歉道。

那人苦笑著,「不,家父等這一年等了很久了。畢竟……」他看了看我,接著說道,「畢竟他一直在堅持尋沈家的後人。是以我還得多謝你們了他老人家的心願。對了,我已叫人準備了廂房和晚膳,兩位先歇息去吧,有什麼事咱們明日再談。這樣可好?」

「多謝了!」我們點頭應道。正想邁步跟下人離開,那人叫住我,說道,「沈姑娘,你長得很像你的母親。」我一鄂,只尷尬的笑了笑,我連娘親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呢。

我本想將所有的疑問一股腦的倒出來,可是蕭澤天似乎很累了,只揉揉疲憊的眉眼淡淡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等明天,明天一切都會說開了。」

不過好奇心作祟,我一整夜都睡不著,心心念念的都是那個不能不知的秘密。第二天等我一醒來就被下人們請到大廳去,人沒進里面已听到了笑聲連連,踏進廳堂,就看見了昨夜那位老先生坐在主位上與他兒子,蕭澤天三人在笑談著什麼。我微微行了見面禮,就在蕭澤天身邊坐了下來。

那姜老先生精神矍鑠,健談風趣,跟昨晚病弱的模樣完全不同。他見到我時又打量了一番,白眉挑了挑,然後目光在我跟身上來回看了幾眼,才捻著胡子嘆道,「果真是郎才女貌,瞧瞧,這就是緣分啊。」

「我也這麼說呢。」老先生的兒子如是說。

而蕭澤天則是笑著深看了我一眼,我還雲里霧里不知他們在說些什麼。

「來,來,阿染,過來給爺爺好好瞧瞧。」姜老先生見我久久不動作,才笑呵呵的道,「瞧我,人老了記性也差,這‘阿染’的小名還是我給你取的,這麼多年了,想必你也不記得了,從前啊,你吃東西時總是很不規矩,將自己染得跟花臉貓似的,然後便給你取了這麼個小名。」

我听了半天,才知道他喚的「阿染」是我,我小時候見過他?見他直朝我揮手,我不好抹他面子,于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在他跟前站定。

過了好一會,他才感慨的拍拍我的肩膀,讓我回去坐著,和藹的說,「嗯,遠山說得不錯,你長得很像你娘,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也是個俊姑娘。」然後話鋒一轉,又看向蕭澤天,緩緩的說,「擺在往日老夫斷然不敢說什麼,可你如今的處境這般不好,連自保都成問題,怎麼照顧阿染?」他微眯起的眼里有著歲月磨礪出來的洗練。

蕭澤天並未被他犀利的話難住,而是從容不迫的回答,「我知道。不過我只當這是一次歷練,卻不會因此而卻步,只是冒昧到訪,是望姜老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晚輩自當感激不盡了。」他說著就站起身來施了一個大禮。

「好好,能屈能伸,是為大丈夫!從前我就覺著你將來有出息,如今再看果真如此,那些傳聞也不假!既是阿染的夫婿,也就是我姜某的孫婿,有什麼需要姜家的地方盡管跟遠山說,他會鼎力協助你,不過有一點,切不可怠慢了阿染,不然……」姜老先生沉聲說。

「謹遵教誨,如此先多謝先生相仗了。」蕭澤天明顯的放松了身體,眼里有著掩不住的喜悅。

只有我還听不明白,他們說的什麼夫婿?指的是我的夫婿?這時又听得姜老先生謹慎的追問,「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辦婚事?阿染可不能受委屈的。」

「噗」,剛滑到喉嚨的茶被我不雅的噴了出來,然後尷尬的看著自己成為眾人的焦點,可我已經顧不上這些了,轉頭茫然的對上了蕭澤天深邃的眸子,誰知他竟然答得很順口,「等情況穩了下來,我定會風光的迎她進門的。」

「這自然是好的,總之,切不可虧待了我們小阿染。」姜老先生囑咐著。

蕭澤天眼里閃著狡黠的神彩,深看了我一眼,沉聲道,「我一定會待她好的,一定。」

我忽然覺得背後冷颼颼的,終于按捺不住心頭的想法,遲疑的說道,「我想大家可能有些什麼誤會,我是不可能跟他成親的。」開什麼玩笑,要我嫁給蕭澤天這麼一個陰沉的男人的,還給他當小老婆?我又不是瘋了。即使他想娶,我還不想嫁呢。

「怎麼?鬧別扭了?」姜家父子都笑了出聲,似乎只單純的以為我們兩人在打情罵俏,「許是我們當面說婚事,女兒家害羞了,好了,好了,咱們不說了。」

我正要辯駁,蕭澤天緊握住我的手,在我耳邊細聲說,「你不是想知道那個沈家的秘密?我告訴你,那就是沈家曾與蕭家有婚約,你和我幼時可是結過女圭女圭親的。」

我震驚的望著他,我跟他有婚約?怎麼可能?

他又解釋道,「他們不是說在我身上找到了貼身的信物證明那具尸體是我?那個玉佩我自小就帶在身上,是鸞鳳和鳴的對玉來著,你應該也有一塊的。」

我霍然想起,幫女乃娘整理遺物的時候,是曾見過一塊玉的,不過我逃離甄家的時候落在了那里,莫非就是它?若真是這樣,為什麼女乃娘遲遲不跟我說呢,而且直到她離世,我才見到那玉的面,那只能說明了,她一開始就想隱瞞這個事實。為的是什麼,我已不得而知了。不過,即使是事實,我也不能接受。莫說我已不是沈昭,即使是,這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兩家人如今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蕭氏當了天下之主,而沈家卻是沒落了。我與蕭澤天,更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兩人磁場不合,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湊在一起的。

我得好好想想該怎麼辦,這個所謂的秘密殺得我一個措手不及,還不如不知道的好。我死死的盯著身旁的那個仍笑談自若的男人,暗暗咬牙,這人整一個偽君子!

他們似乎沒有將我的抗議和不滿放在心上,而是一直在討論著目前的形勢,還有如何應對,我的沉默更是坐實了他們以為我「女兒家害羞」的事實。後來,我們一起吃了晚飯,姜老先生似乎又不舒服,席間便退了回房,我因著這突如其來的所謂「婚約」,繞是珍饈百味也索然無味了。

在回到我們住的院落時,蕭澤天才開口沉聲的對我說,「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問我,現下四處無人,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我沒有看他,只垂眸喃喃道,「你知道嗎?我曾經對你改觀過的。」我以為,這個人深沉歸深沉,可是骨子里還有著一絲的真誠,可是我錯了,大錯特錯。他的笑是假的,他的苦澀或許也是假的,而他利用我,卻真真切切。

他怔了怔,寒著臉說,「你說的是什麼話?我不明白。」

「你是一開始就打算來的青延府的對吧?說要去信陽府,不過是想讓我乖乖的跳進你布的網,現在可好了,魚兒上鉤了,一切都在你的預料之中。你說別人想利用我,可是最會利用我的人是你吧?」我冷冷的說道,抬起頭不再看他。

他的心,估計比冰還冷,為成大事,可謂無所不用其極。依他的性子,不會不知道,若太子要扳倒他,那他的親信肯定是首當其沖,如何還選擇去那里?等信陽告急他也不著急,或許他的目標一開始就不是急著找人助他歸朝,而是化明為暗,再借力暗中折斷太子在民間的羽翼。我曾經懷疑過這點,卻不知這里還有一個姜家,還有一個可笑的女圭女圭親。那個什麼婚約,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這個時候抖出來,除了利用,我想不出有什麼更好的解釋。

他久久,久久都沒有說話,就這麼默默的睨著我,眸光復雜難解,當我以為他無言以對的時候,他才慢慢的說出話來,嗓音曠遠而深沉,「也許你已經不記得了,就在姜家,就在這棵樹下,我們曾經見過一次面的。那時你才丁點兒大,是四歲?五歲?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那一年,我二哥死了。我跟著父親來姜家,然後就在這里看見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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