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洪被雲瀟突如其來的強硬作風震懾,心中憤怒、怨恨的情緒都不敢當面流露出來。
然而後心頭憋著一股怨氣,無論如何也無法咽下,揉了揉腫脹的臉頰,待掌印消散的不太明顯之後,便朝前庭花園里急匆匆的趕去。
如今已是晚秋時節,花園之中已有幾分蕭索,亭前落葉滿階,一個身穿墨綠長裙的女子慵懶的靠在圍欄之上,裙子很薄,將完美的曲線展現的淋灕盡致,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冷,亭子里丫鬟綠翡正在默不作聲的煎茶,一個賬房先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坐在她旁邊,身前放著厚厚幾摞賬本,正在盤賬,每盤完一筆,便像身後那女人匯報個梗概,那女子似听未听的,不怎麼在意,見盧洪低著腦袋鬼鬼祟祟的走了過來,這才直起身來,輕輕伸了個懶腰。
「夫人,瀟公子他傷已經好了,如今活蹦亂跳的,而且今天就返學了,似乎沒有頹廢下去。」盧洪低著頭將剛打听到的消息匯報給了盧氏。
「活蹦亂跳?」盧氏聞言有些意外,皺眉思忖道︰「之前徐先生不是給他號過脈麼,斷言他此次受傷不死也得月兌層皮的嗎?」
「小的也不清楚,我去看他的時候,他正跟井前打水,不僅活蹦亂跳的,身體貌似還比以前好了許多。」
盧洪見那丫鬟遞上茶湯夫人也沒有伸手去接,便知夫人听到這消息定然心情欠佳,生怕觸其眉頭,將頭埋的更低了一些,遮掩著臉上傷勢。
盧氏見他一直低著頭,全然沒有平r 里討賞賣乖的勁,只覺奇怪,往後仰了仰身子,便見他臉頰浮腫,老大一個掌痕印在腮幫子上,難怪一直低著頭,不敢讓人看見,他才從老宅回來,這傷就是用腳指頭也能想得出來是怎麼一回事,卻不敢相信是雲瀟所為,冷冰冰的問到︰「你臉上怎麼弄的?」
盧洪不太敢將挨打一事直接說與盧氏知道,被這麼一個廢物打了,著實有些丟人敗興,不過他更沒膽量欺騙盧氏,何況還要借夫人之手找回顏面,既然已被主動問起,也就支支吾吾的說了,「小的奉夫人之命前去探問瀟公子的身體狀況,見他身體恢復了,想著近r 就會返學,就好意想提醒一番,今後在國子監中莫不務正業丟了侯府顏面,結果他就對小的大打出手。」說道這盧洪已是聲淚俱下,言語悲痛催人肺腑,跪下求道︰「希望夫人給小的主持公道啊。」
盧氏能將偌大一個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條,在外人口中也有賢淑持家這等好名聲,絕非不長心眼的人,哪有那麼容易被片面之言扇動。
听盧洪跟那跪著哭訴,她依舊那副無動于衷的模樣,直至一杯茶喝的差不多了,盧洪也漸漸收了聲,這才問道︰「你跟他說了些什麼啊?」
盧洪一听這口氣,便知夫人心里跟明鏡似的,也不敢欺騙,將之前所說那番話原封不動的復述了一遍,仍繼續跟那台階上跪著,不敢起來。
「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誰,他雲瀟再怎麼沒用,畢竟是侯爺所出,輪不到你這下人說三道四,做人要擺的清自己的位置,此次就如他所說,權當給你長長記x ng,以後言行收斂些,否則讓人抓住把柄打殺了,我也管不得你,還會讓我落個御下不嚴的罵名。」盧氏揮了揮手,讓盧洪站起來說話,跪在那里實在有些礙眼,而後繼續問道︰「那雲瀟就是一手無縛雞之力的羸弱書生,你再不濟也算練過一招半式,怎麼就讓他打成這樣,還不得手,還躲不開麼?」
盧洪微微抬起頭,眼楮里的余光偷偷瞥了一眼盧氏,只見她將那青瓷茶盞拈在指尖不停的旋轉著,在盧氏身邊呆了少說十幾年,哪能不清楚夫人手上閑不下來的時候,便是心頭怒火中燒的征兆,趕緊將之前發生之時從頭到尾講了一遍,「瀟公子自醒來之後就似變了個人一樣,以前我得罪他的時候,他哪會心平氣和的跟我好好說話,直接紅著眼就沖上來了,我自然防得住,可這次他反映卻大不相同,把我叫到跟前,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動的手。而且出手速度特別快,像是練過武。」
「他倒是學機靈了,看來這次在秦家那孩子手里吃虧非但沒讓他頹廢,反而讓他開了竅。」盧氏搖頭笑了笑,嘴上雖然說的雲淡風輕,心頭卻泛起一陣冷意,雲瀟若如以往那般一直破罐子破摔下去,這爵位繼承權r 後必然是 兒的,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可如今一下子開了竅,ji n猾了許多,連她也拿捏不準了,雲瀟在詩文一途上極具天賦,若轉了x ng子,明年秋闈十有仈ji 是會考中舉人的,如此一來,又會威脅到冠兒的地位,這侯爵將會由誰繼承,真還是個未知數。
至于盧洪提到雲瀟可能練過武,她卻沒放在心上。
雲瀟體質y n虛乃先天缺陷,當年侯爺延請諸多名醫也未能治好,根本不是練武的料,就算私下里學了一招半式,也成不了大氣。
「夫人,若不做些什麼,讓瀟公子定下心來讀書,明年秋闈他真可能考取功名……到那時候冠少爺在身份上可就要低他一等了,要不要我尋幾個人再讓他在床上躺上個十天半個月的?就不信這次他能安然無恙,夫人放心,我找人下手絕對夠干淨,只是這封口費貴了一些。」盧洪見夫人半晌沒有動靜也是有些著急,還指望著她能夠替自己出口惡氣,他平r 里喜歡在外廝混,三教九流的人接觸過不少,尋幾個潑皮無賴將雲瀟揍一頓不是什麼難事,只是讓他花自個的錢卻舍不得。
盧氏听他在耳邊低聲咕噥,眼神之中有所動靜,似在考慮,不過轉瞬就打消了這想法,這伎倆也就能糊弄那些只講求證據的上京府衙役。
雲瀟若隔三差五的出事,就算跟自己沒關系,她身為主母只怕會讓人說閑話,而且侯爺回來也不好交代。
「才挨了打便不長記x ng了嗎,讓你要擺清自己的位置,雲瀟是侯府長子,他若能考中功名,自然是給我淳安候府長臉的事情,膽敢再說這類的話,看我不打爛你的嘴。」盧氏柳眉一橫,目光冰冷,盧洪被她突如其來的變臉弄得有些莫不這頭腦,半天才反映過來是在呵斥自己,趕忙求饒,盧氏卻未搭理他,繼續說道︰「瀟公子既然要好好讀書,我身為主母也該大力支持才是,生活方面不能苦了他,不過他跟我斗氣不肯搬回前院,那便派幾個下人去伺候他吧。」
「派人伺候?」盧洪只覺得自己耳朵似出問題了,怎麼夫人今r 全然不按常理出牌。
「如果我沒記錯,前些r 子邊軍從前線押送了一匹突厥戰俘到府上?」盧氏沒理會盧洪,轉頭向那盤賬的中年男子詢問道。
「是有這麼一回事,等馴服了之後準備送到城西制甲作坊里去。」那中年男子抬頭回答道。
盧氏點了點頭,說道︰「能從軍入伍至少都是武者,擱作坊里下苦力怪可惜的,挑四五個沒落下傷殘的安排到瀟公子身邊,供他差遣,順便負責他的安全,今後再與人起沖突,有護衛跟之間攔著,也不至于自己吃虧。」
那中年男子似乎覺得有些欠妥,重新確認道︰「那些俘虜才被押解回來沒幾天,不曾打磨過,身上稜角都還沒褪去,現在放出來恐怕會有危險,夫人確定要從這俘虜里抽調幾人去伺候瀟公子嗎?」
這人雖是盧氏家臣,無論實力和地位都比盧洪區區一下人高多了,但論心眼還真沒這盧洪活泛,沒明白盧氏什麼意思。
盧洪當時愣了一下,就反應過來了,心里直贊高明,這麼做既不會遭人說三道四,又能將雲瀟折騰的焦頭爛額,趕忙在旁遞話︰「正是因為這些人桀驁不馴,夫人才安排去伺候瀟公子,惡人自有惡人磨,知道嗎?」
那盧氏家臣經此一提就明白了,考慮片刻,微皺問道︰「萬一出了什麼差池,侯爺回來問起該如何解釋?」
「林清先生,挑人時掌握好分寸不就對了,夫人心慈,自然也不想瀟公子有什麼三長兩短,只是不希望他能安心讀書,對雲 少爺的地位造成威脅,找幾個能折騰的刺頭,鞭子一去就求饒哪種,這種人指定不敢將瀟公子怎麼樣,卻又絕不會讓他好過的。」盧洪在旁低聲說道,听的盧氏也暗暗點頭,這盧洪雖然沒多大本事,可一肚子壞水,總知如何迎合她心意,有些事情他身為主母不太好明說,盧洪卻能替她解釋,也十分滿意,揮了揮手,說道︰「這事便交給你去辦吧。」
「夫人靜候佳音便是,不出十r ,瀟公子必然會對夫人‘感恩戴德’。」盧洪從家臣林清那里拿了一張蓋了印的條子便興奮不已的跑去挑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