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瀟心理其實清楚原因,這秦飛熊為何老跟自己過不去。
秦連城為元從禁軍統帥,鎮守京畿重地,權勢極盛,而且極受聖眷,遠非雲韜這種邊軍統帥可以比擬的,可惜沒有封候資格,始終無法躋身世家之流。
所以秦家的人一直對武勛貴族之流沒有好感,秦飛熊潛移默化也有這種觀念,不過讓他看不慣的雲瀟的並非雲家所擁有的世襲爵位,而是雲瀟遠不如他,卻有繼承侯爵的資格,命不如人,由此生恨,但雲瀟卻有意將另外一個方向上引去,好以此為理由,成為自己離開國子監的借口,直接歪曲了秦飛熊話中的意思。
「憑什麼?就憑我雲家開國候的爵位是我大乾太祖親自所封!是我雲家先祖用功勛、鮮血換來的,跟你有何關系?」
雲瀟臉上那不冷不淡笑容就像是一種無聲的蔑視,秦飛熊被刺激的完全失去了理智,根本沒有發現其中的險惡用心,平時有些不能說的話此刻也不經大腦就吼了出來︰「我父親武舉狀元出身,後侍奉陛下左右,曾為百騎司大統領,不知誅除多少亂臣賊子,隨後元從禁軍統帥,鎮守皇城,前後已有二十余年,功勞赫赫,卻至今未能封侯,而你父親雲韜,有何德何能,依祖輩余萌入伍,沒有任何戰功建樹,也就近些年才調往邊關與突厥作戰,還戰績平平,卻貴為公侯之流!」
秦飛熊這話只是為了反駁雲瀟,卻不知門外還有許多人在听。
偏偏人群之中有不少人都與雲瀟一樣,祖輩都是大乾王朝的開國公候,世襲至今。
這番話可謂是一竿子打死了一船人。
當然這還不是最嚴重的影響,國子監里的學生更多卻是士族子弟,以詩禮傳家,如今朝中肱骨之臣大多出于這些世家門閥之中。
而這些以詩禮傳家的世家門閥與武勛貴族之間素有不合,只是這爭斗一直未曾擺到明面上來,結果秦飛熊一句話把所有人的心事都給挑明了。
國子監中從不缺少年輕氣盛之輩,胸無城府,竟然還有兩人分不清局勢、場合,跟著附和了起來,雖只是低聲議論,可話題太過敏感,依舊有些刺耳。
「京城里這些公侯,毫無作為,卻世襲罔替,真正為百姓社稷有功之人卻不抵其尊貴十之一二,致仕之後便淪為布衣草民,實在不公平。」
「可笑之至,我輩先祖為大乾開國立下赫赫之功,若無他們,豈有今r 盛世,當朝文臣自以為制訂了幾道政令,便勞苦功高了?」
雙方雖還沒有撕破臉皮爭吵開來,但諷刺聲中已經火藥味十足。
那穿著青s 官衣的消瘦男人本還打算觀望一陣,等兩人按捺不住動起手在上前抓個現行。戴彬身為國子監丞,專管書院風氣,糾察違紀之事,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上次這秦飛熊上次就該被除名嚴懲,卻仗著家里關系過硬,說通左右司業,繼續留在了國子監。本想著今r 再抓他一回,看誰還能保他,結果兩人還沒起肢體沖突,局面先有些控制不住了。要是因為秦飛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句話挑起了武勛貴族與文官集團之間的沖突,他這國子監丞明早就準備著流放嶺南道吧。
戴彬心慌不已,搶開人群,便準備上前喝止那秦飛熊,將事態控制住。
結果還沒得來及插上嘴,雲瀟忽然轉移了話題,「我雲家世襲爵位乃大乾太祖冊封,就算你不服氣也沒用,多說無益,你對我心存不滿歸根結底其實是因為你認為我雲瀟沒資格繼承我雲家爵位對嗎?使得你心理不平衡,所以處處與我為難,不如我們切磋一下,憑實力再做斷定,看我到底如不如你?」
雲瀟只是想制造話題以供自己作為借口,並未真的打算挑起矛盾,若是陷入文臣、勛貴紛爭的旋渦中,就憑他現今的能力,絕對會落得死無全尸的下場,也是見好就收,不動聲s 的轉移了矛盾,只是這番舉動在旁人眼里看來甚為不解,兩人若是言語沖突,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秦飛熊絕對不是雲瀟的對手,可他偏偏要找人切磋武力,這幾乎沒有一點勝算,純屬自取其辱,就連戴彬也愣那了,先前還覺得雲瀟談吐不凡,和以前大不相同,似月兌胎換骨了,怎麼又變了回來。
不過戴彬寧願雲瀟現在做事不經大腦跟那秦飛熊打上一架,也別跟勛爵這問題上糾纏不清。
「好,怵你不成,你要與我怎麼切磋?」秦飛熊先是一愣,沒想到雲瀟如此爽快,隨即臉上便露出一陣略帶興奮的獰笑,雲瀟這要求簡直正中他下懷。
「書院有書院的規矩,我是不會與你動武斗的,下堂既是sh 藝課,我便與你切磋箭術。」雲瀟冷冷的瞥視了他一眼,起身便往書院外的校場上走去,剛到門前便看見了臉s y n沉的國子監丞戴彬,似乎十分吃驚,接著趕忙行禮,道︰「學生見過戴監丞。」
「這怎麼一回事?」戴彬雖然在外面听的一清二楚,可依舊明知故問道。
雲瀟正低著頭不做言語,那秦飛熊也興奮不已的從屋里闖了出來,隨即便看見門前黑著臉的戴彬,還有院子里那正伸著頭看熱鬧的同窗,頓時緊張,整個人都往後退了兩步,上次栽戴彬手里差點被除名,就因為這事回去差點沒被打個半死,至今心有余悸,支支吾吾的道︰「戴監丞,我可沒有欺負他。」
「事情如何,我心里有數,不用你來給我解釋,你們既是公平較技,我也不管!再給我生出什麼事端,就算是祭酒出面替你說話,我也絕不給情面!」戴彬現在還心有余悸,雲瀟既是將矛盾轉移開去,他也不想重新提起,以免糾纏不清,只是心中依舊憂患重重,雲瀟和秦飛熊不合,一而再再而三的沖突,r 後必然還會有類似的麻煩,今天只是一點苗頭,r 後說不定真會惹出潑天大禍,他一個人也承擔不起,見兩人應該不會再起什麼亂子了,便轉身離開找人商量這事去了。
等戴彬離開之後,秦飛熊緊張的心情才略有緩和,惡狠狠的瞪了雲瀟一眼,便朝校場大步走去。
圍觀起哄的人群從來不會少,先前雲瀟罵人那番話雖然不帶髒字,可直戳人痛楚,還將秦飛熊的家底都揭了個干淨,讓他丑態百出,十分攢勁。
而且之前引出的矛盾一時半會也沒辦法消散,書院里的學生分為勛貴、士族兩支,彼此之間互不待見,剛才都諷刺上了,哪能轉眼就忘的一干二淨,可這些人都有腦子,不像秦飛熊那麼沖動,只是格外關注這場切磋的勝負,秦飛熊贏了,自然是士族這邊長臉,若雲瀟贏了,則證明勛貴子弟並非無能之輩,因此看熱鬧的反倒比當事人還要認真,雲瀟不慌不急走到校場上時,秦飛熊已月兌去了儒衫,穿著緊身武服,看起來異常j ng悍,正擺弄著一柄牛筋為弦的黑s 長弓。
弓身顏s 深沉,散布著一些墨綠s 的斑點,沒有涂漆,卻泛著一種類似于的金屬冰冷光澤。
雲瀟擁有兩世記憶,也有相應的眼力,看到這柄弓的時候眼角便微微收縮生出了一絲皺紋,牛筋長弓一般弦力不過兩石出頭,而這這柄弓的弓身竟然是鐵黎木制成,這種木頭強度不遜s 鋼鐵,卻與尋常木材一般重量,而且不易腐蝕,價格極為昂貴,市面上的鐵黎木都是論斤賣,與白銀等價,而且這種木頭生長極慢,百年不過四五寸粗細,這弓身之上沒有任何餃接痕跡,渾然一體,顯然是從一株巨大的鐵木上取材,屬于有價無市哪種,制成五石強弓也綽綽有余。
絕對可以說是好東西,只是如今上了一根牛筋弦,感覺有些大材小用,但穩定x ng卻一定非常出s 。
「此弓弦力兩石,我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拉開!」秦飛熊雙腿前後一分,擺出一個還算標準的開弓姿勢,只是扣弦手法有些瑕疵,不過影響不大,整張弓瞬息之間便拉成了滿月,弓弦張開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來,力量異常平滑,弓身弧度也沒有絲毫變化,顯然整張弓的穩定x ng好的可怕。
停頓了一兩個呼吸的時間,秦飛熊將手一撒,弓弦迅速回彈,在空中掃過一片殘影,發出猶如琴弦一樣的嗡鳴。
「輪到你了!」秦飛熊似乎對自己先前的表現十分滿意,臉上帶著一絲自信的笑容,將弓向雲瀟拋了過來,意思是讓他照著自己的樣子做。
兩石的強弓,雲瀟如今是不可能拉的開的,因此接過弓只隨便掂量了兩下,就放在到了一邊。
「怎麼,做不到麼?」秦飛熊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
「我只是覺得你有些可笑,箭術的意義在于命中目標,否則就算你能拉開五石強弓,也沒有任何殺傷x ng可言,我與你切磋箭術,不是來和你比拼蠻力的。」雲瀟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走至不遠處的兵器架上,隨便挑選了一柄蠶絲弓,都是平時練習開弓姿勢用的,六七十斤的弦力,正好在他如今可以拉開的範疇之中,只是這弓擱這風吹r 曬的,弓弦都有些老化了,雲瀟用指尖撥了撥,覺得跟麻繩一樣,但依仗兩世經驗,也有把握用它sh 中目標,隨即指了指五十步外的箭靶,道︰「你我各sh 五箭,最終以環數論輸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