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婢子啟兒急匆匆地從後花園一個猛子扎進了涼亭,她氣喘吁吁,五六月的熱天氣,讓她這般的快跑折騰的滿頭是汗。
婢子啟兒生的一雙靈巧機靈的黑眸子,一條淺黃色的水裙瞧得她的小臉紅撲撲的,十分可愛。
那被啟兒稱作小姐的陽佟靜離慵懶的斜躺在長椅上,手里拿著一把繡有貴妃醉酒的搖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似乎想要扇走屬于六月份的燥熱,煩悶。
陽佟靜離修長的腿搭在長椅上,一襲月白色的素裙松垮垮的貼在身子上,曼妙的身姿顯露無遺。她狹長的明眸微挑,余光掃了掃一丈之外的啟兒。
「怎麼了?是狼追著尾巴了還是火燒陽佟將軍府了?有什麼不好的!」
啟兒輕輕一跺金蓮,有些害羞,卻也不忘了將自己听來的駭聞告訴這個愛斗嘴性情大變的小姐︰「小姐,您又拿奴婢尋開心了。對了,剛剛奴婢經過前院大廳,听見老爺夫人在說,太後賜婚將陽佟家的二小姐封為皇後,三日後便與皇上完婚。」
啟兒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一句完婚聲音如蒼蠅般,早已听不出了聲響。
陽佟靜離從長椅上跳了下來,目光寒栗充滿狐疑,這個消息不亞于北焰即將開戰死亡在即。
她將手中手中搖扇一甩,精致的五官閃爍著無窮的驚訝,「什麼?太後賜婚封我為皇後?聖旨已經到了嗎?」
啟兒頗為無奈,表情有些愜意,「奴婢听著消息的時候,聖旨已經被老爺給接下了,這會兒正在前廳樂著呢!」
「什麼?你怎麼沒早說?」陽佟靜離白了啟兒一眼,秀眉皺在一起,她推開啟兒提起裙擺便往前院走去,邊走邊嚼語,「反了天了,小阿啟竟敢不听話了。」
她倩影速移,留下了身後錯愕無辜的啟兒,「明明是您沒早問嘛!」
「爹,娘,」人未至聲先到,陽佟靜離這會兒也忘記了熱或不熱,累或不累,她一把抓住轉身就要離去的陽佟將軍夫婦,試探著的問,「爹,娘,听說太後賜婚,要我嫁給皇上,不會是真的吧?就算是真的,您應該不會同意女兒嫁進去吧?」
明明知道答案,可她還是問出了聲,希望他們能夠說出能讓她星動的話。
陽佟明年過四十,老當益壯,身為北焰國大將軍更是英氣不減當年,一雙精明的眸子,劍眉上揚,仍然風範十足,毫無歲月的痕跡。
陽佟明瞧見自家女兒紅彤彤的小臉,以為她是知道了消息高興的害羞了,他拍拍女兒的手背,「靜離啊,這些年來,皇上嬪妃無數,唯獨後位空缺數載,如今皇天不負有心人,承蒙太後厚愛封你為後,心里可是歡喜?」
「離兒啊,爹跟娘已接了聖旨,從今以後你便是皇後了,娘為你高興。」有琴佳甚是欣慰的慈笑,與陽佟明結發夫妻多年,依是風韻猶存,一顰一簇之間溫柔美麗,對于自己的小女兒她歡喜不得憂不得。
陽佟靜離松開了自己的手,退後一步,「爹娘,我根本就沒有見過皇上,我根本不喜歡他,嫁給他也不會幸福的。你們不是最愛靜離的嗎?不要讓我嫁給皇上好不好?嫁給皇上,我和守活寡沒區別!」
「住口!」陽佟明一聲呵斥,止住了陽佟靜離的語音,生怕這個生性頑烈向來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兒會說出什麼更重的話。
「什麼守活寡,你一個女人家,嫁夫就得從夫,皇上乃九五之尊,嫁給皇上是陽佟家的榮幸,更是你修來的福祉,豈容你耍小孩子脾氣,說不嫁就不嫁。」
「是啊,離兒,你要知道,你若抗旨不遵,受牽連的定是整個陽佟將軍府,到時候只怕是後悔也已來不及了啊。」
有琴佳上前一步,緊緊抓住陽佟靜離的手掌握在手中,略懷驚恐的看著她,「離兒,娘知你心高氣傲,不願落為後宮爭斗的工具籌碼,可是娘這次希望你不要任性,听你父親一次,接了聖旨吧!陽佟家的命運就全盤掌握在你手中了。」
陽佟明微微嘆口氣,他張揚的眉在看到陽佟靜離的氣憤後松軟了下來。
他為此事感到無奈,卻始終無能為力。他是北焰的大將軍,一生忠于北焰,為北焰付出,皇上要納她為後恐怕不單單是因為後位空缺,而是別有深意。
況且,陽佟府的命運,僅僅這一道違抗聖旨便足以一朝之間傾覆,他容不得有絲毫馬虎。
「靜離,你…。」
陽佟靜離抽離自己被有琴佳緊握的手,攤開在陽佟夫婦面前,打斷了陽佟明欲要說出的話。
「我是不會嫁給皇上的,我有喜歡的人,我有自己愛的人,我是不會嫁給一個我不喜歡的人的,哪怕他是皇上。三日後,若你們還想嫁,那就自己去嫁好了。」
陽佟靜離憤怒轉身而去,留下了陽佟夫婦。
「離兒,」有琴佳想要開口解釋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解釋不了。如今木已成舟,她還能說什麼,又能說什麼呢?
有琴佳委屈回望著老爺,而老爺卻淡淡呵斥她幾句,「看,這都是你教出來的好閨女。哼!」
有琴佳頷首致歉,有些著急,「是妾身不好,沒能讓離兒懂得情況緊急,可是老爺,離兒不願為後,那三日後該如何是好!」
陽佟明微微抬起下頜,劍眉怒威,望著早已不見陽佟靜離蹤影的近處,「三日後,她不嫁也得嫁。」
……
夜晚,月明星稀,房外月光明亮,照的屋舍內一片光明。
偶爾傳來幾聲蛐蛐聒叫與蟬鳴,吵雜的夜晚伴著這些許聲音,竟有一種悠閑自得的安逸所在。
閨房中,陽佟靜離靜靜趴在床榻上,她的雙眸緊閉,一副想要與世隔絕的樣子,卻心心念念等候著令她激動不已的消息。
等了沒多久,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她欣喜睜開雙眸,瞧見正是婢子啟兒,她坐起身子,一副喜出望外很是著急的樣子。
「怎麼樣?消息傳到翼的手中沒?他可知道我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啟兒將門窗關閉,臉色焦躁不安中是滿滿的愜意。
她望著自家小姐滿懷期待的雙眸,是如此雪亮如褶星,「小姐,送信的人沒有見著他人。」
陽佟靜離原本滿懷希望的眸光在啟兒說出那句話後充滿詫異,她有些不明白啟兒說的話,「什麼意思?」
「因為……」啟兒怯怯的將門窗打開,門外站著陽佟明,與他身後的一眾家丁。
家丁將她的整個房子圍得水泄不通,火把淒厲將黑夜照亮。
「爹,您怎麼?」
陽佟明手背身後走進房來,不怒自威嚴肅而立,「靜離,爹是不會讓你和那人私奔的,不要任性,三日後,你必須要嫁。」
「啟兒,看好小姐,從今日起直至她出嫁,不得踏出閨房半步。不然我定拿你是問。」
陽佟明轉身離開,留給陽佟靜離一個決絕的背影。
「是,老爺。」啟兒有些怯懦的應著,她從未見過老爺如此威嚴過。
「爹,爹,我不要嫁,爹。」陽佟靜離想要尾隨追出去,卻被家丁齊齊堵在門口。
「你們!」她伸出縴細手指怒指攔住她的一眾家丁,終是無可奈何跑回了閨房。
……
北焰皇宮。慈安宮。
太後寢宮中。
當今太後北焰皇帝向古離的生母。
她一生雍容華貴,享受萬萬人的擁愛。
太後珠釵滿貫,鳳姿颯颯,畢竟時過數十載,難免有了些歲月流過的痕跡。
卻也不失屬于後宮老主的穩態端莊。
太後一身華服繡牡丹,靜坐短榻。
她身側立著低眉順目,年紀不算太大卻跟隨多年的太監年公公。
年公公端起小圓桌上事先冰著的茶盞舉在太後面前,「太後,請用茶。」
太後點頭示意,接下了那杯茶盞。
剛要入口的茶水,卻被門外一聲傳呼打斷,「皇上駕到。」
太後將茶盞遞給年公公,慈笑盯著門外,一晃而入的年輕男子。
男子狹長的明眸,如黑曜石般的閃爍跳動。高而挺的鼻梁,唇薄如刀削,一行一動之間如縷薄風,卻又洋溢著雷厲風行的王者歸來之感。他的發高高挽起,頎長高大的身子略顯單薄,單薄之中卻又不少屬于帝王者的威風凜凜,面色冰冷。
恍惚之間覺得他是冷面熱心,驚才風逸的王家少年,再仔細瞧瞧卻又覺得他冷酷無情,殺伐奪予,難以接觸。
「母後,兒臣來給您請安了。」向古離淺淺俯身,給太後簡單施了個宮廷禮。
太後含笑招手,「來,皇兒,坐到母後身邊來。」
向古離淺笑輒止,坐在了太後身側的短榻上,他有意無意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嘴角噙一抹不明意義的弧度,他垂眸,等著時間靜止,待著有人出聲。
果不其然,太後輕咳一聲,「皇帝,哀家未經你同意便下了懿旨封陽佟將軍ど女靜離為後,可會怪哀家?哀家是覺得那女子……」
「只要母後喜歡,兒子納誰為後都可。」向古離第一次打斷了太後的話音,沒有听進太後即將要說出口的話,「母後放心,三日後,封後大典,絕對會如期舉行。」
皇帝微微站起身,他頷首,「母後,兒臣御書房里還有些走奏折未批閱,若無他事,兒臣先行告退了。」
不等太後說些什麼,向古離早已跨出了慈安宮,太後輕聲嘆息,她這個獨霸天下卻令她疼惜的皇兒啊!
等到早已沒了向古離的身影,太後語重心長的睥著身側年公公,「年公公,你覺得哀家這件事可是做對了?哀家只是覺得陽佟家的ど女生辰八字與皇兒的因緣巧合,命格屬契合,可哀家卻未從皇帝的面上看出任何不同之處,哀家可是做對了?」
年公公欠了欠身,笑意真摯,「回太後,您那,就不要再操心這些個事了,奴才相信,您一番苦心會感動上蒼,更會為皇上帶來無綿福祉的。皇上遲早會了解的。」
「哦?是嗎?」太後收回遠去的眸子,恢復以往的平靜,「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