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焰天冬十七年,六月初六,帝後大婚。
宮里人幾日來暈頭轉向,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直到六月初六那一神聖時刻的到來。
皇宮中多了一位尊貴端莊,賢惠的皇後,鳳棲宮從此多了一位女主人。
當執行官宣讀聖旨時,原本大晴的天卻突然烏雲密布,黑雲壓城,一種窒息的感覺油然而生。
執行官呆呆望著天空,心里糾結萬分。如此歡慶的時刻,固然這般天氣,應該不會下起瓢潑大雨吧!
也不過眨眼間的功夫,執行官黑線壓頂,一滴水珠落在了他的鼻尖上,他無奈低頭,緊接著雨滴橫飛,老天很不配合的下起了暴雨來。
剎那之間,原本長長的紅地毯四周擺滿了酒席,甚至坐滿了賓客官員,卻因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所破壞,朝中大臣們早已急忙尋地兒避雨,哪還有閑心思听那執行官嗦。
無奈之下,帝後大婚原本需要一天的繁瑣儀式,僅僅用了不足半個時辰便草草結束。所有人甚至沒有瞧見皇後的真容蹤影,便直接被送回了鳳棲宮。
鳳棲宮中,紅燭燈台,喜酒杯盞,原本一番喜慶的宮殿中卻是出奇的安靜,太過悚然。
床榻之上,陽佟靜離大紅喜服鳳冠霞帔,皇後的裝扮樣樣俱全的讓人眼紅不已。施過脂粉的臉色如雪白,勝桃粉,櫻唇紅而性感。
她雙眸靜闔,安靜的躺在鳳榻之上。
沒過多久,略顯空蕩的宮殿中傳出幾聲清淺的嚶嚀,陽佟靜離似醒未醒,眉頭微微皺在一起。沒多久,她艱難的睜開了沉重的雙眼。
伸手揉了揉有些泛痛的額頭,入眼的卻是陌生環境。
「呃,這是哪兒啊?」陽佟靜離坐起了身子,打量著周圍陌生的豪華宮殿。
古生古色的老式桌椅,古式的房子,古式的粉紅蚊帳用不屬于21世紀的小魚鉤掛起。她模著手底下的被褥,嗯,鑒定完畢,是上等的天蠶絲被,柔女敕絲滑的很。沒有電視機沒有任何電器,更沒有任何屬于現代的東西。鑒定完畢,她有可能是魂游古代去了,極有可能是在做夢。
如此想著她有些郁悶。看這樣子完全像是在結婚的裝飾嘛!這里面什麼都是紅色的,就連自己身上穿著的也是喜服嫁衣。
她嘆氣,打算接著睡會,或許,一會兒就能天亮了呢!
忽然,她猛地一起身,等等!就算是神游去了也不至于身子也替換了吧!她雙眸快速掃描,忽然眼角掃到一面銅鏡,她一個跨步下了床走到銅鏡前,待看清了面容時她驚呼出聲︰「媽呀!這是誰?這是誰的臉?」
銅鏡里,女子唇紅齒白,一張眉清目秀精致的臉型,完美的下頜,濃眉鳳眼,稚女敕中帶著些成熟妖嬈的美。
她的臉不是這樣的啊!
她正犯愁之際,「吱呀」一聲,明門被人推開了。
正是那婢子啟兒。啟兒瞧見小姐已經蘇醒,心里不知有多歡喜。
「小姐,你總算醒了。老爺下手也太重了些,這一睡便是一整天。還好半晌時老天下了場雨救了你,不然還真無法對皇上交代呢!」
陽佟靜離听著一副古裝打扮的可人兒啟兒喋喋不休說個沒完,有些發怔,這小女孩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而且,怎麼她說的話自己都听不懂呢?
什麼老爺?什麼小姐?什麼皇上?她認識自己嗎?
她記得自己是一個科研所的所長,名字叫做章文。半個小時前還在與同事研究新型人體細菌應該如何破解來著。忽然之間她感覺到很累就小小眯了一會兒,怎麼做起夢來了?可這夢也太真實了吧!
忽然章文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她狠狠扭了自己一把,「啊,疼!」
居然會疼,在夢里怎麼可能會疼?怎麼會疼!
「小姐你怎麼了?好端端的掐自己做什麼!」啟兒很是心疼的把陽佟靜離的縴縴手臂從她自己的手里搶了回來。
轟隆一聲,感覺就好像是五雷轟頂般的可怕震驚。
章文滿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
那便是,她狗血般的,就像小說里說的那樣,她穿越了。
轟隆一聲,電閃雷鳴!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啟兒的呼喊將陽佟靜離飄飛的思緒拉回。
章文欲哭無淚,無語問蒼天!大罵老天不公。
她瞅著身邊濃眉大眼,表情懵懂的丫頭,「丫頭,我問你,到底怎麼回事?」
啟兒沒瞧出來陽佟靜離已不是小姐,只是覺得小姐能夠安靜的不鬧騰就好了,她突然覺得松了一口氣。
「小姐,三天前太後下旨封您為後,那天夜里您打算讓奴婢通知公子來著,卻被老爺抓個正著,信不但沒送出去,還害你被老爺關了整整三天,老爺怕您中途使計,便給您下了蒙汗藥,這不,你已經睡了一天了,幸好今日下了雨,儀式耽誤,不然皇上就要怪罪下來了。」
「都怪啟兒不好,是啟兒害了你!」
「小姐,你別難過,雖然您與公子不能長相廝守,但是如今您已經是皇後了,木已成舟,就不要再想其他可好?」
陽佟靜離算是明白了過來,敢情這是私奔未遂被老爹撞見,不巧飛上枝頭變鳳凰,一日成為了帝王後。
那今日是身體主人與皇帝大婚之日?
了解了前因後果來龍去脈,陽佟靜離卻又秀眉微皺,想起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這皇帝不會是個年過半百的糟老頭吧?」
「噓!」啟兒食指豎在嘴邊,遮住了陽佟靜離大逆不道的話,「小姐,以後您得改改這個心直口快的毛病了,夫人說這宮里不比將軍府里,一個不小心落了話柄皇上的耳朵里,便是死罪一條,夫人要您明哲保身,好生留意。」
陽佟靜離挑挑俊眉,心知這啟兒嘴里的夫人應該就是這身體主人的母親,想來她也是個明事理知常情的角兒,否則,那一句「明哲保身,好生留意」也說不過去。
「吱呀」一聲,宮門再次被人推開,卻是個陌生面孔。
瞬間她又想,在這個世界里,有哪一張面孔不是陌生的?
陽佟靜離無聲咽了咽口水,卻听見撲通一聲,啟兒雙膝跪地,「奴婢參見皇上。」
來人一襲明黃輕衫,下擺繡有金絲紋邊,胸前一條栩生栩色的神龍,奪目生輝,耀眼不凡。
他娟狂的劍眉微微上挑,一雙眸子黑如曜石生輝熠熠,一眼望過去,竟令陽佟靜離有些深陷。
她目無遮攔的打量著皇帝,卻發現皇帝正用鄙夷的眼神瞧著自己。
這是什麼眼神?
哦,對了,她忘了要行宮廷禮。
宮廷禮要怎的做來著?她不記得了,索性也不行禮,就傻傻的站著。
向古離收回自己的余光,輕啟薄唇,「你下去吧!」
陽佟靜離猜測,這是在跟誰說話?她忽然裝傻,低下了原本抬的老高的額頭,應了聲︰「哦!」
說著便要往宮門外走去,她與宮門只有三步之遙。
正在竊喜之際,她卻停下了步子,因為她的手臂被那人給抓住,隔著喜服,她甚至能感覺到那人溫熱的手掌。
她听見他說︰「這是皇後與朕的喜房,皇後這是要去哪兒?」
他說話並沒有看著陽佟靜離卻讓她心頭一震,因為,她听出了那人語中的嘲笑諷刺。
怎麼,以為她是在欲擒故縱?可惜,她不玩那一套。
皇帝睨著跪在地上的啟兒,「下去吧!」
啟兒頷首,應著︰「是,奴婢告退。」
臨走時,啟兒路過陽佟靜離身邊,再次欠了欠身,遞給她一個無能為力的眼神,便退了出去。
鳳棲宮內,只剩下了向古離與陽佟靜離兩人。
向古離松開了她的手臂,徑直走到了床榻上,陽佟靜離黑線降臨,感覺頭頂無數烏鴉極速飛過。
她在想,皇帝上了榻。那她該怎麼辦?站也不是,過去坐更不是!
正在她左右為難時,皇帝已經坐在床榻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瞧著她。
是在看她的丑態,看她如何出丑嗎?
可惜,她猜錯了。
「過來!」兩個字,讓陽佟靜離頗為無奈。
她在想,貴為九五之尊,不至于和一個小女子計較吧!她很想知道,如果她不過去會怎樣!
可她卻沒那麼做,畢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況且,她有的是辦法對付。
陽佟靜離遲疑了一秒鐘,真的只不過一秒鐘,皇帝卻忽然變了臉色,如果說他踏進鳳棲宮的第一句話是不帶任何感情的,那麼此刻,他的語音中卻是略帶著不悅,「怎麼,朕讓你看著不順心了?」
陽佟靜離剛想說什麼恭維致歉的話,卻又瞬間收回,原本想好的話生生在舌尖來回打了個轉,最後被她噎回了肚皮里。她只是表現的生硬後怕,下巴一直低垂著,不敢抬頭看一眼。
她用行動說明了一切。
再後來她便听見皇帝起身的聲音,接著便看見明黃身影在她身側一閃,然後她再抬頭時床榻上早已沒了皇帝的身影,只剩下了淡淡的龍涎香縈繞不散。
陽佟靜離挪動步子,听見門外身影移動的身影,她听見向古離吩咐身側太監夏侯,「擺駕儲雲宮。」
沒一會兒,皇帝攜著他的太監宮女早已遠離了鳳棲宮,遠離了陽佟靜離的視野。只剩下了無盡的黑夜,還有,寂寞。
向古離走後,空曠喜慶的宮殿里,只剩下了靜靜站立的陽佟靜離,她明亮的雪眸眯起,嘴角微微上揚。
夜晚,原來如此寂靜。
她在想,明天該是傳說中的請安了吧!她又該如何堵住那悠悠眾口,遠離後宮硝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