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不得不承認,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確懵了。萬一艾琳•斯內普看出了什麼破綻,然後……他可沒忘記上回艾琳•斯內普是怎麼把他趕出門的。
小男孩依舊維持著睜大眼楮的表情,不知是不是因為看見自己的母親進來了,有那麼一瞬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僵硬,臉上的委屈與憤怒也因此消去了不少。
艾琳輕輕的把門關好,這個女人的身體看起來也很瘦弱佝僂,身上的衣服又舊又髒,兩鬢隱約有了白發,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上皮膚松弛也有不少細紋,整個人都陰沉沉的沒有生氣。哈利不知道她的真實年紀,但女人這個模樣就像已經有四五十歲了,比起他不久前所看到的一年前的模樣又老了不少。
就像是她的一年已經抵了別人的十年。
這樣的生活讓她飽經滄桑,也將她快折磨得不成人樣,可就是這樣,她還一直不做反抗的堅持。
哈利難以明白這樣的事情,但之前對方一副「我倆沒話好談」的決然模樣卻也說明了她的態度。
女人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屋子里有「客人」。她坐在床邊看著瞪著她的小斯內普,大概只有在面對自己的兒子的時候,那一貫陰沉的表情才會有那麼一絲柔和。
「西弗,」她的聲音很輕,「還疼嗎?」
小男孩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艾琳抓起他的手臂,小斯內普才微微動了動,不安的開口道︰「媽媽……」
哈利看著女人的動作,再一次屏住了呼吸。女人在看到小斯內普恢復光潔的手臂時候表情看起來並無異常,她只是慢慢的將自己兒子的手臂放下,改而檢查自己兒子的身體。她的速度很快,大概只是將小斯內普渾身上下都掃了一眼。在給小斯內普整理好衣服後,艾琳模了模他的腦袋,低聲說道︰「不疼就好。」
如果不是這個屋子極度安靜,哈利根本听不見這兩母子的對話。
女人看起來並沒有懷疑什麼,但哈利並不敢掉以輕心。幻身咒不比隱身衣,施咒時身體會變成背景色,但只要他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動那麼一下,艾琳就有可能看出來。與這個女人打過一次交道的哈利知道她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的畏縮懦弱。
果然艾琳並沒有離開,她那干枯瘦削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著小斯內普的頭發,像是在安撫又像是在想著什麼出神,仔細看,她的嘴唇囁嚅著,很快哈利就感覺到了魔力在屋子里流竄。
——無聲咒!
斯內普的父親是一個麻瓜,母親是普林斯家族的後裔,所以斯內普的魔法天賦肯定是從他母親那兒來的,所以就算這個女人的外表看起來如何的膽小怯懦,但她的實力依舊不容小覷。
哈利能听見自己心髒怦怦直跳的聲音,他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動作。
——又或許這也是個機會?
不管怎麼樣,哈利決定順其自然。
下一刻,微弱柔和的金光漸漸籠罩在了小男孩的眉心。
又是安神魔咒。
幾乎在意識到對方使用魔法的同時,哈利也解開了幻身咒,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上。
「對于不請自來的人我不會說歡迎光臨。」艾琳冷冷的看著哈利,「先生,如果你的記憶力並沒有消退,或許你還記得一年多前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
「斯內普夫人,」哈利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彬彬有禮道︰「我很抱歉擅自闖進了你的家,只不過我現在覺得,如果我沒有進來,我會更後悔。」
艾琳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哈利倒是從她眼中看出了惱火,「請你離開,並且永遠不要接近西弗。」
這樣理所當然的態度激怒了哈利,這也不是他要的結果。
「你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傷害一個還不到五歲,甚至營養不良的孩子?」哈利不自覺的譏諷道,「渾身都是家暴的痕跡,就算是麻瓜也應該有保護兒童的法律吧?」
艾琳扯了扯嘴角,「你以為你是誰?我們家的事情與你這個外人無關,不要以為你能得到西弗勒斯的親近,你就是他的什麼人,我們這里不歡迎你。這些話我並不想重復第二次。」
「你就任由你的丈夫對你和你的孩子施暴,不要告訴我你沒有自保的能力。」哈利憤怒的看著面前的女人,「他還這麼小,你怎麼忍心看他遭遇到這樣的虐待,還不止一次!」一想到這個,怒火中燒的青年幾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就算不是斯內普而是個普通的孩子,哈利也沒有辦法看見這樣的事情發生。
——何況那個人是斯內普。
「如果你任由你的丈夫繼續這麼做,我會通知魔法部的相關部門,或者報警。」哈利威脅道,盡管他並不能在這里留多久,但這個女人不知道,這就足夠了。
艾琳瞪著因為憤怒而面紅耳赤的青年,「你不能這麼做……」
「請你相信,我會用一切手段保護一個四歲的兒童。」哈利咬牙切齒的說道。「我見過你這樣的例子,因為害怕丈夫知道自己是個女巫後選擇離開,寧願將自己偽裝成一個麻瓜,如果你能保證你兒子的人身安全,我當然不會干涉,可你的丈夫一直在虐待你,而你因為不想違抗你的丈夫甚至不去保護你自己的兒子,你的腦子……」是被屎糊了吧?他止住了自己的話,努力深呼吸。
「閉嘴,你是什麼人,你怎麼敢……」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兒子受到這樣的傷害以後會有什麼樣的陰影,在這樣的家庭長大,他能健康的成長嗎?」哈利還是忍不住激動了,他甚至想剖開這個女人的腦袋,看看是不是里頭的構造與他們的不一樣。「這讓我懷疑,你愛不愛你的兒子,你還有沒有資格撫養他……」
艾琳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空白,但很快她又恢復了沉寂,像是沒有靈魂的活死人,她的嘴唇甚至沒有大動,但說出來的話卻有著說不出的陰冷︰「你不過是一個過路人,你又有什麼資格來批判我的家事?你愛他嗎?你能撫養他?別逗了,你看起來也就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
哈利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這個女人。
他承認,他剛剛被這個女人的某句話戳到了痛楚,但是更讓他忍不下去的是——
「你捫心自問,你真的愛他?很抱歉,就目前我所看到的,我看不出來你的愛究竟在哪兒,就光憑著他身上到處是瘀傷的這一點就能看出,你更愛的是你自己吧?」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沒有一個母親舍得自己的孩子受到任何的傷害,而你呢?除了任由他被打,哭泣,甚至給他擦麻瓜那種根本看不見成效的外傷藥?普林斯小姐,你這也是一個母親該有的樣子?」
艾琳的表情十分難看,被其他人赤.果果的將傷疤揭開的感覺並不好受,她低著頭,嘴唇輕顫,看起來是想反擊,但此刻的她根本無力應對。
哈利並不覺得自己能說服這個女人,但是他還是想說,他知道他這是在發泄,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憤怒、怨恨、不甘心……這個女人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一個母親,她會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甚至願意獻出自己的生命,她甘願死去,因為那是她的骨血,她可能會有些小缺點,但絕對不會像你這樣,只為了自己那虛無的愛情,以及那被你憑空捏造出來的為了維持一個家應有的體面,就對自己兒子做出這樣的事情。」哈利此前完全不了解艾琳這個人,所以他盡可能的理智去分析這件事情,可是事實證明,他根本就不需要這樣的理智。
「你閉嘴!」艾琳發出尖利的聲音,那樣的音量似乎能夠穿透這個屋子,也刺痛了哈利的耳膜,「滾……滾出去。」
「現在他不過五歲,等他十一歲的時候,霍格沃茨會寄來邀請函,你已經打算好了與魔法界劃清界限,讓你的兒子一直活在這樣的陰影之下嗎?一年前你的丈夫酗酒,打你罵你,一年後他變本加厲,你現在已經無法保護你的兒子,如果有一天你死了,你的丈夫會對你的兒子做出怎麼樣的事情,你想過嗎?他還這麼小,沒有一點自保能力,如果你的丈夫失手打死了他呢?這些……你都想過嗎?」
「你滾!」艾琳爆發出了一種聲嘶力竭的聲音,「你不要逼我……」
下一刻,哈利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他堪堪的一躲,那一道魔法正好從他頭頂上一擦而過,狠狠的撞進了不算太堅固的牆里。
哈利下意識的模著自己腰側的魔杖,要動手的話他並不怕她,只是這麼小的房間里,很有可能誤傷,「看來你明白了,我說的都是事實。」
又是一道光芒,因為空間太小,哈利躲閃的並不輕松,盡管有點後悔造成了這樣的局面,但是如果時間再重新來一次,他知道自己也會這麼說。
這段記憶已經是1964年的最後一段記憶了,如果不趁此機會說些什麼,就算下一次他能再來,他也無法改變任何的東西。
「住手。」哈利拔出了魔杖,只是虛晃了一下,「停止你的攻擊,不要誤傷了你的兒子。」
艾琳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憤怒,但還好她還是將哈利最後的那一句話听了進去。
哈利看著對面似乎在努力平息自己的女人,冷靜的說道︰「我並不想與你打斗,這並不是因為我不打女人,而是因為你的兒子。」
此刻的哈利自然不可能注意到自己的表情,他幾乎是用喉嚨擠出來的聲音道︰「他值得每一個人的珍惜,而不是像現在一樣。」
艾琳徹底不動了,哈利也似乎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
「抱歉,今天是我激動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對他。」
艾琳瞪著面前的青年,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從一個外人口中听到要她好好的對待她兒子這樣的話,她承認,她對她的兒子不夠好,但是居然差到了這種程度嗎?
此刻,陰暗的小房間的氣氛相當的靜默。
「說完了,你可以走了嗎?」良久,艾琳開口道。她的表情又變得陰冷乖戾,似乎剛才那怒火沖天的情景只是一種錯覺。
「他是一個很有天分的巫師,」哈利忍不住說道,「你不能因為一己私利埋沒了他的天分,據我所知,普林斯家族一向有這樣的優良血統。」
「我叫艾琳•斯內普。」艾琳陰鷙的看著哈利,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一輩子都是斯內普,我的兒子也是個斯內普。」
哈利忍不住閉上了眼楮,又失敗了嗎?
艾琳看著眼前疲態盡露的青年,忽然有了動作,但她這一次並沒有針對哈利,就在哈利察覺了的時候,她的手已經伸向了她的兒子——
「一忘皆空——」
「不要——」哈利在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以前,身體下意識的沖了過去,她想要撞開這個喪心病狂的女人,只是還是遲了一步。
艾琳被他撞得摔在了地上,但嘴角卻浮上了一絲猙獰的笑意。
哈利雙眼發黑的瞪著毫無所覺的斯內普,身體微微發顫,所有的神經就像在這一刻都麻木了。
前所未有的絕望讓哈利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一忘皆空沒有反咒,不是持續咒,就連咒立停也無法解開,就算可以修復這一段記憶,但卻依舊會對大腦造成了一定傷害。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前所未有的努力在一夕之間都付諸東流,但你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都被毀掉,而無力阻止。
這一刻,哈利覺得自己連殺人的心都有了。只不過在他還沒能做出下一步反應以前,他發現自己慢慢的升了起來,在艾琳詫異的目光中,哈利離開了這個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