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曾經真心的期待聖誕節的來臨,就算這對于他來說並沒有多少美好的回憶,但他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他的聖誕假期會變成一場糟糕的噩夢,這期間他好像一直活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冰窖里,整個世界都是冰冷灰暗的,沒有一絲溫暖的陽光。
這些天哈利精神恍恍惚惚,他總是睡不著,就算逼著自己睡了,到頭來卻還是從噩夢中醒來。他總是夢見同一個場景,女人低啞的聲音陰森如鬼魅,她只重復著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一忘皆空。」
那時候的他,站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一道道細碎的銀白色光芒落入躺著的小男孩的腦袋上,想要阻止,但他撲過去卻發現那只是一團空氣,每一回他都狠狠的摔在地上動彈不得,被迫看著女人嘴角得逞的笑容,不斷的凌遲著他胸膛里最為脆弱的髒器。
一遍又一遍。
然後,他從噩夢中醒來,再也無法入眠。
因為他意識到,那並不是噩夢,而是他真實的記憶。
那件事情發生以後,他嘗試著進入了1964年的記憶,可那些記憶就只是記憶。他無法進入那個世界——這證實了他的猜測。在那以後,他再也沒有進入斯內普的記憶了。
因為他不敢。
他害怕再一次進入,他會再一次因為沖動而導致更為嚴重的後果。
所有的場景歷歷在目,痛苦得讓他想對自己一忘皆空——忘掉這些記憶,忘掉自己可以通過記憶進入能夠觸踫到斯內普的世界,忘掉自己曾經妄想可以改變斯內普的成長軌跡。
哈利甚至想過,或許沒有記憶,就沒有痛苦。
但事實告訴他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他試過把那一段記憶抽出來塞進冥想盆里,這樣他的大腦里面就不會再有這一段記憶了——記憶不可復制,只有唯一的一段——可是當晚上他躺在那張冷冰冰的床上睡著以後,女人依舊出現在他的夢里,沒有了記憶做支撐,那一段夢境更是把他拉入了地獄的深淵,醒來的時候他渾身都在發抖,身體冰冷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失去了溫度。
沒有了那段記憶,痛苦依舊如影隨形的跟著他,這些陰影如附骨之疽一般深深的埋入了他的身體里,不斷啃噬著他的心髒。
在接下來剩余的假期里,哈利根本沒有走出他的臥室。聖誕假期其實並不長,但對于身處在噩夢中的哈利卻像是度過了最為難挨的時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直到學生們的聖誕假期結束前的兩天,也是霍格沃茨教職工們假期結束的日子,哈利被迫從房間里走出來,他才第一次呼吸到了臥室外的空氣。
他的狀態並不好,哪怕他喝下了活力補充劑、提神劑,拍打著自己的臉頰讓自己看起來更有精神,旁人還是一眼看出了他的不對勁,為此麥格並沒有對他做出任何的安排。
哈利並不是沒有發現其他人憂慮的眼光,可是他無法對別人傾訴、事實上,沒有人知道他經歷了什麼,更沒有人能夠幫助他。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麥格在會議後把他留下來,不無擔憂的看著他︰「你看起來很糟糕,聖誕節後你一直不見蹤影,我並沒有收到你離開霍格沃茨的申請,這表明了你大半個假期都從未從你的臥室踏出了一步,是發生了什麼事兒?能不能告訴我?」
哈利避開麥格探索的目光,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沒事,我只是最近休息得不太好。」
「你看起來很虛弱,」麥格毫不諱言的說道,「哈利,你的狀態看起來越來越不好,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兒,我希望你能告訴我,我們可以一起解決問題,還有霍格沃茨的其他人,他們都十分願意幫助你。」
她的臉龐看起來很嚴肅,這讓哈利有那麼一瞬間感覺到了來自親人般的溫暖,但很快,那僅有的溫度,被一個巨大的黑洞吞噬,消失得無影無蹤。
哈利苦笑的繼續搖頭,這件事不是旁人能夠解決。
他獨自跳進了一個無底洞里爬不上來,別人就算知道他在洞里,卻根本沒有辦法預測到拋下的繩子需要多長,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與其給予希望後再打破,不如從來沒有給予過希望。這是他不久前才學到的。
「我保證不會影響到我的授課。」哈利保證道。
看見這樣的哈利,麥格的嘴巴越抿越緊,「哈利,你知道,並不是授課的問題,而是我們所有人都擔心你。」
哈利沉默看了麥格好半晌,卻最終沒有開口。
「謝謝你,米勒娃」哈利真心實意的說道。
接著,他听到自己這麼說︰「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相信自己能夠解決。」
開學後,哈利的工作效率一如往常,除了臉色差一些,還有越來越沉默以外,基本沒有太大的變化。
後來麥格又找他談了一次,在那以後,哈利恢復了以往的神色,會與同事開開小玩笑。
好像他真的已經走了出來。
只有他自己知道,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他依舊每天都做著同樣的噩夢,他不敢再面對斯內普的記憶,他再也沒有進入冥想盆,每天的課程結束以後,他會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半夜不會出去溜達,更不會站在高高的塔樓上,俯瞰著廣袤幽暗的大地。
這一次,比起以往的都要嚴重。
因為失去希望的,並不僅僅只有斯內普,還有他。
其實斯內普那並不叫失去希望,因為他已經遺忘了所有的事情。
或許這樣,還比較好。
有人說時間會沖淡一切,或許再銘心刻骨的事情都會隨著往事隨風飛去。
只是,從來沒有人能夠明確的把這個時間做出一個明確的定義。
一個月?還是一百年?它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長。
時間沒有盡頭,有的事情可以瞬間煙消雲散,有的只會隨著生命的離去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放不下就是放不下,人類的感情本來就是最讓人捉模不透的事情。
哈利知道自己還放不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放下,每天備課上課下課批改作業吃飯做噩夢,他重復著同樣的生活軌跡,生活在自己那個水深火熱的世界里。
生活還在繼續,噩夢還在繼續,他甘之如飴。
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
這年的冬天特別長,二月末還曾經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白皚皚的積雪覆蓋了整個霍格沃茨,幾乎讓霍格沃茨所有的戶外活動都停止了,直到三月底復活節假期前夕,積雪慢慢的融化,大地才開始回春,輕風和煦,蕭條的枯枝敗葉落盡,抽綠的枝椏羞澀的探出尖兒來,小鳥歡快的嘰嘰喳喳的叫聲,一派萬物復蘇的勃勃生機。
這天下午哈利正在給七年級的學生上課,對于已經臨近s的七年級生來說,現在更多的是進行復習鞏固提高,這節課的前半段哈利給安排的是理論知識鞏固,簡單來說就是隨堂小測試。
正當他準備讓所有人交卷的時候,門從外往里狠狠推開,一個褐色頭發的學生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這是一個四年級的格蘭芬多,他整個人汗涔涔的,滿臉皆是緊張的神色。
「教、教授……」
「發生了什麼?」哈利皺著眉頭,從這個學生的神情看起來事情比較緊急,「你先深呼吸,怎麼回事?」
「禁林發生了……發生了……」
禁林,听到這個詞的哈利瞬間將警惕等級提高好幾個等次。
哈利大腦里閃過一些信息——今天是四年級的格蘭芬多與斯萊特林上保護神奇動物課,又與禁林有關,不會是海格又弄出了什麼殺傷力較強的事情。
這時候這個格蘭芬多終于緩下了氣,他趕緊組織語言︰「有一只受傷的小獨角獸在我們上著課的時候闖了進來,接著來了好多只已經成年的獨角獸,雙方開始對峙起來,情況很緊急,海格教授讓我快來通知你。」
「獨角獸受傷了?」
「嗯,但不是我們將它弄傷的。」
「你等等,」他忽然推開黑板旁邊的一扇小門走了進去,大概一分鐘後,他再次回到了教室里。「其他上課的學生呢?」
「獨角獸們看見有人離開就躁狂了,我們只有好幾個人出來了。」他跑出來只是幸運,其他人都被海格護在了後頭,雖然事情沒有惡化,但根據獨角獸暴躁的表現看來,他們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時間緊迫,他三言兩語的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看著還沒有完全喘過氣來的格蘭芬多,大致弄明白了情況的哈利讓所有七年級生都跟著他走,然後對這位格蘭芬多道︰「把具體方位告訴我,然後你留下來給我把他們桌面上的卷子都收好,送到我的辦公室里。」
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把事情吩咐好後,哈利帶上了所有的七年級生離開了教室。七年級生大多數人已經成年了,這個黑魔法防御術高級班里的學生從五年級開始就是哈利親手帶的,他們幾斤幾兩哈利當然十分清楚,這也是霍格沃茨除了教授以外最強的戰斗力,哈利讓他們跟著走不光是有備無患,因為這有可能是難得的實戰機會,這樣涉及應對的場面其實也是一種難得的實踐教學。
不少得知哈利意圖的七年級生們都開始摩拳擦掌蠢蠢欲動,看起來並不緊張。
哈利大步流星的走得飛快,一路不忘吩咐匆匆跟在他後面的學生︰「所有人听著,把保護你的同學放在首位,在保護你們的同學的大前提下盡可能不要傷害獨角獸們,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擅自行動,如果因此而引起什麼,後果自負。」
在出城堡大門前,哈利忽然停下來腳步,對著所有七年級生再一次嚴肅的提醒道︰「絕對不能輕舉妄動,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明白了嗎?」
獨角獸外表溫純,本性也趨向于善良,大多數時間都會避著人,他們抵觸男性,更喜歡女性的觸踫,但它們的性子與溫順的外表大相庭徑,只是如果惹惱了它們,後果就很難說了。
根據剛才的格蘭芬多所說,這應當只是一個誤會,應該解釋清楚就好了。
等哈利遠遠看見事發地點的時候,麥格、弗立維等人都到了,雙方正形成了對峙之勢,前所未有多的成年獨角獸佔據了地形比較有利的小山坡,正居高臨下的表情不善的盯著他們,稍遠的地方一只獨角獸一邊給一只趴伏在地面上金色的小獨角獸舌忝舐傷口,一邊發出如泣如訴的哀戚聲,在它旁邊還站著另外一只獨角獸則守在它們周圍給它們警戒。
此時雙方談判似乎正陷入了僵局,獨角獸們似乎不打算再談而準備發動攻擊,在千鈞一發之際,哈利率領七年級生到來,讓不少的獨角獸有了顧忌,也就是這一瞬間,他們停了下來。
「不要動,收起你們的魔杖,跟我一起做。」哈利吩咐所有七年級生與他一樣舉起雙手,這個動作可以表示他們並無攻擊意圖,而後他又小聲的對其他人道︰「把在場所有的四年級保護在後頭,只要不輕舉妄動,他們一般不會主動攻擊。」
他快速移到麥格與海格的身邊,「有人告訴我這只是一個誤會,但看著它們的表情似乎不是這樣說的。」
海格的表情被他一大把的胡子遮住了,但他的聲音听起來很沮喪,「因為學生發現了它以後把它圍了起來,我還沒來得及讓他們分開,其他獨角獸就追蹤了過來,它們正好看著學生堆里的小獨角獸,盡管我一再的表明不是我們干的,但他們明顯……」並不是這樣認為的。
在場的人沒有人懂得獨角獸語,哈利頭一回意識到學習一門外語的重要性——曾經能听懂的蛇佬腔不算,因為現在他已經听不懂了。
哈利把注意力收了回來,他現在只能盡可能的釋放他們的善意,只不過當他們微微有點動靜的時候,獨角獸們就會微微蹬著蹄子向他們發出警告。
就在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噠噠噠噠」的馬蹄聲出現在了現場,霍格沃茨唯一的馬人教授費倫澤出現在眾人面前。
曾經長期生活在禁林的費倫澤應該有辦法與獨角獸們溝通,他的到來讓所有人都像看見了救星一般。馬人並沒有第一時間站在了霍格沃茨的那一邊,而是先與對面的獨角獸進行了交流,但很快他就蹙起了眉頭。
馬人在與對方停止對話後,再一次詢問海格這邊發生的情況,「如果你們沒有說謊,我只能盡可能的與他們溝通,現在那頭小獨角獸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因為他們是目擊者,而我們似乎並沒有證據證明我們沒有傷害他。」他的語氣在後面有所變化,這也讓哈利松了一口氣。
哈利半舉起了一只手︰「如果你能讓我接近它們,我可以給它做一些檢查,而且我也有辦法救它,如果我不行,我可以挑選兩個女生上前,只要它們保證不傷害任何人。」他們這個角度看不清獨角獸的傷口,現在最好的情況就是小獨角獸是自己受傷的,而不是由任何魔力造成的,通常沒有人會選擇傷害代表純潔的獨角獸,身旁這個早在十一年前就曾經對他說過,當你的嘴巴觸踫上獨角獸的血液的時候,就已然受到了來自獨角獸的詛咒。
費倫澤看了他一眼,「你有把握嗎?如果小獨角獸死了……」
哈利嚴肅的點了點頭,「只要及時救治,就不會有問題。」
費倫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與那邊的獨角獸溝通起來,哈利拿出了一個魔藥瓶,不知道費倫澤與他們說了什麼,為首的獨角獸半信半疑的看了哈利一眼,終于點了點頭。
「好了,不過我得提醒你一下,那是小獨角獸的父母。」費倫澤看了一眼保護著小獨角獸的兩只成年獨角獸,「你得到了它們的信任。」
「怎麼做?」
「最基本的一點,不要讓他們感覺到來自你的威脅。」
哈利點了點頭。
「還有,你最好不要與小獨角獸太過靠近,」費倫澤說這話的時候還有一點擔心,「給它檢查過後,還是讓一個女性給它上藥,獨角獸不喜歡男性的觸模。」
「我去。」麥格在一旁道。
這時候哈利拿出了自己的魔杖,再次舉起雙手表示自己無害,並且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的靠近。他盡量讓自己心態平和,但卻依舊不忘保持謹慎。
哈利在距離受傷的小獨角獸還有兩三碼的時候停了下來,慢慢的舉起自己手中的冬青木魔杖示意,用盡量誠懇的目光目視前方,那只給小獨角獸舌忝舐傷口的成年獨角獸對上了哈利的雙眼,很快它退後了一步,默許了哈利的行為。
得到對方的許可後,哈利並沒有上前,而是站在原地揮舞著魔杖對小獨角獸釋放出一絲柔和的銀白色光芒,一道道細微的光線落在小獨角獸的身上,這樣的光芒讓原本瑟瑟發抖的小獨角獸似乎得到了某種安撫,逐漸平靜下來。
一切結束後,哈利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對著馬人道︰「請對他們說道,這並不是魔法造成的傷口,只是因為傷害它的只有一道劃痕並不好判斷那是什麼,它的傷口有點深,可能傷到了其他地方,我有帶藥,請允許我和校長一起上前給它修復傷口。」
費倫澤把他的話翻譯了一遍,等對方也點了以後,麥格才小心翼翼的靠前。
不知是不是因為哈利看起來的確是想解決問題的態度,盡管現場還是呈對峙的局面,但明顯沒有剛才一樣風頭火勢。
麥格走到哈利的身邊,朝著哈利道︰「我沒有處理過這樣的傷口,你得告訴我怎麼做。」
哈利點點頭,「放心,我們可以處理好。」
兩人一同走上前,哈利在距離只有兩英尺的時候停了下來,而麥格這小心翼翼的半蹲在了獨角獸的前面。
哈利小心翼翼的說道︰「你得把它翻過來。」
麥格拿出了自己的魔杖,但這樣的舉動卻差點引起了獨角獸們的反彈,這讓這位有著豐富人生經驗的女校長第一次看起來有點手足無措。
哈利對著費倫澤喊了一聲︰「請告訴它們,我們只是想把它翻過來。」剛才哈利並不敢那麼做,萬一造成了傷口的二次撕裂情況會很麻煩。
「它們說,如果一定要使用魔杖,就讓你來。」費倫澤在于獨角獸們溝通以後,對哈利說道。
有那麼一瞬間,哈利覺得心里受到了一絲觸動。
受到信任的感覺十分美妙。
不過在這節骨眼上,當然不是他飄飄然的時候。他再一次舉起了魔杖,輕輕的把獨角獸翻了過來,在這個角度,麥格與他都更能看清楚小獨角獸身上的傷口。
哈利把一個魔藥瓶子遞給了麥格,又從口袋里拿出了另外一個︰「先用你手上的那一瓶,不需要多,從傷口出滴兩滴進去,里頭有滴管。」
麥格的情緒穩定,她雖然並不常做這樣的事情,但是她做得相當好,等她完成以後,獨角獸的傷口上還有點點血跡微微的滲出,「這不是止血的?」
「得先修復內里,」哈利道,他又遞給麥格另外一瓶魔藥,「這個是止血的,不過從現在開始,你要小心一點,因為剛才用的藥會讓它有點難受。」他先提示了麥格,又讓費倫澤對獨角獸們說一遍。
麥格抿著唇點了點頭,她輕輕的撫上了獨角獸的身體,的確感覺到了那里一陣不安的躁動,隨後小獨角獸發出了一聲一聲低低的呻.吟,听起來讓人很難受,這也讓周圍的獨角獸再一次暴躁起來。
「沒關系,它很快會好起來,只要熬過這一陣,就像我們要重新長出骨頭一樣,修復傷口的確肯定會疼痛,」哈利想了想,又揮舞了一下魔杖,就在它的安撫下,小獨角獸的眼皮開始耷拉起來,「米勒娃,趁現在。」
麥格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哈利的魔藥很管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小獨角獸表面的傷口已經愈合,哈利繼續安撫著它,又隨手拿出了第三瓶魔藥,又將它變成了一個女乃瓶狀。」把這個給它喂下去。」一切都結束後,在這微涼的初春的下午,兩個人都覺得自己像是完全浸泡在了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