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尋是從繁華的地段開始的,但逐漸我們越走越偏。
終于,楚留香問到了一個可能知道的人。
「請問這位小哥,可否知曉這附近哪里住著一位姓孫的畫師?」楚留香問。
回答他的是一家比較簡陋的小餐館的跑堂︰「畫師?我們這里哪里有什麼畫師,那樣有地位的人住的都是好的房子。不過我們這兒有個算命的孫老頭兒,听說他之前是個秀才來著。」
楚留香道了謝,然後開始問「算命的孫老頭兒」而不是什麼「孫畫師」了。
他嘆了口氣︰「二十年,果然是太長了。那人,大約也落魄了。」
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其實我是想拍腦袋安慰他的,可惜身高不太給力。
孫畫師是找不到的,但說找算命的孫老頭兒,還是有不少人知道。
我們已經走到了算是貧民區的地方,讓我的鼻子相當不舒服的貧民區。不過,如果我沒有記錯,孫學圃就住在這附近了。
楚留香又問了幾個人,有人指著不遠處的小山坡,說,就在那里了。
上了那並不很高的小山坡,楚留香這次問的是個老人家︰「這位的老先生,你可知道這附近姓孫是算命的住在哪里?」
老人家有些反應遲鈍,好半天才口齒不清地回到︰「啊,你說孫秀才啊……他就住在上面第七間屋子里,門口掛著八卦門簾的就是,好找得很。」他指指那棟比較危險的小房子。
楚留香道了一聲謝,然後看向我。
我也只能嘆一口氣,點頭跟上。
說實話,我真的不喜歡這里的味道,對我的鼻子來說有些刺激了。
***
和之前相比,楚留香顯得很沉默。我知道他有很多疑問,比如說為什麼當年極有盛名的畫師孫學圃會住在這樣的貧民窟;而南宮靈既然知曉孫學圃住在這里那麼一定也應該知道他現在的生活狀況,可為什麼什麼都沒有做?還有,他一定看過秋靈素的畫像,而他現在一定是在為孫學圃的才能感到悲哀。
其實我也不明白,無花他們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不過有關這些的我已經習慣不去想了,包括之前,我很多時候都搞不清楚其他人的做法是為了什麼,就算有的時候猜得到也不是很理解。
***
孫學圃的門上沒有門板,只掛著一張散著嗆人氣味的簾子。而這個時候,我分外羨慕楚留香那時靈時不靈的鼻子。
楚留香不做主職的時候還是很有禮貌的。
他扣了扣門框,然後掀開簾子進去了,我也跟在後面。
楚留香輕聲道︰「先生便是孫學圃孫秀才?」
孫學圃坐在破爛的房子里唯一完好的——但也是破爛的——桌前,聲音低啞,聲調木然︰「是,我就是孫學圃,問卦兩分銀子,批命一錢。」
楚留香道︰「我找的是畫師孫學圃,不知先生是不是他。」
「我就是。」孫學圃淡淡道,「我本就是畫師,只不過二十年前改行了,公子若是慕名來要畫像,看我的情況就知曉了。你已來遲了二十年。」
「改行?為何?」楚留香不解地問。
我想起原著的描寫︰
光線黯淡的屋子里,一張破破爛爛的桌子旁,坐著個彎腰駝背、滿頭白的老頭子,神情瞧來有種說不出的落寞蕭索之感,似是已對人生完全失去興趣,他此刻坐在這里,只不過在靜等著死亡來臨而已。
孫學圃是個瞎子,在二十年前被秋靈素弄瞎的瞎子。
我不知道他是怎樣的想法,我卻真的很黯然。
我和他,也許是不一樣的。
我看不見,盡管開著司長給的外掛,也是花了好久才略微適應,然後到現在這樣,行動自如,完全不覺得看不見有什麼不好,甚至在休假的時候也買了眼罩蒙上了眼。
已經幾十年了,所以就算沒了司長的「外掛」,我也還會是很好的。
而我一直是佩服著原著里的人的,無論是花滿樓還是原隨雲,和他們一比,我還是差得好多,盡管現在披著一樣的外表,我一直知道,我不是他們。
我對于這一切,雖然是在意的,因為並不是現實,也就僅僅這般;而對于他們來說,這里就是所有一切。
思緒雖然飄遠,但立刻就被楚留香和孫學圃的對話拉了回來。
「我為什麼不畫了?」孫學圃低聲道,「這可真是一個好的問題……」
楚留香自懷中掏出一卷畫︰「好吧,我只是受人所托,先生可以不回答我。只是這幅畫……」
咦咦咦?畫像南宮靈直接給了楚留香?!!!
孫學圃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淡淡道︰「收回去。」
「托我來的人說,這畫出自你的手,」楚留香解釋道,「我只是想要確定一下。」
「收回去,我不知道。」孫學圃重復道。
「先生,」楚留香有些頭疼,「我不過是……」
孫學圃冷笑一聲︰「難不成你和我一樣?看不出老頭子我已經是個瞎子?」
楚留香被噎住了。
我嘆了口氣,搖搖頭︰「先生只是目盲,而已。」
雖然由我說著句話有些不合適,但實際上也是合適的。因為至少在別人眼中,我和他一樣。而且我覺得,目盲真的沒什麼,誠不見很多尤其是小說中的人,即使目盲,也做了許多驚天動地的事?
「你知道什麼!」孫學圃大概並不是我這樣想的,他忽地憤怒起來,「你什麼都不知道,有什麼資格來說教這些!」
這話我不愛听,我又沒做什麼。
何況,我真的這樣想……
「目盲,又如何?」雖然修養什麼的已經崩壞的差不多了,但我很同意原版花滿樓的想法,又或者說,我本就是花滿樓,「看得見如何?看不見又怎樣?雖然看不見了,但能听得見、聞得見。你有沒有真正靜下心來听听這個世界?听听花開的聲音,听听流水的聲音,听听風吹葉子的聲音,听听雪花飄落的聲音……你有沒有用心嗅一嗅這個世界?嗅到花淡淡的香氣、草清新的味道,就連不同地方吹來的風,都有著自己獨有的氣息……」
我彎起嘴角︰「目盲又怎樣?不過目盲而已,哪怕再也畫不出眼前的景色,心中卻不該再無美景。」
孫學圃呆住了。
好一會兒,他沙啞著聲音︰「……或許,你說的對。」
楚留香安靜得很,我只好接著說道︰「那不如就從現在開始吧。既然你仍然愛著畫,你還有著能握筆的手。」
「對……」他垂著頭,慢慢抬起自己僵硬的手,「我……竟然浪費了二十年……」
他猛地抬起頭︰「這樣……能不能拜托你們幫我找一個人?我現在的模樣……必須要他來幫我了……」
我問他︰「你說誰?」
他清楚地說道︰「任慈。」
一瞬間,我差一點就踉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