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劇結束後,街上的行人也漸漸散去。
楊溪坐在轎子里,外面的喧囂聲都被隔絕在外。他現在的心情非常好。是啊,被柳世靖打壓了那麼多年,一直憋著一口氣在心間,都要熬成內傷了。不知道這次的布置會帶給柳世靖怎樣的沖擊呢?楊溪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柳世靖得知真相後的表情了。
楊溪突然輕笑出聲,顯然是腦補過度了。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然後若無其事地理了理衣襟,再次正襟危坐。
慢慢來,淡定些,這才是第一擊,以後有你們好受的。
楊溪勾起唇角,心情很是愉悅。
穿過了好幾條街市,轎子終于停在了百味樓的門口。
「天字三號文淵房。」小安子上前對著百味樓門口長得很是精神的小伙計說道。
「哎!貴人快里邊請,小心腳下的門檻。」小伙計一听是上房的貴賓,行動間立刻積極了許多。
楊溪默默地跟在伙計身後,他不時地打量著百味樓。上一世他根本不知道,京城最有名的百味樓竟然是自家的產業。
看著裝潢華貴、氣派的店面,以及機靈、訓練有素的伙計,楊溪默默地在心里為自家母親點了個贊。
「對了。我想換身衣服再進去。」楊溪指著袖子上的一塊污漬對著小安子和伙計說道。那污漬是楊溪剛才故意在柳世康身上蹭來的。
「貴侍主子贖罪,奴才這就去拿新衣服來。」小安子忙認錯。
「你親自回府一趟,就那套藍色菱紋袍服。這里留幾個侍衛就行了。」楊溪擺了擺手,然後轉過身對店面的伙計說。「找一間屋子給我休息吧,這個樣子我也沒法見人。」
伙計忙應是,然後轉身將宋雨帶到了一間空房里。
「對了,把你們掌櫃的叫來。」宋雨讓侍衛留在門外,然後讓伙計去請掌櫃的過來。
那伙計看著楊溪一聲華袍,自然是不敢得罪,于是匆匆出門找掌櫃去了。
不多時,一位頭花白的老人走了進來,他正是百味樓的掌櫃劉老三。
「不知這位貴人叫老兒來有何貴干?」劉老三進門後,朝著楊溪抱了抱手。
「本君是太子貴侍,平遙侯府楊溪。」楊溪說道,然後亮出了自己的玉牌。
「原來是小公子。」劉老三忙跪子。「主人上個月已經跟屬下說過這事了,今後屬下任憑小公子差遣。」
「起來吧。」楊溪抿了一口茶,然後繼續說道。「附耳過來。」
劉老三忙起身,然後佝僂著腰走到楊溪身邊,俯下了身子。
楊溪的嘴唇動了動,劉老三忙點頭應是。不多時,兩人已經商量完了。
楊溪突然爆出一聲大笑︰「那敢情好,我府里的私廚隨時恭候你們百味樓的大廚,劉掌櫃可不要舍不得啊。」
「貴人看重,是他們的福氣。小老兒怎麼會舍不得呢?貴人請放心,一周之後,小老兒一定把本樓最好的廚子給您送過去。保準您滿意。」劉老三端著一副討好的語氣。
「那就好,你退下吧。」
隨後劉掌櫃就推門而出了。
此時,小安子氣喘吁吁地拿著衣服過來了。楊溪讓眾人候在門口,自己動手換衣服。他熟練地解開了衣服的衣扣,又快地穿上了新衣服。只在一瞬間,一張紙被他塞到了床鋪下面。
「走吧。」楊溪帶著一眾人朝著文淵房走去。浩浩蕩蕩的隨從跟在他的身後,很是氣派。
而正當他們上了樓梯之後,劉掌櫃便拐進了剛才楊溪休息的房間。他在床鋪底下翻找了一會兒,便搜到了那張紙。他手法極快地將紙塞進了袖子,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出去。
「那個小子,過來把這件房打掃打掃。」
此時在二樓,小安子推開了文淵房的雕花木門,楊溪抬腿便走了進去。
「請貴侍大人安。」
屋里的三人看見正走進來的楊溪,紛紛起身行禮。
楊溪將小安子一眾人打走後,就自顧自地走到了空著的位置上,很淡定地坐下。
「站著干嘛?坐。」楊溪一改剛才威嚴的姿態,此時就像一個紈褲少爺般。
眾人看著楊溪如年少時那般做派,也都紛紛放松下來,不復剛才那般恭敬了。
「我說,楊少爺。你一侯府嫡子,不去娶一堆男人、女人侍奉你,上趕著給太子做男妃了。你要我說你什麼好呢?」坐在楊溪左邊的一年輕男子一手搭上了楊溪的肩膀,說著不著邊際的話。
那男子名叫羅世杰,是尚書羅大人的幼子。現在領御前行走,正五品。羅世杰生的俊朗,最迷人的是那雙桃花眼,微微一眯,甚是勾人。
這時候,坐在楊溪右手邊的一健壯男子跳開了羅世杰那不規矩的手。那男子劍眉上挑,很是凌厲。他面容雖顯冷峻,但是五官很有立體感,散著一種陽剛的美感,很能吸引人的目光。他是衛大將軍的庶子衛良,年幼時便被家里給趕了出去。後來他自己從軍去,從小兵開始混起,現在已經是位將軍了。像他這年紀便已做到將軍的人可不多,別人見了他都要夸一句「少年英才」!
衛良的劍眉微微下放,說道︰「楊溪已經是太子的貴侍了,你不要失禮。」他的聲音低沉而清冽,讓人生出一種敬畏感。
「遵命!衛將軍。」羅世杰大喊一聲,結果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忙轉過身咳嗽起來。
衛良將目光移到楊溪的額前,眉間那一顆紅點鮮艷欲滴。衛良的心情有些復雜。
此時,坐在楊溪對面的那人開口問道︰「楊溪現在過得可好?我听聞太子賑災去了,好像要過兩個多月才會回來。」
坐在楊溪對面的是鐘林,丞相的嫡子。他身形高挑,眉宇俊朗,一副翩翩公子的好樣貌。由于是文人,所以身體並不是太健壯,但也勻稱有致。本來,他身為高官之子,本可借由父親的萌蔭,加官進爵。奈何他少年有志,立誓要靠自己的實力走進朝堂。所以他一直專心于科考,他已經過了貢試,如今是有一位舉人。
「挺好的,太子對我很好。」楊溪語笑嫣然,只是眼底的戾氣卻並未消散。楊溪微微低頭,眼皮半抬,遮住了眼色。
「太子對你再好,他也不可能只有你一個人。平遙候爺與夫人伉儷情深,從不納妾納侍。你不想過這樣的生活?」衛良眉頭微皺,語氣如刀劍般,寒光凌冽。
「衛良!」鐘林抬手按住衛良的胳膊,打斷了他的話。
房間里陷入一片沉默。
「對不起。我逾矩了。」衛良收聲後,對著楊溪低下頭。
「別談這些了。我們吃飯,來來。」羅世杰看著有些凝固的氣氛,忙出聲打圓場。
幾人遂開始拿起碗筷,默默地進食著。
「我當你們是兄弟,才跟你們說這些話。我知道嫁給太子不好,可是已經嫁了不是麼?我知道以後會生什麼,所以也想請你們幫幫忙。畢竟,在太子府要保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楊溪的面上浮起一片落寞之色,語氣也懨懨的。
三人對視一眼後,鐘林搶先說︰「這是自然。有什麼事別藏著、掖著。若是能用得上我們的,只管說出來,我們自然會為你護航的。」
「對啊,對啊。我們是兄弟,別覺得不好意思。命最重要。」羅世杰拍了拍楊溪的肩頭,笑著說道。
「自然是要幫你的。你自己小心!」衛良冷硬地回答著。
楊溪點了點頭,低聲道了聲謝。
楊溪不由得又想到了前世,那會兒自己剛被打入冷宮的時候,他們三人都跪到新帝面前為自己求情。楊溪覺得,有這麼一幫兄弟真是天賜之福,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
「也不要太悲觀,我見那太子也是個有情之人。你是他第一個貴侍,他心底自然是會多擔待你一些的。」鐘林安慰著說道。
的確,他是個多情之人,只是對誰都多情罷了。楊溪心下冷笑。
「既然嫁給了太子,也不可能實現‘一生一世一雙人’。你心底放寬些,別老是和自己過意不去。」鐘林繼續說著。
「你放心,我都省得的。」楊溪連忙應是。
前世鐘林也勸過,只是當時楊溪不當回事,于是嘗到了苦頭。
一頓飯氣氛很是奇怪。幾人許久沒有見過面了,本因開開心心,放肆喝酒聊天。只是大家都擔心楊溪的處境,所以說話間難免收斂,怕說到禁區讓楊溪那脆弱的心靈難以接受。不得不說,前世的楊溪就是一個玻璃心的少年,只是他們不知道,現在的楊溪內里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靈魂。雖然也不見得成熟到哪里去,只是那玻璃心的毛病早已沒了。一顆心被摔了又摔,已經碎成渣了,還怕被摔麼?
飯後,三人親自將楊溪送回太子府。雖然楊溪有貼身侍衛、內侍,但是他們仍舊相送。讓楊溪心底很是溫暖。「得友若此,夫復何求?」楊溪站在太子府門前,看著遠去的三人,心底微微一嘆。
「貴侍大人,今天的那位柳公子被安置在梧桐閣里了。」小安子對著楊溪行了禮後,便小聲地說道。
「哦?」楊溪微微一笑。「走,去看看他。」
楊溪衣袍翻舞,行走如飛。
小安子忙低了低腰,然後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