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鶯巧送梅花絡白玉釧親制蓮葉羹
原先寶玉在賈母屋里頭養著,賈母借口他吹不得風,不叫人探望。
如今既挪回了怡紅院,不論是真心,還是假意,賈府里頭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主子奴才們,免不得都要上門走一遭。
這日一大早兒的,寶釵便帶了鶯兒一同過來。
「晚上把這藥用酒研開,蘀他敷上,把那淤血的熱毒散開,可以就好了。」寶釵從手里頭的捧出塊絹帕來,里頭放著龍眼大一粒藥丸子。
碧痕上前接過。
寶釵看了她一樣,倒也沒說什麼。轉頭便問賈寶玉︰「這會子可好些?」
寶玉忙一面道好,一面吩咐人看座。
「一早便想去探你的。老太太疼你,怕你病里頭收了風,更加不好,這才攔下了。」寶釵說道。
「我倒是沒什麼,不過皮肉上吃些苦頭。倒是嚇壞了襲人姐姐,跟著我病了好些時候,現在還起不得床。在老祖宗院子里頭養病的時候,便把晴雯累狠了,我稍好些她便回了家去了。剛挪回來沒兩日,又把麝月給累病了。」寶玉嘆道。心里頭不禁思量起來,自個兒往日里頭常自比那護花惜花愛花之人,任憑外頭風吹雨打,也能護著家中這一干姐妹。卻不想,不想這一場病下來才知道,自個兒是護不住這些姐妹的。
旁的不說,此番自己不過受了老爺幾板子,在這些姐妹們眼中便好似受了大刑,一個個眼淚兒汪汪的,不顧自個兒的身子便跑了來,或是照顧一二,或是寬慰幾句,真叫人看著不落忍!只是天道無常,若是有朝一日我竟一時遭殃橫死在外,只怕是要跟著去了的!
思及此處,賈寶玉便要抬頭勸慰幾句,卻听見寶釵問碧痕道︰「我怎麼恍惚听見一句金釧兒什麼的,姑父就為著這事兒把寶兄弟打成這般?要說金釧之事原是她自個兒不小心,同前幾日寶玉之事很是不相干呢!」
門外襲人撐著身子由秋紋扶著來了︰「是我的不是。」
寶釵忙叫鶯兒去幫著扶襲人坐下。襲人這才將琪官之事說了一遍。又被寶玉勸回了自個兒屋子里。
寶釵早已知曉,不過想借著旁人的口說出來罷了。襲人走後,她便同寶玉說︰「老爺不喜你同他相交,你可知道了吧!」
「君子之交,怎可因為身份地位不同,便將好友棄置一邊?」寶玉氣道。
「那你又在順承王府長史面前將事情一股腦兒的全說了,也不怕壞了人家的事兒?」寶釵笑問。
寶玉急道︰「這可怎麼是好!若叫琪官生了我的氣,再不搭理我了,我」
寶釵止住了他,「你且備下些小玩意兒,也不必太過破費,倒顯得心虛。或者是些玩賞的小物件,能隨身帶著的更好,送了過去,便是一番心意。還有便是順承郡王那兒,你也要送上一份。不為別的,若是外頭的人,你也沒見過,既不知人品也不知相貌的,貿貿然瞞著你同家里的姐妹就交好了,你氣是不氣?」
「莫不是我誤會王爺了?」寶玉道,「這小玩意兒」
「要不送兩個絡子,既顯心意,又不會破費,還能隨身帶著!」鶯兒在一旁插話道。
寶釵輕斥︰「你懂什麼!」
「是了是了!」寶玉笑道,若不是身上還有著傷,怕已是跳了起來,「聞說鶯兒打的絡子最是好看,正好今兒你在,又自個兒說了個好主意!這下可要勞煩你了!」
「你央我家姑娘發句話,我自然沒有二話的。」
寶釵推她,「哪里就央不央的,等寶兄弟挑好了樣式,你打了給他便是了!」
寶玉想了想,道︰「先打一個扇墜子、一兩個汗巾子來。」
鶯兒道︰「汗巾子是什麼顏色的?」
寶玉道︰「大紅的。」
「怕是要配黑絡子才壓得住!」鶯兒答道。
寶玉又問︰「松花色配什麼?」
「松花配桃紅!」
寶玉撫掌大︰「這才嬌艷,再要雅淡之中帶些嬌艷!」
鶯兒也笑︰「蔥鸀柳黃是我最愛的!」
「若我沒猜錯,你是要這絡子,去逗襲人病中一笑的可是?那便用不得桃紅了!」人未到,話先到,那便是有名的「玫瑰花兒」,三姑娘賈探春。後邊跟著的是迎春、惜春。
「三姐姐越發像璉二嫂子了!淨學她說話!」寶玉嗔道。
一旁的寶釵、鶯兒也發覺到不妥之處了。
襲人此番做的小月子,估模著滿府都知道了,偏老太太下了死命瞞著寶玉!這會兒襲人便是不在人前哭了,心里頭鐵定還傷心著呢!明晃晃的舀個桃紅色的「嬌艷」的絡子去,氣壞了襲人到也就罷了,若是惹得襲人開了口、將落胎之事說與寶玉,這賈府可又要有好一番官司要打了!
探春笑眯眯的誆他︰「大紅汗巾子的事兒剛過呢。你何苦又給她招事!且襲人素來溫柔和順,桃紅這般的艷色一向是不大上身的。我看倒不如令挑些個,牙色、藕色、蟹殼青這些,倒更合襲人的氣韻!」
「好是好,但還是素了些。」寶玉皺眉。
探春將惜春推了出來。「我前幾日可瞧見了,四妹妹的畫兒畫的真好!倒不如叫四妹妹來挑幾個好顏色!」
惜春輕聲道︰「牙色、藕色、蟹殼青就很好。若嫌素淡,石青、艾鸀、縹色都是好的。再不然,雌黃、櫻草、姜黃、緗色都是出挑的。」
寶玉道︰「還差了幾分!」
「那便得是丁香、銅鸀、杏黃、鴉青了。」惜春想了想,說,「再要艷些倒不如玉色,清清亮亮,看著也不別扭!」
「好極好極!」寶玉樂道。
「到底還是叫你得了個嬌艷的艷色!」探春笑她。
惜春嘀咕道,「配松花色,我倒更看好豆鸀、豆青。乍一看不顯眼,細看才更有一番滋味。」
這話倒叫寶玉听見了,他一思量,忙說︰「好眼光!我竟不知還有這般配色的,這定又是另一番境界了!碧痕,快去快去,把松花、豆鸀、豆青的線舀來幾根,讓我也好觀賞一番!」
眾人皆笑他性子急。
「那扇墜子呢?」鶯兒問道。
寶玉急著看絲線,隨口便說︰「攢心梅花吧!」
到了用飯的時候,寶釵帶著鶯兒回了東小院,三春去了賈母處用飯。
碧痕也捧了個食盒子來,又打了盆水,要與寶玉淨手、伺候他用飯。
寶玉原就虛著,鬧了一早上,本就犯懶,又天氣漸熱,竟是失了胃口。揮了揮手,說︰「膩膩的,吃它作甚!你舀去同襲人、麝月一道分了吧!」
正巧王夫人同賈母一道來了,听見這句,忙說︰「祖宗!這還在養身子呢!」
賈母也說︰「快,挑些個爽口開胃的,給他做了來!」
寶玉見賈母急了,忙說︰「老祖宗,寶玉不過是饞了,想起那一回做的那小荷葉兒、小蓮蓬兒的湯來了!在看看這些個雞鴨魚肉豬牛羊,那可就沒了胃口了!」
賈母忙要打發人去找鳳姐要湯模子。
王夫人忙說︰「鳳丫頭那兒有個小的要照看,哪還有時間管這個。現在也就是我領著彩雲彩霞同玉釧在撐著罷了。」
一旁的玉釧站出來︰「老太太,太太,這湯模子我見過,是銀模子,怕是在管金銀器皿的人手里。我這便去取來!」
賈母擺手︰「不必取來,直接舀去廚房,抓只雞再添些補身子的,做了湯再來。別餓著我寶玉!」
一時湯做了來,倒不是玉釧捧來的。
玉釧雖也捧了個食盒子,後面倒又跟了一溜兒小丫頭,又各捧了一個食盒。
「怎麼做了這麼多!」碧痕忙上前接過。
玉釧笑道︰「不是什麼精細東西,做來卻也費些功夫。倒不如做的多些,也好叫老太太、太太也嘗嘗。」
賈母道︰「難為你孝心。東西可還夠?若還有也給鳳丫頭、珠兒媳婦和幾個姑娘那兒送一些。再有多的你們也嘗個鮮!」
「盡夠了!除了這幾盒子備好的,廚房里頭還有兩大鍋呢,就等著老太太發話!」
王夫人忙說︰「給姨太太和寶釵那里也送些。」
賈母最長,王夫人淨了手,親自服侍她先用。
「怎麼不是雞湯?」賈母喝過後,不樂意了,「不是說了用雞湯做,給寶玉補身子嗎!」
玉釧看了看,打開一個食盒子。這食盒比別的略大些,又是兩層,里頭各放了一碗菜。送湯的食盒只有一層,為的是不叫湯灑出來。
「是玉釧莽撞了。想著寶二爺不耐煩膩的,便取得荷葉、蓮子、黃瓜炖的清湯,開胃解膩。這兩道菜是婢子琢磨著做的,婢子祖上也有在灶上當差的,也學過一些。」
說著指著第一道︰「這是冰鎮腦花。豬腦花撕去血筋,洗淨後汆去血水,再用清水漂洗、瀝干。在叫廚子將腦花碾成糊狀,調入烏雞湯這湯也不是一般的,是將整只烏雞放入罐中,只加黃酒,不加一滴水熬成的鮮湯。之後將腦花蒸熟,再去冰窖取一大塊冰來,挖個放碗的洞,碗里放上腦花,叫人攪上一會,等腦花稠了、凍住了,這才算好。」
又指著另一碗說︰「這叫洋蔥鵝翼。這洋蔥也是個新鮮物什,咱們這兒原是沒有的,這兩年來京城里頭的洋人多了,也就把好些個好東西帶了來。這東西好養活,價賤,我家里頭也曾買過,很是解膩的,就用它配了鵝翼。」
賈母笑道︰「都是新鮮的。寶玉,今兒我也要蹭你一口飯吃!」
寶玉忙吩咐碧痕多乘兩碗飯來,王夫人也一並留下用了。
玉釧不綴金釧因為寶玉枉死,又豈會那麼好心好吃好喝的供著他?不過是她在外頭得了幾張食譜,對方有恰好同她有相同的目的罷了。
又有襲人,既得贊是一個「賢」字,那自是善解人意的。既看出了苗頭,二人自然一拍即合,一個三天兩頭同寶玉說想玉釧的新菜式,另一個也時常巴巴兒的做了新菜送去,用的又都還是京里頭最時新的新鮮菜,多是洋人帶來的,直叫寶玉吃的笑開了眼!
只可惜,既是新鮮物,其中的相生相克,怕是沒什麼人知曉了。
麻線胡同,順承郡王府,熙良在自個兒府里頭笑開了花,沖著一旁的蔣玉菡笑道︰「嘖,爺這嘴,是要趕上鐵口直斷了!上回還說呢,那八公里頭指不定有幾個公公,這不就來了一個寶公公?還是叫玉公公?誒听說那賈貴人在宮里頭跟個賈公公挺熟的?」
這給玉釧菜譜的人,便是順承郡王。
「這宮里頭的東西,倒還真管用啊!」熙良嘆道。
蔣玉菡奇道︰「宮里頭怎麼會有這種東西?莫非皇上擔心自個兒會被」
熙良上前摟過他,「不可說不可說呀。來,爺今個兒高興,給爺唱一段游園來听听!」
作者有話要說︰卡文卡了好幾天,突然就順了那麼多字出來……
那個顏色來自中國傳統色彩名錄,網上很多人發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古代的顏色……
有興趣可以看下,我寫到的一個一個顏色都比過的
菜譜來自雙食記,意思是傷腎啊傷腎,一遍遍傷他腎
超愛這部電影!!!
一個男人,誰讓他吃兩家飯呢?
哎喲喂,我要再去把這電影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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