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木桑︰放心吧,像我這樣彪悍的少女攻,是其他人害怕我襲擊才對。
櫻木桑︰……可以麻煩你圓潤的滾嗎?
雨,下的有些大。
淅淅瀝瀝地淋在身上,有種寒意似乎一直滲透到骨子里,仰頭看著天空卻發現自己的眼鏡上全是雨滴所以世界模糊不清,但是將黑色眼鏡框拿下,果然,更加看不清了。
臉頰上的雨水是冷的,臉確是燙的,發燒的身體在雨下卻覺得有種意外的涼意的輕松,很想就這樣在這條路上,一個人,繼續走下去。
一輛跑車突然從櫻木桑的面前飛 過去,濺了櫻木桑一身水,更加忐忑的是櫻木桑的心。
不,不,不要在雨天說恐怖小說啊!
差點被跑車撞飛是腫麼回事啊!嚇死人了啊!
櫻木桑顫顫地咽了口唾沫,然後立刻將眼鏡擦了擦,卻不小心手滑掉在了地上,然後櫻木桑也懶得撿了,眯著眼認認真真看了看四周有沒有車子才顫顫地過了馬路。
櫻木桑︰幫我算算撞飛到強壯的澤田哥哥懷里的可能性有多少。
櫻木桑︰要體諒病人喲,特別是陷入了相思病的病人呢。
而且,還是很嚴重的單相思啊。
就這幾條回家的路上,櫻木桑卻一直繞來繞去。明明已經走到了家門口,卻還是又路過了,然後又彎彎繞繞地走了幾圈。
就連櫻木桑自己都覺得好奇怪啊……
就像是變回了幽靈的時候一樣,一直在到處亂晃,不知道該去哪里。
但,也不能那麼說。
曾經,是幽靈的時候,覺得時間流逝地很快,身體空空的,像是什麼都不存在一樣,所以才會把澤田身上的光芒當成最後賴以生存的整個世界;
然後,當我變成了一個人之後才明白,身體太重了,心卻太小了,所以除了澤田綱吉之外什麼都放不下了。
只不過,澤田綱吉是天空,包容了一切的天空。
這樣想著,櫻木桑不由得揚起一個嘲諷的笑容。
明明,太過不平等了,不是嗎?
我把他視為唯一,而是我卻只是他的之一。
更可怕的是,只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哪怕只是一秒鐘自己都甘之若飴。
緩緩伸開手掌心,冰涼的雨滴落在手上,卻沿著掌心的紋路緩緩掉落,一滴滴破碎在天與地之間的交界處,整個世界似乎都因此彌漫開了薄薄的一層霧氣。
仰頭看向天空中,深灰一片,濃重的烏雲看不到一絲光芒,原來包容了一切的天空也可以沒有光的存在啊。
最後,卻還是走到了那個公園,公園里的秋千在雨中細微的晃動著。
這也許就是之前澤田綱吉看到的場面吧。
櫻木桑的嘴角勾起了一個淺淺的笑意,然後徑直向秋千走了過去,當初澤田綱吉明明看不見是幽靈的自己,也很難感覺到,他是怎麼找到我在這里的啊?
這樣想著,卻覺得,很開心。
櫻木桑坐在了秋千上,用手輕輕晃動著鐵鏈︰「曾經我也坐在這里,然後我在想,如果澤田綱吉不想理我的話,那我就這樣子消失好了。」
櫻木桑听著腦子里的話,嘴角的弧度又揚起了幾分︰「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澤田綱吉也是在下雨的那天,踉踉蹌蹌地跑過來,身上都是泥水,估計為了找我還摔了好幾跤吧。」
怎麼可能會忘記那天的情景——
那個瘦小的身影在路上奔跑著,踩著的泥水不斷濺在褲腳上留下了泥濘的印記,褐色的短發此時柔順地貼在臉上,雨滴順著發絲一直劃入衣衫。
那個褐色頭發的少年就那樣子急促地喘息著,明明臉上是一副累到極點的表情,但仍舊是在不斷邁開腿奔跑著,褐色的瞳仁四處渴望地張望著,隱隱帶著些焦急和惶恐,看上去就像是快要哭出來一樣。
我,就坐在秋千上。
看著那個少年跑到公園里,不時地停下來大聲喘息著休息,即使渾身濕透了也沒有在意,反而是到處喊著幽靈哥哥,手腕上還綁著那個熟悉的鈴鐺。
我知道,他看不見我,但是我沒有靠近他,沒有讓鈴鐺發出聲音,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
然後,那個褐發少年一臉失望地跑走了,大概又去其他地方繼續尋找了吧。似乎以前在體育考試的時候都沒看過這個少年有這麼好的體力,所以,我應該感到開心吧,因為這個少年為了我這樣一個可有可無的幽靈竟然如此努力。
只是……那時的我不想,再靠近他了。
不是因為澤田綱吉在生我的氣,所以逃走了不肯見他,而是因為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再見他了。
當澤田綱吉想要我在伙伴們面前憑空變出一個千紙鶴的時候,我在想些什麼呢?
我到底想要做什麼呢?
僅僅是這樣想著,血液似乎都不由自主地沸騰起來,不由自主地幻想出了這個少年將失去一切後悲傷痛苦的樣子。腦海深處的記憶似乎就那樣翻涌出來,殷紅的液體在目光可及的視野里蔓延著,然後就那樣子突然間什麼都看不清了,只想要就那樣子毀滅吧。
那時的我,是多麼想要就這樣——毀了澤田綱吉的一切啊。
但是,不可以的啊。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一輩子都不會被澤田綱吉原諒的吧。
可是,已經產生了這種念頭的我,到底又該怎麼留在澤田綱吉身邊呢?
所以,有著這樣骯髒思想的我,到底還有什麼資格留在澤田綱吉的身邊,到底還有什麼資格喜歡澤田綱吉,到底還有什麼資格說會一直守護他。
那還不如,就這樣消失算了,反正對于澤田綱吉而言我不過就是一個突然出現的幽靈而已,即使是突然消失也沒有什麼特別意外的吧。
不過,只是一個幽靈而已。
只是,一直習慣跟著澤田腳步的我在那一刻才發現,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到底是有多麼的疼痛。
櫻木桑繼續蕩著秋千,感受著雨滴滲透襯衫落在皮膚的涼意,有種很不可思議的感覺。自己竟然感覺到了雨滴的觸感,竟然會覺得冷,竟然——現在是真的活著的。
「我竟然,活過來了。」櫻木桑將頭靠在一側的貼臉上,笑著輕聲說話,明明周圍沒有人,卻像是在和誰對話一樣。
「我啊,真的很貪心啊,光是听到澤田綱吉口中喋喋不休地說著京子的名字就嫉妒的要發瘋了。啊,那個家伙真是,怎麼就突然間在我不知道的小角落里有了初戀呢。」櫻木桑听著腦子里的話,卻不由自主笑得更開心起來,然後回憶著說著。
「很可笑吧?之前三年,我都堅持下來了,無法觸踫,無法說話,即使是我的樣子都無法讓他看見……但是,就因為他口中一個女人的名字,我就義無反顧地扔下了他,然後醒了過來。」櫻木桑如同她所說的一樣,自嘲地笑了起來,手緊緊抓住了鐵鏈,像是想要壓抑住因為笑而顫抖的身體一樣。
「憑什麼啊……」
「明明,那個女人什麼都沒有做,明明,一直陪伴在阿綱身邊的是我啊。三年的時間,我,一直都在注視著他,一直都在守護著他。」
「但是,憑什麼京子就可以輕易得到阿綱的喜歡,而我卻只能陪在身邊什麼都做不了。」
櫻木桑自嘲地笑著,越笑越肆意,最後卻反而變了意味,然後哭了出來。
眼淚不住地從眼眶奪出,像是壓抑已久的淚水一樣,終于伴隨著雨天傾瀉了出來。
「我,也想說出口啊。」
「我真的很喜歡阿綱啊……」
那時幽靈的自己身陷迷茫,無法呼喊,無處可回,僅僅一味地在黑暗中行走,從四處游散到孤寂地抱著膝蓋等待天明天暗,直到遇到那個名叫澤田綱吉的少年。
他不知道他身上的光芒是多麼的耀眼溫暖,而我是那麼懦弱惶恐地走向他,然後一步步走到了他所存在的那個明亮溫暖的地方。
但即使得到了那份溫暖和光明,還是不足夠的,櫻木桑,真的是個貪心到了極致的人。
如果,要是讓澤田綱吉知道,自己多麼想要將純淨的天空沾染上所有骯髒和污穢的顏色的話,直至只剩下吞噬所有的墨色,那又該怎麼辦呢?
如果,要是澤田綱吉知道,自己是多麼想要將他身邊的人全部消失,然後讓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那他會做何表情呢?
如果,要是讓澤田綱吉知道,自己是多麼渴求著他,多麼嫉妒的想要奪得他所有的視線,多麼卑微地想要將他囚禁在身邊的話,他會如何應對呢?
對澤田綱吉的偏執,就像惡意的黑洞一樣,一不小心就會被扯住,往黑暗的那一面奔去。
想要將澤田的光芒鎖住,不讓其他人感受到他的溫暖。
讓他不能成為除了我以外的人的東西,不能被除了我以外的人傷害,不能被黑暗血腥所吞噬,不能被瘋狂暴力所摧毀,更加不能再我所觸及不到的地方閃耀。
但是,不可以。
這種話,絕對不可以說出口,因為承諾過的。
而且,那個少年肯定會害怕的吧。
那就,永遠都不要讓澤田知道就好了。
反正,能留在十年後的澤田綱吉身邊的人,是我。
所以,就一直以這種樣子出現在澤田綱吉面前,以他心中我的樣子,永遠都不讓他知道。
櫻木桑愣了愣,突然間不知道怎麼回答,視線茫然地看著遠處,不知道到底是在看什麼。
明明,沒有和澤田綱吉約定,只是在體育課上說了一段無頭無尾的話而已,之前也和澤田綱吉和媽媽說好自己回家後會有叔叔照顧自己,既然是這樣的話,放學後的我只會回家而已,怎麼會特意等澤田綱吉呢?
更何況,澤田綱吉怎麼會來這里,怎麼會找到這里。
只不過……
那個時候的我,也是這樣坐在秋千上,默默地看著那個少年的背影離開了。
以為,那個少年肯定不會再找來了。像我這樣無聲無息的幽靈,無法觸踫,無法傾訴,無法感受,他又怎麼可能會找到我,即使是突然消失了,也不會有人發現吧。
更何況,是我放開的啊,他已經走了啊。
但是,後來澤田綱吉還是重新回來了。
身上的衣服似乎更加髒了些,手臂上不知道在哪里磨出了幾道血痕,明明全身都濕透了,但是因為跑得太久的緣故似乎渾身都帶著可以感受到的熱氣,少年氣喘吁吁地跑到了秋千的面前,明明一臉不確定眸子里卻帶著一絲堅定。
「你,在這里嗎?」
那個時候的我,驚訝地瞪著澤田綱吉,明明他看不到我不是嗎?
但是那個少年臉上不確定的神情漸漸隱了下去,然後卻是露出了一副安心的表情,褐色的瞳仁因為欣喜而蒙上了一層水霧,少年嘴角大大的上揚,露出了自己最愛的燦爛的微笑。
「終于找到你了!」
那時候的我是什麼表情呢?大概是覺得開心得要死了吧,明明是如此渺小的我,他卻依然找到了。就像是一直隱藏在黑匣子里的陰暗一樣,明知道只要一觸踫到光芒就會破碎,但是仍然義無反顧地想要撲過去。
因為,他沒有做過幽靈,所以他不知道,他身上的光芒對于我而言到底有多麼溫暖。
視線深處,恍惚看到了一個人的身影正在向這個方向跑過來,帶著自己熟悉的光芒。
緩緩低下了頭,卻覺得又有溫熱的液體不自主地從眼眶奪出,與冰涼的雨混合著,從臉頰滑下。
看吧,你果然,還是找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