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少年心事豈全僧
她緩緩開口，話中卻有說不出清憂。友情提示這本書第一網站，百度請搜索看書網明明她是想那麼漫不經心說出一句相守，道出來時，怎卻有說不離愁。
遠處翠竹環煙籠水，一路纏綿到情深處。竹葉簌簌，宛若竊竊低語。鬢間有青絲吹亂，才知有風拂過。
夜瀾微抿著唇，一襲白衣清冷如舊。看著她堅定眸子，半晌，才緩緩開口。
聲音低似是一抹林風，釋懷中卻也帶著幾分無奈，「阿瑾，這世間情意，佛曰不可說，當真情深不壽，今朝、也許妳還不能懂得」
他右手搖開折扇，動作卻緩緩，「浮夢萬象，表鏡虛謬。風動雲動，心自窺守。」垂眸頓了半晌，才緩緩開口，「也憾一路走來，這顆心早就涼透。」
看她眸子漸暗，夜瀾抿著唇再不做長留，白裳徒然轉身。
一襲清影曳地，他緩緩踱步到桌畔，素手為自己斟了杯夢回。明明酒香甘甜，入口卻澀澀。
瑾瓛微抿著唇，一雙眸子通紅，她蓮步移到他跟前，聲音卻說異常低柔，甚至帶著幾分乞求。
「夜瀾。妳說那些俗世無奈，悲歡離合，阿瑾都懂。妳說那些無常人世，無力天命，阿瑾都知。」
她低著頭，素手搭他手背，感受他指尖清冷如冰，輕輕開口︰「可是，此情無關風月，阿瑾也不求任何。不顧一切付出，是我情願心甘。」
听她如此言說，夜瀾不禁蹙眉抬眸，卻正撞上她一雙堅定眸子。眼角未干，看著甚是楚楚。
他不著痕跡嘆了口氣，「遇見，便已然是一切劫難開端。佛曰，因果緣分。緣起即滅，緣生已空。阿瑾，我一個人淡漠慣了，實不適合任何承諾。」
廣袖一拂，輕手為自己斟了杯夢回酒，「此樽夢回，妳我同醉是甚好。可那一瓢江湖寂寂，便讓我自己獨飲罷。」
瑾瓛听他這麼說，不禁秀眉微蹙，她皓齒咬著下唇，留下一道深淺痕跡卻也不覺。
她怔怔看著夜瀾，楚楚眸子閃過一抹委屈，語調也帶著幾分哽咽，「夜瀾。人世苦短，能得一知己已然是萬幸。妳別和我說什麼佛曰佛曰，我不愛听。」
她輕手拽過他衣袖，動作溫柔，口中話卻堅定︰「為妳縱然逆天，都沒有不可。何況是佛？這天下，這佛道，妳重我便重，妳輕我便輕。」
瑾瓛微抿了一下唇，「妳知不知道？阿瑾心里，如此不過。愛如禪，妳如佛。我信妳，不信佛。」
「阿瑾心若有太深執念，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夜瀾輕輕拉過她手，眸子閃過一抹心疼，話卻說淡淡，「凡事太，則緣分勢必早。太過溫暖和熾熱，到後，都不過是相離。君子交，淡若水。平平淡淡，方為長久。」
他一襲白衣如舊，一雙眸子宛若九天星輝，深深看著瑾瓛。
瑾瓛強忍著不讓眼里淚落下，心里卻一陣刺痛。
她想，這竹林清風已然足夠悲涼，可她卻不明白，眼前人明明青絲鬢上染滿世間芳華，可為何清冷涼薄還是他。
瑾瓛微微垂下眸，幾乎是不著痕跡點點頭，從他手中抽出自己手。
她素手提起桌上青釉秋水紋花瓷瓶，為自己斟了杯滿滿夢回酒，提起衣袂，一口便飲干淨。
瑩澤酒水灑她白皙手背，低落她素白衣角描底白芍上，她也恍若未覺。
她微低著頭，坐一旁青石台旁並不看向夜瀾，手中斟酒動作卻是不停，飲了一杯又是一杯。
夜瀾見她如此，無奈搖了搖頭。右手瓖玉折扇徐徐搖開，卻也不上前阻擋。
一盞一盞夢回飲，瑾瓛臉色漸漸緋紅，待她手搖搖晃晃又舉起一杯清酒，還未飲下，便倒青石桌上。
終于，還是忍不住心中淒然。她眼角氤氳，眸中淚簌簌淌了下來。
可又怕眼前夜瀾看見，連忙拿起手背去擦，卻是越擦越亂，瞬間暈濕半面胭脂。
既然悲傷沒法遮掩，索性便不去管它。她放下手，也不再理會臉上淚水。深深閉上眸子，斜靠青石台，半晌不曾動作。
夜瀾看瑾瓛冰冷石台上趴著不起，便伸出手去叫她。素指還未踫上她身子，卻看見她已經醉沉沉睡去，口中含糊不清不知說些什麼。
他輕輕搖了搖頭，嘴角一挑，劃過一絲無奈笑。
剛要抽回自己衣袖，可胳膊卻不禁空中頓了一頓。見她睡正沉，眸子垂了半晌，素手還是緩緩攀上她發梢。
他水袖一拂，收起手中折扇。素白指尖輕輕劃過她鬢角，緩緩漫上她眉梢，動作異常溫柔。
听瑾瓛趴那嘴里含糊不清，不知說些什麼。他想，許是青石太涼，她那兒趴著身子覺得冷。
也擔心她著涼，夜瀾緩緩站起身子，靠瑾瓛身旁。
他身子緊緊貼她後背，微微低頭，正要把她從桌旁抱起，卻無意听見她口中低喃，語調竟是無悲傷，雖是言語含糊，夜瀾卻听極為清晰。
「為君沉醉又何妨？哪怕酒醒之後人斷腸」
夜瀾攬她腰間手不禁一頓，看眼前人滿臉淚痕，他一雙清冷眸子低低垂著，看不出情緒。
半晌，唇一抿，一把把她打橫從桌旁抱起。
竹林寂寂，袖袂拂過清風。他抱著她，步調緩緩，宛若紅塵紫陌中穿行。
許是之前太冷，瑾瓛感到身邊忽然有一絲溫暖，她閉著眼楮，下意識往夜瀾懷里靠了靠。
見瑾瓛眉頭微蹙，似是極為難受，夜瀾低著頭，下巴抵她額前，攬她腰間手又緊了幾分。
緊緊貼著她身子，感受著她體溫。只一瞬間，心底竟對這樣溫度泛起一絲貪戀。
他嘴角一挑，一貫清冷笑掛唇邊，似是自嘲。
他不禁想，夜瀾，妳還當真是可笑。該是怎樣溫度，才能溫暖妳這顆經年離落生性涼薄心。
無奈搖了搖頭，他緩緩低眸看著懷中人。
見她原本白皙臉因為飲酒此刻泛起淡淡潮紅，分外迷人。他唇角不禁一勾。
清秀眉，嬌紅唇。他甚至能想到她醒時樣子，一雙晶瑩眸子如水，淡淡望著他。
性情溫婉賢淑，待人彬彬謙禮。芳華不減清骨，蘭質不失素心。阿瑾，妳真是一個好姑娘。
可我夜瀾何德何能？讓妳執念至深。本是一場戲，我想要妳深深入戲，可妳剛要入戲，我便心有不忍。
早知妳是這樣一個人，我便不打妳主意。任何人都是利用，為何當初我沒換一個。
涼薄如我夜瀾，配不上妳好。無心亦如我夜瀾，討不起妳真心。
月上柳梢，天色已闌珊。夜瀾緊緊抱著瑾瓛，緩緩踱回去路上。
街道燭火通明，把兩人身影恍明亮。他望著來往熙攘晚歸人群，心底卻一片冰冷。
萬家燈火眸中明滅。這些年，山長水闊，他從未知曉家感覺。
低頭看著懷里人毫無提防熟睡，他嘴角一揚，竟然無比心疼她天真。
阿瑾，妳知不知道？
這些年，我獨身走過無數知名不知名高山，我孤影踏過無數至深不至深河流。受遍了人情冷暖炎涼世態，看多了俗塵清歡人世離愁。
可我從未悲傷。
涼薄一向如我，所以這些涼薄，我分毫不曾放心上。
可是，今日，我夜瀾此生首次無言。不是為浮世殤，卻是水中月，不能給任何。
阿瑾。
佛言，一念千年，我原不懂。可這歸心一動，分明就是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