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佛道儒一念歸中
白慕笙堇袍微旋,踱步不緩。言情穿越書首發,你只來看書網一雙鴉青色長靴踩木板上,留下倥侗回聲。越是往樓上走,瑾瓛聲音越是听著清明。
他抿了下唇,待看見二樓雅閣門前半卷水晶簾時,一顆空懸心仿若瞬間沉靜。
溫潤眸子低垂,閃過一絲猶豫。想了半晌,指尖才挑起眼前水晶簾。
簾角相撞,就指尖觸及水晶簾那一剎,發出清脆聲響。閣中人聞聲狐疑轉頭,正對上他一雙不悲不喜眸子。
雅閣中,瑾瓛執杯手不禁一頓,還未待她微怔面色緩和,一旁君陌顏已經笑著迎了出來。
一襲水藍袍子金絲描邊,看著爽朗如舊,「阿笙。妳怎麼來了?」
他右手極其自然搭白慕笙肩頭,「今晨我還向白夙打听妳近來可好?說來,妳朝中之事繁忙,都無暇一同敘舊。」
還未待白慕笙答話,靠檀木桌旁夜瀾嘴角一挑,清冷眸子不帶分毫笑意,「還真是有人不請自來。」
他話說冷然,白慕笙卻微微一笑,「不請自來,實屬下冒昧。但說來也事出有因,慕笙不過是尋著阿瑾聲音而來。若擾了爾等清幽,還望公子見諒。」
「不擾,不擾,我看慕笙來正好。」瑾瓛回頭笑著對夜瀾說,「方才我們談論佛道之異同,一時未果。如今慕笙來了,無疑是涸澤思想一道源泉。」
她上前拉過白慕笙衣袖,示意他坐一旁,「是從白府來還是玉府?今天怎麼有空出來?」
白慕笙笑溫潤,「是從白府。今晨素璃說妳一早便出來了,還以為妳去哪兒玩了。」
瑾瓛微微一笑,「方才我們閑來無事,一時談佛論道,如今妳來了,夜瀾和子辰也不會再爭論不休。」
她轉身對一旁聞人子辰說,「難得慕笙也是個博古通今能人,現下妳們不妨交匯思想,也算是一樁妙事。」
聞人子辰眼中閃過一絲慣有高傲,他一襲紫袍描五行印八卦,清嘉著身,「所謂道,即為法,為規則,修靜主內,以柔為用。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他銀色發絲低垂,「想來白大人也知曉,我聞人子辰自小昆吾山求道,半生愛好清修。今朝能為月支國當朝太史令,也算分得半分緣由。而今日與夜瀾匯聚于此,一時心生聊賴,也欲參他那口中佛宗禪意。不知白大人可有雅興,奉陪我等?」
白慕笙微微一笑,「如此,也甚好。不過,既然夜瀾談佛,太史大人論道,若我此時參加其中一方,都未免有竊思之嫌。自古至今,佛道儒三教鼎力,不若今日便再加一道儒門,也算是不負聖人恩澤。」
待白慕笙話說完,一旁君陌顏連忙拍手稱妙,他幾步踱到雅閣清角鳳兮身旁,「鳳兮,如今他們三人談佛論道品儒,妳可有興趣一同參悟?」
坐清角鳳兮原本一直垂眸不語,他一襲紅袍曳地,火狐瓖珠木簪陽光下熠熠成輝,「我若參加其中,唯恐我這太古遺音孤身寂寞。」
他輕抬素手,一調箏箏諧音。指尖如絲弦上且走且停,曲調氤氳而生。
瑾瓛看他面色如舊高冷,唇一揚,「這太古遺音能得鳳兮妳此般相惜,也是它難得造化。不過,妳手中所彈這首曲子,本為‘雲水禪心’,如此說來,是否也算鳳兮傾心佛禪?」
「用我手,彈我心。任何曲調,除了為我心念,再不為任何。」鳳兮眸色冷艷,語調高冷。「佛說,一切法為渡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須一切法?」
他青絲入鬢,梳極其規整,整個人看上去有說不出高貴月兌塵。言罷,再不理會周遭眾人。
「一粒微塵可見十方淨土。」夜瀾抿了口杯盞茶,幽幽開口,「所謂佛法,即非佛法。離一切相,即一切法。」
他白衣若水,手中描金瓖玉折扇徐徐蕩胸前,「天上天下,唯我為尊。三界皆苦,吾當安之。」
一旁深思聞人子辰听他如此言說,鼻息輕哼出聲,嘴角劃過一絲不屑,「夜瀾,妳說這話,未免夸大了海口。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長生?」夜瀾緩緩瞥向他,「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白慕笙看兩人爭論不讓,他嘴角一揚也不心急,語調一如既往溫潤,「儒,柔也,術士之稱。從人,需聲。」唇一揚,「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瑾瓛見他笑溫潤,也不禁秀眉輕舒,「願听其詳。」
白慕笙一拂袖袂,堇袍流裳旋空,「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原來是此。」瑾瓛微微點頭,「那如此說來,妳三人也不必爭論。」
「哦?」夜瀾涼薄唇一挑。
瑾瓛朝他柔柔一笑,「古人有言,‘外示儒學,而內用黃老。’根上,我認為三者並不相違。」
她唇一抿,試探詢問夜瀾,「我要不要接著說下去」
夜瀾微微點頭,話道溫軟幾分,「那是自然。想說什麼,阿瑾管說來便是。」
「嗯。我這一番論調,不過仗著年少輕狂,若是謬論有悖,妳可莫笑我。」
她垂眸想了想,才悠悠開口,「佛,中觀,于治心。道,規中,于治身。儒,中庸,于治世。而佛為仁,為和氣,主外。道為法,為規則,主內。儒為禮,為根本,主全局。三者相輔相成,分毫不悖。」
「阿瑾這話說倒是極妙。」白慕笙緩緩點頭,神色若有所思,「大學之道,明明德,親民,止于至善。」
聞人子辰嘴角一扯,碧色眸子也是劃過一抹贊許,「是有幾分道理。說來,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
瑾瓛微微點頭,見眾人贊許她也不驕,眸子緩緩瞥向一旁夜瀾,抿著唇帶著幾分緊張,等著他開口。
夜瀾悠悠搖著手中折扇,面色清幽,「人一生,始于一聲嬰啼,休于一聲嘆息。我言佛,可沒有妳們口中那些措辭。一不為救世,二不為渡人。我只求這一世獨生獨死,獨去獨來,苦樂自當,無有代者。」
瑾瓛本是心中還有些許期許,听他這麼一說,眸子不禁一暗就垂了下去。
一旁君陌顏用胳膊輕拄了一下她,「阿瑾,別意,夜瀾他一向清冷慣了。我覺妳一番見解說甚好,當真不讓須眉。還有什麼想法,不妨一起說出來?」
瑾瓛微微抿唇,話到了嘴邊卻是頓了頓,見一旁夜瀾眸子定定看著她,她悄然點了下頭。
「佛,修寂,旨悟萬法皆空。道,修靜,講求無為而治。而儒,修己,主張仁禮安邦。《金剛經》第七品中說道,‘一切聖賢,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道德經》中也有言,‘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為。為無為,則無不治矣。’《中庸》中是常語,‘中庸者,以其記中和之為用也。’所謂萬象同宗,萬法同源。故以我認為,三者並不相違。」
她一番見解徐徐道完,自己不覺如何高深,眾人卻皆是心頭一驚,連同夜瀾也向她緩緩點頭。
她也無暇把旁人贊許放心上,見夜瀾貌似認可了自己觀念,不禁嬌唇一抿,竟是無名喜悅。
正眾人細品瑾瓛口中話時,只听一聲「咚——」聲響,破空傳來,原本幽靜雅閣中,格外徹耳。
瑾瓛聞聲緩緩向發聲方向瞥去,她眸子不禁一怔,絲毫不掩面上驚詫。
原來——竟是鳳兮太古遺音斷弦之聲。
「鳳兮,你」
「抱歉。」鳳兮眸子低垂,不動聲色開口。他輕旋朱袍,堪堪站起身子,也不同眾人知會,泰然抱起太古遺音便往外走。
顯是心中若有所思,他步子踱極慢,一襲長袍曳地,悠悠緩緩,只留給眾人一個高貴冷艷背身。
瑾瓛秀美微蹙,不解開口,「鳳兮他是怎麼了?他一向將太古遺音視作命根,今朝怎會斷弦?」
「呵呵。這有何奇。」夜瀾嘴角一挑,「弦為知音而斷。他定是把阿瑾當做知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