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楞額,你真的去招惹賈家那二小姐了?!」門被瑪爾琿忽地推開,吱呀地來回晃蕩了好幾個回合才徹底停擺,屋外台階上被帶起的塵緩緩回落,燭光中,瑪爾琿臉上的神色倒叫人有些吃不透。
倒扣住手中的書卷,塞楞額對十五弟的質問頗為平靜,「什麼叫招惹?我不過是前去結識了一番,如今也只算是朋友罷了。」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聳聳肩,繼續道︰「她尚未婚嫁,我亦無家室,這番結交並無不妥,你剛才的語氣所為何?」
剛想抬起書卷,卻被瑪爾琿上前壓住了,右手一提溜袍角,橫跨著坐在了塞楞額身旁的圓凳上,「當初你問我賈府事情的時候,也只不過當你一時興起,以為你知道那二小姐有了婚約就會罷休,誰知你竟然還真去招惹了。」回想起當時自己在馬背上對八哥的調侃,再想到此時,瑪爾琿倒是第一次討厭起了自己的口無遮攔。
「瑪爾琿,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本想打個哈哈敷衍過去,怎料听到了這番話。
雖然瑪爾琿身為嫡子,自幼跟在赫舍里氏身旁悉心培養,也跟著安親王出席各種宗親宴席,心思自是比同齡的塞布禮成熟不少。只是這男女之事,他並未諸多接觸過,且自己剛和語兒走的近了些他便換了這副神情,自認活了兩世的塞楞額也難以猜出他的想法。分明是話中有話,可這背後傳話的,又會是誰呢?
沉默,還是沉默,兄弟倆就這麼坐著,卻不言語,這番情景,怕是從未有過。良久,「塞楞額,是額娘讓我對你這麼說的。那日你問我的話,我一句也沒泄露,只是今日額娘突然喚了我去,問我知不知道你最近與哪家姑娘走得近的。」抬眼瞧了身旁的八哥,依舊是一臉嚴肅,吸了口氣,瑪爾琿接著說了下去︰
「我沒愣神,就順嘴把賈府的事給說了。額娘當時氣得拍了桌子,可把我嚇得,你知道,額娘從來沒這樣過,即便是我兒時將那禮親王府的九少爺給打傷了都不曾有過的。」
想著額娘生氣的表情,不但瑪爾琿覺得害怕,連塞楞額都吃驚不小。斟酌了一番,「那你知道額娘為何如此生氣?怪我招惹已有婚約的女子?還是怪我未曾稟報她便私下去結識中意的人?」
「額娘說,有些事,本以為你知道分寸,雖說當年聖上恩典,準了你自己選妻子。可沒料到你卻看上了賈府的千金,非但不顧及人家的名聲,還貿然前去結識,若是傳了開去,這王府的顏面盡喪,阿瑪非得生氣不可。」看著塞楞額仍是一臉不解,只得將這番話全然搬出。
「額娘這是在意顏面?還是關心塞楞額的幸福?」面子!面子!又是面子!無論在什麼年代,身為家長的總喜歡用面子去壓迫孩子,平日里如何的夸贊與支持,也抵不過現實中的面子。說出這話時,塞楞額冷笑了一聲,雖未出聲,心卻下落了不少。
「塞楞額,你在說什麼話!往日里,額娘如何待你,你不明白麼?這些年,她待你與塞布禮,並不比我還有經希和蘊端差,你卻這麼說她!」瑪爾琿怒了,自己也是听了額娘的話才匆忙趕來勸說八哥,若不是真心關心這個哥哥,他又何必這番?不料他沒听完自己的話便這樣質疑起額娘,這些年的母子情,手足情就這般經不起推敲麼?
每一段感情,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阻礙,關于家庭,或早或晚,終究是會有人跳出來唱個反調的。這樣的經歷在前世里,他還是她時,便經歷得徹底。卻不想,這一次,它來得如此之快,而這人,竟然會是自己從未假想過的額娘!這怎能叫塞楞額不慌神。
「起初我也以為額娘是氣你忘了禮儀,丟了王府顏面,也想蘀你求情來著。只是,額娘告訴我,身為王爺的兒子,除了自己,還有更多的事要顧及。這賈漢復雖官至尚書,但始終是漢軍旗的,即便賜了旗籍,那也是與王府有著截然不同的差異。阿瑪對賈大人雖頗敬重,但若論到結親家,那是絕不可能的。更何況,你是阿瑪最得意的兒子,阿瑪絕不會同意你娶一個漢家女子的。」瑪爾琿怕塞楞額越想越激動,只得忙著繼續解釋,拼命回憶著之前赫舍里氏反復強調的話。
「額娘當真這麼說?」塞楞額不由得仰了仰頭,舌尖反復舌忝舐著上唇,喉嚨滑動,以此抑制內心的起伏。他沒想過,在這王府里,滿漢之差仍是這般被看重,原本自己的額娘就是漢人,這府里也有其他女眷是漢人,很自然,他自小就認為阿瑪並不介意娶漢妻。可怎的到了自己身上,就成了絕不可能娶漢人?難道阿瑪忘了自己並不是嫡子,自己身上可是有著一半的漢人血統!莫非阿瑪都忘了麼?
「瑪爾琿,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先回去吧。明日我會親自去跟額娘解釋的。」瑪爾琿畢竟還小,再往深里的道理與他說了,也無果。既然傳聲筒的作用完成了,那今日里便再無話可說。
撇撇嘴,瑪爾琿看著情緒低落的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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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赫舍里氏沒直接與自己說,瑪爾琿傳了話,該表的態度自己也是清楚了。有阻礙是自然的,卻不是自己預想的語兒的婚約。滿漢有別,在這大清朝,是多爾袞之後再無人敢觸踫的禁區。想好的對策竟無用武之地,塞楞額不免有了一絲憂慮。
「周嬤嬤,你說瑪爾琿怎麼還沒回來?他去了一個時辰了多了。」正院屋里,燭光敞亮,赫舍里氏將伺候的丫鬟都遣了下去,只留了兩個貼身嬤嬤。當初自己知道塞楞額有了心屬的姑娘,自己也蘀他高興,不想一打听,竟然是賈尚書家的二千金。再往細了里查,還是個有婚約的,本在年底就要成親了的。這叫赫舍里氏如何淡定?滿漢不通婚,這滿清貴冑哪有娶漢女的?這傳了出去不是叫人取笑安親王府麼。再說了這婚約在身的女子,卻還與陌生男子在寺外相會,也不見得是什麼安分的人,若是塞楞額強要了回來,指不定把這後院鬧騰成什麼樣。
「嬤嬤,你去塞楞額的院子外瞧瞧,若是見了瑪爾琿,就說我喚他。」又等了一盞茶,赫舍里氏便遣了嬤嬤前去尋人。這事自己也是幾日前听了皇後給自己傳的話,才忙著派人查探,得了回報也不敢聲張,更不敢告訴王爺,便只得和兩個貼身嬤嬤商量,尋思了一番才決定讓瑪爾琿前去傳話。
這幾年里,塞楞額對自己這個額娘是尊敬有加,對瑪爾琿也是多有照顧,可畢竟自己不是他的生母,且當年自己入府時塞楞額已到了懂事的年紀,心里終歸是隔了一層,比不得塞布禮與自己那般親近。拆人姻緣的事自己本不願意做,奈何此事到了這步,由不得塞楞額自己胡鬧。所幸這兩人陷得不深,早早了斷倒也不是難事。只要塞楞額是個懂事的,今後不再與那賈小姐再有來往,自己也會動手將這段過往徹底壓下,便也不必叨擾到王爺。此事若是驚動了王爺,赫舍里氏心中不忍接著設想下去。
「額娘,我回來了。你教我的話,我都跟塞楞額說了,他說明日會親自前來向你解釋的。」離開塞楞額的屋子,瑪爾琿在花園里來回踱步就是不敢去找赫舍里氏,若是讓額娘知道塞楞額的質疑與口吻,再加上額娘此前的怒氣,這場誤會恐怕要成了一道疙瘩橫亙在兩人心中了。只是周嬤嬤前來尋了自己,快刀斬亂麻,便只說了最終的結果。過程,既然額娘沒細問,那麼就按下不表了吧。說謊什麼的,自己最不擅長了。
听了兒子的回話,赫舍里氏倒也顯得平靜,吩咐了幾句便也回屋歇下了。只是明日,唉。臨了,赫舍里氏也不由得無奈一嘆。
「嗯……嗯……馨兒,你在想什麼呢?這個時候你還走神?」姚青陽低吼了聲,過了會兒,從賈佳氏馨兒的身上下來,躺在了她身旁。起伏的胸膛,連綿的粗喘,今晚的一切,馨兒都不在狀態。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為數不多的親密舉動,除了陌生還帶了緊張,加之心中的確有所牽掛,使得馨兒整晚都像個木頭人,任由擺布卻無互動,不禁令姚青陽頗為不滿,不多時,便側身睡去了。
起身,緩緩穿好肚兜,扣上了中衣,賈佳氏馨兒看著青陽的背影,不由嘆息,這樣的身影,從洞房花燭夜里就開始了,除了習慣,自己還能做什麼呢?難得隨夫君回京,迫不及待去了娘家,不想卻听到妹妹那番驚世駭俗的話語,想規勸卻又因為自己的處境而語出無力,更讓她感到難過的是自己的婚姻竟然成了妹妹的心理障礙,這讓她做姐姐如何面對?
自己自是期望妹妹嫁得好,往後日子過得比自己好,初听到那番話語,馨兒覺得自己的人生觀都要顛覆了︰什麼叫「與其在進入婚姻後苦苦掙扎,不如在開始婚姻前好好折騰」?這要是叫外人听了去,多難听的話都是能罵的出來的。生怕妹妹被潑上髒水,一心想要制止她繼續荒唐,可回來後自己暗地里將這話翻來覆去的想了又想,不覺品出了幾分道理。再看看自己與青陽這般的婚姻,無奈遠勝于甜蜜,若是,這塞楞額真能教妹妹幸福,那自己還要做這個惡人嗎?
這邊廂賈佳氏語兒倒是躺在床上,說不出的舒心,沒曾想過會這般無保留的將心中的話告訴姐姐,或許是塞楞額的出現給了自己勇氣,也許是姐姐的婚姻讓自己的恐懼感加劇,危機感油然而生,終是到了不得不反抗的時候。壓在心頭多年的憂慮一吐為快,即便不看他的信,也能安然入睡了。
今夜,真的會無人入睡嗎?赫舍里氏睡了,瑪爾揮睡了,塞楞額睡了,賈佳氏馨兒睡了,姚青陽睡了,賈佳氏語兒也睡了。(xiaoshuo.)有無好夢?如魚飲水。